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儿吧?”方慎在一片漆黑中扭过头看他。
“啊?什么?”许向鸣一愣,摘下耳机,从叽里呱啦的洋文中脱离出来。
“这段话重播三遍了,你真的有在听吗?”宿舍已经熄灯很久了,看不太清方慎的表情,不过从语气可以猜出来,方慎现在应该是挺无奈的。
自己确实心不在焉,刚刚麦屿这么一闹,他本来就憋着口气。再加上谢坊含糊其辞的回答,现在怎么可能还能静下心听英语。
“我在听呢。”许向鸣揉揉脸,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方慎道。
许向鸣捏着蓝牙耳机,回想了一下,犹豫地开口道:“……对潜在的敏感领域使用人工智能的道德问题,政策制定者需要确保技术进步符合社会价值观和道德标准。”
方慎沉默了。
许向鸣有些紧张,戳戳方慎:“我说错了?”
方慎安静半晌,叹了口气:“不知道,我听不太懂。”
“靠啊……”许向鸣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别听了呗。”
方慎也笑,没笑几声就被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
“还咳呢?我以为你都已经好了。”许向鸣看着他。
“快好了。”方慎侧身去够床边的水杯,一只手撑着身子,仰起头喝水。
许向鸣的视线忍不住往他背后瞟。
最近虽然降温,天气挺冷,但估计台风过后还会升回去,大家就都还穿着短袖校服,顶多在外面套个校服外套。
此刻穿着短袖校服的方慎手臂一撑,背后的蝴蝶骨便特别明显。
带劲。
方慎傻,但是带劲。
“本来就听不太懂。”方慎扯了扯被子重新躺好,把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接上刚才的话题,“不过也确实困了。”
“那睡吧。”许向鸣关掉了音频,转身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啾。”方慎在身后喊了他一声。
许向鸣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方慎这是什么动静,后知后觉意识到是在叫自己,气急败坏地回身指他:“方慎你欠抽是吧?”
方慎笑了起来。
许向鸣收回手躺下,在被子里蛄蛹了一小阵,才听到方慎用气声道:“你真挺厉害的。”
话落伸出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神经。”许向鸣笑了笑,把他的大拇指拍下去,方慎没多久又举了起来。
“有时候人和人的区别就在这里。”方慎长出一口气,“一句话我只能听出来一两个单词,你直接把中文意思都翻好了。”
“谢谢。”许向鸣隔着被子拍了拍他。
两人没有再继续聊天,方慎估计是真困了,躺在身边一动不动。许向鸣毫无睡意,便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他不觉得方慎跟着自己听英语能提高英语成绩,毕竟两人全程也只是方慎听一句许向鸣翻译一句,没有多讲解。
但他自私地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向鸣感觉自己背都要躺麻了,缓缓翻了个身侧躺着。
方慎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傻。
许向鸣看着他,轻轻撑起上半身。
“方慎?”他叫了一声。
方慎没动静。
窗外狂风大作,吹得窗户呼啦呼啦地响,走廊的感应灯突然亮起,暖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在方慎脸上。
上晚修时许向鸣有收到台风预计明晚在省南登陆的信息,所以这会他只是抬眼看了看窗外。
学校为了不让学生把窗从里面反锁,特地将所有窗户的锁都弄坏了,不仅锁不了,关都关不严实,这会儿狂风跟索命似的,一个劲从没关紧的小缝中泄进来。
他回过头,小心翼翼地伸手将方慎额前的两缕刘海拨开,在风中缓缓俯身。
感应灯只亮了几十秒,没等风声停息,自己便熄灭了。
许向鸣的动作一顿。
不行,许向鸣,同性恋和变态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他直起身,在黑暗中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方慎的脸颊,耳边是窗外堪比天翻地覆的呼啸。
方慎,傻。
方慎将手中的裤子往盆中一甩,扯着嗓子喊了句:“靠!我要疯了!”
“别啊。”许向鸣笑着往旁边一闪身,躲过溅出来的水,幸灾乐祸道,“冷静冷静。”
台风过境,自然带来了降水,暴雨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下个不停,尽管学校排水做得不错,但雨势太大,校道很快就被淹了。
小漂亮特地提前发了消息过来说雨势太大,大家今天可以穿拖鞋。给方慎乐得连水泥路都不走了,专往草里踩。
上学路上平安无事,结果中午回宿舍的路上方慎还嫌不过瘾,再次踩上草坪旁的路牙子,这会他没有早上那么幸运,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鞋都摔进了泥里。
方慎耷拉着脸,重新拎起桶里的衣服搓着:“本来下雨上课就烦,还搞得一身泥。”
“谁让你爱往草里踩。”许向鸣见方慎没有再发火的样子,重新迈了一步搭上他肩膀,“你应该庆幸今天穿了拖鞋,不然还得刷鞋洗袜子。”
“边儿去。”方慎怼了怼他,“本来就烦,你还来幸灾乐祸。”
“好凶啊。”许向鸣笑着扭头离开。刚打开阳台门,却发现有个人正站宿舍大开的门前跟齐冬说话。
“就在里面呢,你自己进去吧。”
许向鸣出来得晚,堪堪听到齐冬的最后一句话,随后跟站着的那人对视了一眼。
啊,欧阳思奇。
许向鸣眯起眼睛。
这是少数几个跟许向鸣没多少交集,却能让他清晰记得名字的人。
他们年级每次期中考和期末考后都会在小礼堂开一次表彰大会,升上高三更是每月考一次就表彰一次,让学生上台领奖时还会在大屏幕上挂他们的大头照。
许向鸣在底下托着脑袋盯屏幕时,总会被欧阳思奇的大头照吸引过去。
无他,首先是这货从许向鸣对他有印象起就没掉出过年级前十。其次便是这货的长相在前十,甚至前一百前两百前三百里都算是天崩地裂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般的碾压级别了。
没有前四百,因为自己在前四百里。
最主要的是,这死眼镜男跟方慎的关系相当好,两人从高一开始就一起走,他也会时不时来宿舍找方慎。
就像现在。
欧阳思奇冲许向鸣微微一笑,侧身走过他,推开阳台门:“有现金吗?”
