祝难家里半大不少的破床旁边有个两个人坐的小沙发,莫若有时候喜欢窝在里面刷手机,此刻的他被一阵惊雷震醒,心跳颤动的声音在耳膜里轰轰作响。他总感觉半夜醒来不是什么好事,夜里闪亮的数字挂钟在电视的顶上亮着,像是鬼火打折灯笼,他没关门,檐下的雨水啪啪溅在台阶上,像台下无数人的掌声雷动。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院子里哐当一声,他反射弧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找屋里灯的尾巴,他记得祝难就是拉着一根绳子就开了灯,这根绳子一定是在这儿附近。
他还没找到灯绳,室内的帘子被掀开了,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酒气。
虽然不是自己家,也不知道是劫财还是劫色,这个身量,莫若仔细想了想,根本打不过。他两只脚光着下地尽量不弄出声响来,在沙发的后面摸到了一根不细的毛躁的摸起来应该还很结实的木棍。
外面的人好像听到了动静,在房门处呆了几秒后才抬脚进来。
“我打死你个夜贼!!!”莫若喊着给自己打气,双手抡起来棍子,往他瞄准的地方砸去。
只见对面的人往侧边一闪,那东西就砸了个空。莫若站着手臂在空中乱晃想找到灯绳的位置,却被人一只手按进沙发里。腰上被沙发的扶手硌了下,全身上下汗液开始弥漫,混杂着心跳声和酒味,空气中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儿沸反连天,熏得莫若呼吸不上来。
“闯我的家还想揍我,好大的胆子。”他的语气厚重严厉,完全像是审犯人的态度。双手按住莫若的肩膀让他动不了,两只腿夹着他的腰以防止他逃跑。莫若听出了他的声音,但是疑惑他的语气,腰上的痛感淡了些,但是祝难手上的力道一点儿都没有松动。
“放开我。”莫若挣扎着,两只手开始不断推攘着祝难的胸口,双脚试图够到地面,这样才能找到稳定性。他还是不服气地来了句,“你放开我。”
挣扎失败,在经过长达二十分钟的推搡中,莫若战败,他的双脚被祝难勾着只能挂在沙发的把手上,两只手被祝难的一只手制服,喉咙里大喘着粗气,他的力气终于被耗尽了。
祝难才开始说话,他喝酒了,他醉了,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挺稳的,至少不像疯子一样,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只是淡淡的不能再淡得说了句,“你是谁?”
说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他人都在这儿了都没认出来,还能记住他的名字?他这样想的也合理,他都没问过他名字,怎么会知道他叫什么呢。他就这样一句话也没说。
对了!他都没问过他叫什么,就把一个陌生人带回了家,莫若呢,自然也是连蒙带猜的,不知道人叫啥就跟人回了家。也罢两人都不是坏人,莫若知道,祝难应该也知道。两个年轻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互相吸引,互不相识。
“放开我。”莫若开始放弃,低声嘶吼着。
祝难不语,单手捏着他的下颌不让他叫,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又叫又闹的,怎样才能让他闭嘴呢。莫若挣扎着要挣开他的手,那双大手有着薄薄地双茧,虎口卡着他的下巴,口水在挣扎中流到祝难手心,奇痒无比。祝难难受极了,想一把甩开,又怕他乱叫,直接一口堵在了他的嘴上,让他呼吸一颤,心脏好像漏了一拍,随机迅速的膨胀扩大,嚎叫着,挣扎着,想要冲破这个雨夜。
“你松口。”他喃喃地,牙齿磨碎了嫩肉,血腥味在两人之间洇出,连带着拉丝的血水,这才把两个人分开。
“你不许叫了。”
祝难在他耳边咬着,狠狠示意他如果再叫就把他的耳朵咬掉。
“死贼是谁。”他暗暗笑了笑,在雷声中莫若听到了他的声音。随后祝难便陷入了长眠。
“我——服了。”莫若看着身上一个巨大的难以被推下去的烂肉,陷入了低沉的思考。怎么把他抽下去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半夜里莫若听到窸窸窣窣地说话声,他没开灯,因为听声音是祝难在说梦话,加上暴雨天气使人迷瞪,就没在管地上呼呼大睡的祝难。
蝉比人起得早,特别是暴雨之后,雨水融化了泥土,蝉爬出来的速度加快,叫声就月茂密。但是莫若不是被蝉声叫醒的,是祝难叫醒的。
“卧槽,我鞋呢。”他混乱着,匆忙的,焦头烂额地,咣咣光着觉贴着地面找他的鞋子。莫若一开始是不想理他的,直到声音蔓延到他脚下。
那声音两层被子都隔不住,莫若把被子盖过头顶,双手夹着脑袋,嗡嗡地声音消失,他放下了双手,却听到祝难冷冷地,不轻不重地声音从被子上方传来。“我的鞋怎么在这儿?”
