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一刻,正在施工建设的悦峰广场站发生塌陷,柏油路面凹下一个巨大的坑洞,露出下方森然的建筑框架,拱顶的外立面裂开一条树状的缝隙,随时都有二次坍塌的风险。
八点半,通城应急管理局核实相关情况后第一时间向上报备,通知有关部门迅速赶赴事故现场处置。勘查局和设计院立刻派人前往通城事故地点,此时昨晚下发工作通知给纪年的领导未拨通他的电话,且多人联系他未果后,猜测他可能已深陷塌方。
徐也行本要去杭州出差,在得知消息后取消了当天行程,赶去通城的路上,应急管理局发来了失踪人员名单,“纪年”的名字赫然在列。徐也行心头为之一恸,脚底下的油门随之紧了紧,无论前尘往事如何,纪年都是他人生轨迹里重要的一环,恨也好爱也好,都比不过他活着好。
九点,通城地铁公司的技术人员先一步到达现场,监测到塌方的拱顶下面有透水现象,底下的三位失踪人员生命危在旦夕,市领导一再强调要不惜一切代价搜救人员。
九点十五分,消防救援队伍到达现场。但坍塌区域地势复杂,消防人员很难直接进入坍塌的区域内部,应急管理局调派了好几辆挖掘机和抽污车同时作业,争分夺秒的展开救援,并不断与底下的人喊话试图引起他们注意。奈何拱顶的钢筋水泥太厚又或是下方的透水现象严重,不管他们怎么呼喊,都没有收到过回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挖掘工作的开展,拱顶外立面的裂缝越来越大,现场技术人员提出暂缓大型挖掘,防止发生二次坍塌。
徐也行赶到的时候,是十点半不到,他一路超速过来,当看到现场这么大一个坑洞后,隐忍不发的情绪在这一刻破防,眼泪纷涌而出,他蹲在坑洞的边缘声嘶力竭地喊着纪年的名字,想爬下去却被身后的人给拉了回来。
“徐工,保持冷静。”拉住他的是陈晓亮,但他俩之前并不熟,“你认识纪年?”
徐也行发红的眼眶已然告诉他答案,他梗着脖子说道,“认识,他和我是研究生同学……关系很好。”
“徐工,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难过。底下的三个人都和我共事过,他们每一个人想高高兴兴来上班,平平安安回家去。”陈晓亮说着也哽咽起来,但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他握住徐也行的手,郑重地告诉他,“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为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徐工,这里随时都有二次坍塌的可能性,最好能找到合适的方法阻止险情。”
徐也行平复收拾下心情,打起精神回去勘察地势地形,发现坍塌处的拱顶缝隙内富有风化砂石,加之周围露出的岩面起伏较大,厚度很不均匀形成软硬夹层交替出现的现象。
“塌陷边坡做加固防护,防止继续下沉塌陷!”徐也行和后方的人员提议道,“有没有无人机?派无人机去下方看一下。”
蓝天救援队的人员刚到,听到徐也行的话后,与消防大队的人迅速组成专业搜救队伍,他们分工明确,做加固的做加固,深入坑洞搜救的继续前进,徐也行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只盼着他们早点确定救出失踪的三人。
上海的专家大部队在徐也行之后到达,期间王智恒几次想通知齐实但都被他忍了下来,他想着现在什么都没下定论,早告诉他也只是多一个人徒增烦恼,并不能有实质性的帮助。
十二点半,一半的加固已经做好,救援队伍继续派挖掘机开挖,同时让救援人员从两侧岩壁处着手,看有没有可能从边角进入隧道内。时间就是生命,在场的每个人都抱着最大的希望全力以赴,徐也行焦虑地望着进进出出的人,恨不得每隔五分钟就要问一下身边的人有没有消息。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两点多钟,挖掘机在不断地刨开拱顶两侧的砂石土壤,机械的轰鸣声吵得徐也行耳鸣,但他实在放心不下纪年,硬着头皮走向坑洞,想看看有没有新的突破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拱顶上方的裂缝已有半个手掌宽,而沉重的挖掘机还在不断地倒车碾压来回,徐也行赶到不妙,惊恐地大声高呼,“后退!后退!底下的人快出来!”?“裂缝太宽啦!大家快跑!”
