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楼在操场旁边,离教学楼有段路程,下了课只有20分钟可以赶过去,连饭都来不及吃。
许向鸣打着伞走出教学楼,余光瞥了眼身后跟背后灵似的麦屿。
麦屿阴魂不散跟着自己两天了,就是纯尾随,一句话都不跟他说。许向鸣心中早已火冒三四五六□□七十二丈,可有小漂亮的警告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逼着自己假装没看见。
这异常的景象在学校里算是前所未有,因此许向鸣被男的光明正大尾随这件事一下就传开了,走在路上引得不少人侧目。
许向鸣闷头加快脚步,艺术楼需要许可才能进,到那就能摆脱麦屿。
台风天风力本就震天动地,许向鸣想着麦屿心烦意乱,没顾得上手上使力,加上去操场的校道是个巨大的风口,雨伞一下被狂风吹得整个往后掀,还扯着许向鸣踉跄着连退好几步。
身后的麦屿见此情景犹豫了一瞬,迈了迈腿想扶住许向鸣。
身侧却突然冲出一个人,先他一步跑到了许向鸣身边。
麦屿缓缓把脚又收了回去。
许向鸣拽着雨伞堪堪站稳,心中脏话以天崩地裂之势爆炸输出。固执地迎着狂风把雨伞往回掰,半天掰不回来,雨点落在身上,烦躁之余还后知后觉想起身上的外套是方慎的。
许向鸣低骂一声,别别扭扭地开始脱外套,刚扯下只袖子,头顶却突然一阴。
“在雨里脱衣服,你有病吗?”方慎撑着伞淡淡开口,故意不正眼看他。
“靠!”见是方慎,许向鸣一下笑了,“还不是你小子,我本来想专心收伞,结果又想起来身上外套是你的,弄湿了不好交代,这不想着先脱衣服吗?”
“回温之前你都穿着,不用还给我。”方慎面无表情,干巴巴道,“我可比你健康多了,不像某些人,自己都顾不好还管别人。”
许向鸣好不容易把雨伞掰正,注意到方慎已经微微淋湿了的左半边肩膀,赶紧识趣地钻进自己伞里,又半拉半扯地将外套穿上了。
方慎一直板着脸没看自己,许向鸣知道他故意的,便掐着嗓子来了句:“哇,好酷呀慎哥~”
方慎没绷住,嘴角微微上扬,又迅速压了下去,没压多久,终于忍不住笑了。
“恶心死了你。”他叹了口气。
“对不起。”许向鸣愉快地迈步往前走,“别讨厌我啊。”
“不讨厌你。”方慎跟在他身边。
许向鸣被这轻轻的话一戳,心里软了下来。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偏头道。
“没跟着你。”方慎笑道,“我去体育馆呢。”
“练排球啊?”体育馆确实离艺术楼挺近的。
“嗯,大家一起练一个小时,再吃个饭就得上晚修了。”方慎点点头,看向他,“你呢?你们结束得挺晚的吧?有时间吃饭吗?”
许向鸣停住脚步。
我跟他说过我是去排节目的了?
方慎回头冲他笑,看出他在想什么:“哦,我朋友也是那个节目的,他跟我说了有你。”
方慎参加节目的朋友,可想而知是谁了。
许向鸣面色一沉,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去你大爷的,欧阳思奇。
排练过程挺顺利,老师挑了首挺大众的歌,三人现场把歌词分好就开始各自练。
许向鸣走到窗边,这会外面狂风大作,黑压压一片,他干脆把窗户当镜子用,照了两下开始盯手上的歌词。
对于自己来说练歌最费劲的就是记词,这首歌挺火,原词他倒记得七七八八,结果老师给挑了个正能量填词版,他又得重新背。
还没记几句,欧阳思奇举着手机走来往窗边一靠,看着他笑眯眯道:“哈喽,方慎说现在他在食堂,问咱俩有什么想吃的。”
许向鸣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中的歌词纸。
哈喽?
谁跟你哈喽?
哈你大爷。
还咱俩。
谁跟你俩?
方慎给你打电话你牛逼呗?
靠,方慎,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欧阳思奇见他不说话,突然一笑,把手机塞到他手里:“你自己跟他说吧。”
话落转身离开了。
不是你笑你大爷呢?