他说话像是反问的语气,身上止不住的活人气息,和莫若身上的死人气完全相反,他没穿鞋,手上却拿着昨天半夜的那双白色运动白鞋,上面还有点泥点,看起来昨天下雨被淋湿的不仅仅是祝难,还有他的鞋。
“我记得我是从墙上翻过来的。”祝难喃喃地说,说完之后皱了下眉头,在附近找了个小马扎一屁股坐在了莫若的沙发前。
莫若不说话,一声不吭地在被子里待着,准备等人自知无趣自己再补一觉,顺便昨天这人真是难琢磨,半夜把他踢下去又爬上来,躺在他身上还抢被子盖,直到折腾到天亮他酒快醒了才迷迷瞪瞪回卧室自己去睡,这半夜莫若可是睡着了被压醒,睡着了又被声音吵醒,一个囫囵觉都没睡好,祝难自己睡饱还要自己去请他,简直是对牛弹琴,天方夜谭。
他忍不住,实在没法了,扯开被子对着对面的人就喷了一句,“去你妈的,快滚。”祝难先是一惊,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对着他的头顶就是一顿乱抓,堪堪抓住了点什么,又破口大笑,莫若觉得他像个疯子,不仅不会看人脸色,而且还是个变态。他顺势一躺,被子一带,又钻进沙发里去了。
双人沙发虽然小,但是宽,莫若身子板儿纤细,虽然个子在这儿,但是窝起来睡得很舒服,这个沙发的设计很好,中间往里面陷,三面是靠背,人能坐的那一面儿还是高出来一块儿,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困在小岛的感觉,他却感觉这种像是鸟巢,安全极了。
他安心地找了个舒心的角度,把脸转过去,准备浅浅眯一会儿。
眼不见心不烦,至少这会儿祝难不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望着他裹得严实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祝难就是看到莫若就想笑,就像刚才他想抓到的他头顶上的一撮儿呆毛,还有他身上的一股气息儿,不知怎么地,就想这样在他周围,看着也好,坐着也罢,不说话也行,就这样静静地依靠着彼此。
祝难这个人,从出生下来就是冷冷淡淡地,和所有人交好却不留任何干系,就像是某种一次性垃圾袋,还带着提手,方便简洁,一次性而且干净。他做什么都不会让自己落下风,也不会轻易给别人留余地,他不喜欢欠着,喜欢钱货两讫,连吃带拿不是他的作风,借别人钱还的时候都要捎上利息,他就这样喜欢跟人留缝隙,好像某个时间一到,就会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但是在莫若身边不一样,这种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某种不由地自己心理的东西总会比理智先一步赶到,在他进行下一步行动时指手画脚,打乱计划,没有方向,知识凭借着本心从事,完全没有以前理智的一面,让自己偶尔挣扎纠结,身陷囹圄。
莫若被身后的眼光盯着,实在睡不着。他一个跟头翻起来,找自己的行李箱里的洗漱用品,准备开始他的任务。
莫若是个不折不扣的Perceiving人格,简称P人,他喜欢自由的感觉,害怕被规则束缚,但是内心却向往着被计划的生活。他很羡慕和敬仰有计划的人,自己却总是在计划中删删减减,最后随风而去,自由而为之。这些也许都跟他十二岁被送往瑞士有关,也或许是与他母亲的猝然离世对此有所影响,他的画笔和双手都有着血腥和恶臭,有着孤独和凄凉,却是他自由的钥匙,也是他禁制的枷锁,他不得不拿起他,却不敢放下,或许是某种不得已让他对画笔有着分离焦虑,只要分开超过一定的时间,他就会抓狂,甚至是发疯。
“我的行李呢。”好在事情没那么严重,他的呼吸有点儿急促,眼神不断地在房间流连,像是雷达在探寻着什么似的。祝难看得出来,他不是表面上那么大大咧咧地,其实他心很细,要是他能自己养个妹妹,肯定比自己都要养得好,这样也好,管着莫若,把他当成细皮嫩肉的亲弟弟,这样他的心情就能说得通了。
“在摩托上,我替你拿……。”坏了,祝难一拍脑门,昨晚上不是骑车去镇上了吗,忘了把行李卸了,东西还在摩托车上挂着,贺子估计骑到自己家了。
莫若没管这个,忽然之间没了什么牵连着的东西,他的眼泪就像银丝一般,水汪汪地就落了下来,这一落,可把祝难心疼坏了,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情绪,直接就是一双手,挂着墙角,两脚一蹬就上了邻家的院墙,在莫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了进去。
“哎呦卧槽。”邻居家发生一阵大吼,莫若能听出来是昨天中午那小子。他在院墙的某个角落,蹲在厕所里大号,祝难从天而降,就直接落在了他家拉屎的茅房的不远处,身后背着贺子的大骂,他话也没说就腾腾跑出去,之后拎着一个褐色行李箱上去,脚下生风,仿佛媳妇儿快生了似的。
全程下来五分二十秒,祝难把行李箱往莫若身边一推,想着是少爷的起床气作祟,还准备调侃两声,就见莫若老老实实地打开箱子里的收纳包,把牙具牙膏洗面奶水乳一摆,蹲在柿子树下面刷牙去了。
祝难歪了个头叹了口气,悻悻地走到他跟前,还不死心,歪头跟个小学生一样看着莫若的眼睛,确实是哭了,没看错,睫毛被眼泪冲的都成苍蝇腿了,眼睛就死死盯着树根发愣,嘴里都是奶白的牙膏沫子,像是打算忽略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小子竟然知道害羞,这就害羞地不敢看自己了?
还在发梦?迷糊了吗?
没来得及开口,莫若就说:“盯着我干嘛,快滚。”
祝难没来得及,莫若一脚就踢开了他,他堪堪后退,总感觉这力道有种似曾相识。
也罢,醉了便醉了,若是能做兄弟,他指定会认他做弟弟,就像当年保护张贺一样,把他护在怀里,不让他掉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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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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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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