“干嘛?”方慎还在搓着裤子。
“忘记带钱充饭卡,快饿死了。”欧阳思奇敲了敲阳台门上的玻璃,“给我四百,微信转你。”
“书包最小层,刚好四百。”方慎头都没抬,“一打开就能看到。”
许向鸣坐在床上看着欧阳思奇的背影,心里莫名不爽。
别人宿舍的阳台门你敲毛啊?
跟方慎认识久你牛逼啊?
装你大爷的蒜呢?
欧阳思奇重新走进宿舍,毫不见外地拉开床底方慎用来放书包的储物箱。
许向鸣几乎都快把他瞪死了。
我都没碰过他书包!
还年级前十呢,现金都不懂得带吗!
靠,低能儿!
欧阳思奇拿出钱,又将书包拉好,把箱子推了回去。
一抬头,对上了许向鸣毫不遮掩的目光,有些惊讶,但随即冲他一笑:“下午见。”
这人平时没表情时看着像个书呆子,一笑起来却莫名多了几分邪性。
尤其是眼尾的那颗痣,刺得许向鸣烦躁,他硬生生扯了半边嘴角,算是对欧阳思奇的回应。
直到宿舍门重新关上了,他才反应过来。
下午见?
见屁!滚!
下午是两节地理连堂,许向鸣脑袋对着黑板,眼睛却在偷偷看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冷疯了。
他搓了搓手臂,长长地吐出口气,看向身边的谢坊。
眼神里有千言万语。
谢坊不动声色地紧了紧外套,没看他:“冷死了,等我穿完这节课的。”
“谢谢,我知足了。”许向鸣突然感觉鼻子一痒,偏头打了个喷嚏。
“哎哟,要不你戴个口罩吧。”谢坊低声道,“我包里有。”
“靠。”许向鸣在桌下踹了他一脚,“我这两周就打这么一个喷嚏,你有病啊一下就给我判死了?”
“我说啥了?”谢坊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戴口罩好歹脸上多块布,会暖和点,我说啥了?”
许向鸣叹了口气:“对不起。”
话落伸手点点他桌面:“口罩拿来。”
把口罩戴上时下课铃刚好响起,许向鸣搓了搓脸,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真的暖了一点。
下意识抬头去看方慎的座位,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位置,风风火火地朝自己这杀来。
表情极其凶狠。
他一在过道上站定,甚至都没给许向鸣开口的机会,凶狠道:“你感冒了,我听到你上课打喷嚏。”
“什么?”许向鸣摸了摸脸上的口罩,“不是,那是……”
“我传染给你的。”方慎斩钉截铁。
“没有。”许向鸣一举手,打断了他的胡话,“我现在很健康,方医生,喷嚏是闲着无聊随便乱打的。”
“口罩呢?”方慎继续问,“戴口罩干什么?”
“呃……”许向鸣有些尴尬,扭头去看谢坊,谢坊回了他个别看我的眼神。
重新对上方慎的目光,许向鸣叹了口气,低声道:“因为冷。”
方慎盯着他看了半晌,手臂抬了抬,许向鸣还没看出来他要做什么,门口突然有人喊了声:“许向鸣,有人找!”
许向鸣闻言往门口看去,没看到有什么熟人,于是跟方慎对视一眼:“我先去一下?”
方慎点点头。
走出教室,许向鸣才看到靠在走廊护栏上的太空人,见许向鸣出来,太空人直起身冲他挥了挥手。
这太空人教室在二楼吧?天天往五楼跑,也是辛苦他了。
“下午有空吗?”太空人开口道,“陈老师让我们五点半到艺术楼106排练。”
许向鸣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节目要排。
第三名回来了?
在脑中搜刮了一下,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做,他便点点头:“有空。”
太空人偏头透过窗户看了眼他们教室里的钟,冲他一笑:“那不打扰你了,我去跟另一个人说一声,他只知道时间,还不知道在哪排呢。”
许向鸣也往教室里看去,离上课只剩两三分钟了,让这哥们通知另一个人再跑回去,这时间估计够呛。
“走了,下午见。”太空人冲他一笑。
许向鸣看着他转身往楼梯跑去,皱了皱眉。
好耳熟,是不是有谁这么说过来着?
一时没想起来,许向鸣便转头往教室走去。
刚踏进教室,脑子里突然有根弦颤了颤,许向鸣猛地反应过来。
你大爷的……欧阳思奇……
方慎已经离开了,自己桌上团着条校服外套。
“他啥意思?”许向鸣小心翼翼拎起外套一角,认出来这是方慎的衣服,往方慎座位那看了眼,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看着还挺生气。
“我跟他说你没带衣服,快冷死了。”谢坊说,“他夸嚓一下就把自己外套撕了甩到你桌上。”
“唉……”许向鸣叹了口气,又忌惮老师,不敢有大动作,只能远远对着方慎作揖。
“穿上。”方慎对他做口型。
许向鸣愣了愣,乖乖把外套穿上了。
方慎这货平时逮着个机会就想脱外套,不是搭手里就是塞包里,因此外套上的石榴香并没有很浓。
许向鸣捏了捏袖口,不易察觉地勾起嘴角。
至少是有好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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