许向鸣瞪着他背影,还没腹诽几句,听到手机里传来方慎的声音,立马巴巴地举到了耳边:“喂?”
“哎哟,叫你一百声了。”方慎笑着说,“周围人看我跟看傻逼似的。”
“靠。”许向鸣也一笑,“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过不去。”方慎道,“快说吧,吃什么?饭?串?面包?饼干?”
“带桶粉面菜蛋。”许向鸣飞快道,“黄的。”
“在教室吃这个小漂亮活撕了你。”方慎道。
“那换成毛毛虫吧。”许向鸣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没毛毛虫就买粉面菜蛋。”
“收到,你排练去吧。”方慎笑着挂掉了电话。
许向鸣将手机黑屏,环顾了一圈想找欧阳思奇,发现他没在练习,而是懒洋洋地和太空人靠在一起聊天。
今天一熟悉,太空人的真名许向鸣也知道了,叫林宇航。
确实很太空。
这回许向鸣确实是把这货的名字吸烟刻肺了,因为刚刚老师一介绍他才知道,这玩意竟然是上学期刚跳级上来的。
而且他跟欧阳思奇更是熟得不行,两人除了老师统一练习,其他时候几乎都窝在一起,许向鸣只能独自对着窗户头脑风暴。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他拎起书包就跑,一刻都不愿多待。
整个晚修许向鸣都胡思乱想生不如死,欧阳思奇诡异的态度先抛开不谈不说,单是肠胃带给自己的折磨都够呛。
他只在上课前吃了个方慎给他带的毛毛虫面包,想着下晚修买包泡面回宿舍,结果没想到肚子根本撑不住,动静大得像老师在上面讲题它在下面捧哏。
第三节晚修照例是自习,离下课还有二十五分钟,许向鸣懒洋洋地收回看钟的目光,却无意发现了背着书包正悄悄蹲着往后门挪去的方慎。
许向鸣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眼钟,确认离下课还早,再扭头时方慎已经消失了。
擦!这小子真是早退退得都熟能生巧了!
“我去上个厕所。”许向鸣对着谢坊悄声道,站起身慢悠悠晃向门口。
走廊上狂风大作,门一开差点给他掀回教室里。
方慎你丫真是牛逼啊台风天都坚持早退!
许向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教室门关上,抹了把脸上细小的雨水便追着方慎的背影狂奔。
方慎刚冲进楼梯间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见是许向鸣,明显也吓了一大跳,停下脚步用气声道:“你干什么?”
“你去食堂对不对?”许向鸣抓起他的手,把饭卡塞进他手里,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轻轻握紧,“帮我带个鸡腿。”
“卧槽…”方慎一脸惊魂未定,“你给我发个短信不就得了,还追出来,吓死我了!”
许向鸣有些尴尬地蹭蹭脸。
他当然知道可以发短信,可是自己色胆包天,更想面对面见到方慎。
“不好意思再花你的钱了,过来给你送饭卡。”许向鸣随口道。
“又生分了。”方慎叹了口气。
“亲兄弟都明算账呢。”许向鸣一笑,“那我回去了。”
“嗯,你回教室吧,我跟我朋友先走了。”方慎冲他点点头,偏头往他身后看去,还笑着伸手挥了挥。
什么朋友?哪门子的朋友?
还跟你一起逃课早退?
许向鸣心中顿感不妙,缓缓回头。
我草你祖宗十八代啊啊啊啊欧阳思奇!!!!
“你到底怎么了?”两人绕过宿舍走廊的拐弯处,谢坊加快脚步,又冲他喊了一次。
“没怎么!”许向鸣提高声音。
“你平时走过这儿都会开走廊灯的,今天跟死了一样看都不看。”谢坊道,“我看不像没事。”
能没事吗我暗恋对象旁边潜伏着个不怀好意的眼镜男!
许向鸣抿着嘴没说话。
谢坊见他不吭声,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你恋爱了?”