这下意识的呼唤,却让纪年离死亡更近一步,搜救队伍的撤离意味着短暂的放弃,再反应过来时,徐也行只能叹息世间难有两全之法。
两点三十三分,在挖掘机刚撤出没多久后,拱顶承受不住力度再次坍塌。
周围所有人目睹了这场注定会来的变故,沉默的、悲哀的望着钢筋水泥陷进扬尘之中,有时候人就是这么渺小且无能为力。
王智恒的心凉了半截,隧道下在透水,拱顶又二次坍塌……埋在下面的三个人怕是凶多吉少。他在坍塌结束后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时,却听到蓝天救援队的人兴奋地举起手里的生命探测仪喊道。
“活着!还活着!有移动迹象!”
这句话无疑给他们打了一支强心剂,颓废消极的情绪暂时被压了下去,王智恒把手机揣回兜里,和救援大部队一同扑向塌陷处展开下一轮的搜救。挖掘机发了疯一样挖开碎裂的钢筋水泥,大家争分夺秒地抢救,只想给下面的人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前方的岩壁发出破裂声,大家循声看去,有地下水渗出岩壁的缝隙,这是比坍塌还要令人绝望的变故,刚上来没多久的搜救人群和器械再度后撤……
无情的地下水终于还是冲破了岩壁,倒灌进隧道的内部。
徐也行颤抖着闭上眼睛,不忍直视灾难的发生,痛惜的泪溢出眼眶,他怕见不到纪年最后一面。
……
即使知道生还的希望渺茫,大家还是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排水车抽出污水,救援队的人蓬头垢面,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离开,大的石块交给挖掘机,小的水泥墩大家徒手搬,从白天到晚上,脸上即使写满疲惫,也不会说要放弃。
凌晨一点,隧道内的搜救员传来消息,说是看到有人体组织,他们费力搬开压在他身上的混凝土,是已经死亡多时的施工经理。
徐也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冲到最前面,大声地问道,“除了他还有没有别人,两外两个人呢?纪年呢!纪年在哪里!”
探查一番后,发现纪年和李工不在经理附近。
王智恒在看到那具尸体后,终于不忍再瞒下去,他按下了齐实的号码,沉痛地告诉他,“喂,齐实,纪年出事了。”
纪年出事了,前一秒还沉浸在双十一大收官的喜悦中,下一秒却被事故当头痛击。
齐实大致听了一下事故过程,心痛到发抖,他不断刷新手机上的时间,八点到现在,已经整整15个小时!纪年呆在塌方的隧道内已经15个小!,这该有多么绝望啊!
当王智恒说已经找到一具尸体的时候,齐实差点跌回沙发上,心跳在这一刻上了发条,不断地从胸腔内往外蹦,蹦得齐实头晕眼花快要撅过去。
“尸体?”齐实气若游丝地问,“是……年年……?”
“不是纪年的!他的还没找到……齐实你快来吧,快来!”王智恒在说最后那几个字时也哭了出来。
他希望纪年能撑到最后一刻,没有找到说明还有希望。
齐实刻不容缓,他想以最快的速度达到现场。
——年年,求求你一定要等到我来。
他一边哭一边给家里打电话,齐母知道情况后立马给出方案,“齐实,你现在在哪?离白玉兰广场的大楼有多远?”
“不远,妈你有没有办法?”
“你现在去大楼顶层,坐直升飞机过来。”
顶楼的风被螺旋桨卷地猎猎作响,吹干了齐实脸上的泪,也吹得他肝肠寸断。他尝试着不断呼叫纪年的电话,但那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就像一声紧似一声的钟鸣锤进他的鼓膜,他只有不停的绝望,然后更绝望。
两点四十,直升机降落在事故不远处,齐实跌跌撞撞地冲进亮着帕灯的现场,顾不上任何人的阻拦和拉扯,跑向塌陷的地方。
——“纪年!”
——“纪年!”
悲痛的呼唤扯住所有人的心脏,一声声嘶吼让黑夜无法沉寂,容易共情的人也偷偷掉下眼泪,谁也不愿看到自己惦念的人会落得如此境地。
“给我衣服和安全帽!”齐实强压泪水和悲痛,对着救援的人说,“我要下去。”
“先生,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
“给我!让我下去!”齐实近乎吼叫的呐喊。
“给我……求你……我学过专业的救援知识,我要去救他。”
他心里有痛,眼里有光,他不断说服自己纪年还活着。
——别走,别离开,等我。
——我爱你,唯有活着才能让我继续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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