许向鸣看着他。
随后转身,朝刚刚绕过的拐角走去,啪一声拍开了灯。
再面无表情地回到谢坊身边:“走。”
关上宿舍门,狂风暴雨瞬间被隔绝在外,许向鸣长长出了口气,看向已经洗漱完毕,正懒洋洋趴在小桌板上跟人打着电话的方慎:“——是吗?这么厉害?”
见许向鸣进来,方慎侧身从包里拎出袋炸鸡腿摆到桌上,冲他招招手,嘴里不停:“好~舅舅要睡觉了,你也要早睡好不好~”
许向鸣将书包放进床下的收纳箱里,在小桌板另一侧坐下。
“嗯,拜拜~”方慎轻轻笑了笑,低头挂掉了电话。
“方易?”许向鸣拆着袋子。
“嗯,本来是跟我妈打电话的,他一定要凑过来,话都不太会说,只是叽里咕噜一通叫。”方慎眼睛弯了弯。
“哦。”许向鸣淡淡应了一声,开始沉默地啃着鸡腿。
其实这会儿他已经饿过去了,反而没那么想吃东西,但方慎毕竟都帮他把鸡腿带回来了,许向鸣只能硬着头皮三两口啃完,袋子一丢就走进浴室。
“啾?”方慎叫了他一声,“你不开心吗?”
许向鸣假装自己没听到,沉默地关上阳台门,走进浴室开始洗澡。
不开心吗?
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欧阳思奇?
因为方慎?
花洒喷洒出热水,许向鸣用发冷的手试了一下温度,被烫得猛地一缩。
手慢慢回温后,他再次伸进水柱中,发现其实水并没有那么烫。
他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风呼呼刮着,走廊上的声控灯被吹得一会亮一会灭,许向鸣往墙壁挪了挪,想用床板遮住刺眼的灯光。
“撑住!”齐冬在黑暗中喊了声,“周五就回温了!”
许向鸣默默缩进被子里。
周五就回温了。
回温后方慎还愿意跟他一起睡吗?
宿舍里又开始七嘴八舌一通聊,许向鸣沉默地闭上眼。
或许是今天没休息好,又或许是被子里实在太闷,竟然给许向鸣闷得迷迷糊糊睡着了,连英语都没听。
不知睡了多久,半夜狂风将隔壁不知道哪间宿舍放在门口的鞋架刮倒,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巨响。许向鸣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宿舍一片安静。
只是身旁的方慎竟然醒着,正背对他盯着手机。
许向鸣抬了抬身子,看清方慎确实没睡,将手轻轻往他腰上一搭:“怎么不睡?”
“亮到你了?”方慎回过头,将手机黑屏,“我有点失眠,就看会手机。”
许向鸣昏昏欲睡,没说话,只是手上轻轻拍了拍他。
正要再次睡过去,却听见方慎低笑一声,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
方慎一直将手伸在外面玩手机,指尖冰凉,掌心却是温热的,这么一碰,直接给许向鸣浑身上下都炸清醒了。
可方慎只是将他手抬起来,自己调整为平躺,随后又放回了床上。
许向鸣在黑夜中注视着他良久,听着窗外倾盆大雨,张了张嘴。
“怎么了?”方慎察觉到他的动作,笑着扭头看了他一眼。
“方慎。”许向鸣脑中一团浆糊。
要问吗?
万一呢?
如果呢?
“怎么了?被子没盖到?”方慎问。
声音低低的,几乎要被风雨淹没。
许向鸣用大拇指将自己的每个手指指腹轮流掐了一遍,轻声开口:
“你喜欢我吗?”
“啊?”方慎身子一僵,犹豫了一会,轻声道,“……向鸣,你说什么?”
“我……很喜欢你。”许向鸣咬着牙开口道,“所以……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还是别跟我睡了。”
方慎沉默了。
这是许向鸣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长久的沉默,连被老爸暴揍他都没这么害怕过。
沉默有时候其实就代表了答案。
风声有灵性似的骤然变大,吹得窗子呼呼作响,自己像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诺亚方舟,无数次被漆黑的巨浪吞没,又无数次拖着残破的身躯被抛起。
生不如死,无处可逃。
温度渐渐流失,许向鸣看见方慎在黑暗中坐起身,缓缓下了床。
轰隆——
方舟终于不堪重负,被滔天巨浪砸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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