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由戚大监扶着,缓缓行在御花园廊下,侍奉的几个宫娥,远远地跟在二人后边。
“此次兴安伯围杀沈大姑娘一事,皇上有心袒护阁老,是越发谨慎了。”太后莲步轻缓,道:“兴安伯犯下此等大罪,竟只轻处剥去爵位。”
“兴安伯是皇贵妃的人,”戚大监接话道:“皇上也是担忧处罚太重,会乱了后宫时局。”
“这些年要不是因为皇贵妃掌权协理后宫,断然轮不着太子入主东宫,庆王虽未得兵权,却也有哀家为他撑腰。”太后瞧着前方的路,道:“今日谁曾想,皇上竟这般纵容皇贵妃,每每亲族犯错都轻拿轻放暗暗提防着哀家,总想着叫谁也不如意。”
“这朝堂上的事情,到底太后您最清楚。”戚大监躬着身子,道:“皇贵妃也只是一时得势,等多犯些错,底下群臣非议,东宫总该是要易主的,太后不必太过忧愁了。”
太后冷冷一笑,侧眸看着戚大监,吩咐道:“皇贵妃那边,还须多派些我们的人看顾,有何风声即刻来报。”
“太后放心,”戚大监道:“咱家的人仔细盯着呢。”
......
几日后,京城东山脚下,有个专供世家子弟跑马游玩,练习骑射的马场,草地绵延起伏,两侧则是山林,枫叶落红清幽怡人,京中诸多贵族公子们都爱来此打马球。
烈骏如龙,马背上人身穿玉锦,脚踏雕鞍,沿着草场纵鞭疾驰,骑术极为精湛,马背上那人拨着马头,蹄音贯耳,挥鞭驶过人的马车旁,惊起了一阵飒风。
雁岁枝坐在马车上,听得马蹄声抬手稍稍掀开了一点帘子,紧接着看了马场一圈,马场上来了不少人,都是些京中贵族公子小姐。
帐篷旁边站着个银月团袍,手执马鞭,腰环兵刃的小公子,长的挺俊逸的。
“魏姑娘,那人是谁?”
“我看看,”魏玉淳朝着她下巴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眸微凝,轻声道:“那是户部尚书姚烛公的儿子姚山远,今日马球赛庆王也会参加,太子因着政务脱不开身,便让姚山远替自己上场,大约是太子邀他来的。”
雁岁枝下了马车,心下想着户部是皇贵妃的钱袋子,素来也与内阁首辅交好,今日出现在这怕是不简单,她心里暗暗想着,前脚刚下马车,后脚就传来一道唤声。
“雁会主也来了!”
说话人正是庆王,身着一袭常服,身形高挑韧健,容貌俊朗,见着雁岁枝在出现在马场,神情平和,眉角边露出平和一笑,热情地招呼道:“原以为雁会主爱清静,没想到也对这打马球感兴趣,快上华台就座!”
傅赐鸢跑了一阵,勒住缰绳翻身下了马,随意将马鞭丢给风眠,转眸瞧了瞧披着狐裘的青衣人。
雁岁枝跟着庆王步伐,提着衣摆缓缓走上了华台,还未待入座呢,从华台另一头上来的姚山远,嘴角微挑,在人入座位间隙快步走上跟前,规矩地抬手施礼,道:“这位就是御史之子啊,在下尚书府姚山远,久仰雁会主大名。”
雁岁枝微微抬手施礼,而后并未回言,对方没表露多言之意,自也不好过多攀谈。
庆王抬手示意,道:“别客套了,大家快入座吧。”
一语末了,雁岁枝便动身入了一方小案桌座下,旁边真巧挨着傅赐鸢,见着当下烈阳当照,这人还披着狐裘出门,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这位就是雁氏商会会主啊,”一位坐在姚山远旁边的贵族小公子睨了雁岁枝,说道:“气貌瞧着,还真有御史大人当年的傲然风采。”
“雁氏商会放眼天下,”庆王道:“可谓是商中翘楚,商才之学深不可测,连梅老都夸赞她为商才子,气度自是与京中男儿不同了!”
几人殷笑一阵,个个纨绔都把目光往她身上瞟,傅赐鸢斜坐静静地听着,手撑着头瞧看了雁岁枝几眼。
这人手捏着茶杯轻轻吹着热气,那淡扬的嘴角沾着杯中的茶珠,像脂玉点水一样细泽,半张着的两瓣薄唇内,细品着的清茶仿佛带着**的滋味,唇角细珠正毫不掩饰地等着人上手擦掉。
她容貌清丽生的白净,那下颌的弧度流畅,羸弱纤细的身形恰到极致,令人仰首的高雅富贵风姿气度全藏在裘衣下。
余光瞟见傅赐鸢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雁岁枝微侧眸,淡声道:“殿帅这么瞧人,怪要叫人误会的?”
傅赐鸢轻哼一声,收回目光,道:“怎么病秧子也来打马球了?”
“盛情难却啊,闲来无事,来看看贵公子们的雄姿英发呢。”雁岁枝转过眸子,朝他淡淡一笑。
知她是性情冷傲,大家都收起了些平日的浪荡混气,话讲得谦谦如君。
那姚山远坐了片刻,看人都到齐了,开口道:“今日难得见着雁会主来,为此我特地给雁会主准备了一份见面礼,还请雁会主笑纳。”
国公爷兴致很好,笑道:“是何宝贝,让我们大家都见识见识。”
一语末了,姚山远拍了拍手,台下的侍从赶忙从帐子后边,拉出了一匹赤骥半骝的骏马。
姚山远站起了身,指着那骏马道:“见面礼便是这匹‘腾云骢’,诸位可知这腾云骢是从何而来的吗?”
几人面面相觑,都一脸茫然地看着那匹宝驹。
“从何处得来的?”
“诸位不知,这腾云骢可是大有来头的,”姚山远谦和一笑,邀着众人走到马旁,缓缓地道:“这匹宝驹乃是家父,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得来的,据说这匹马儿啊,是当年罪氏祈家那小子亲自配出来的种,论玩马谁能比过那小子,此马万里挑一,只可惜啊,这罪人祈氏满门抄斩了,后来这马就被我爹给买过来了。”
雁岁枝见着那马,身躯微微一怔,继而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后的隐心立马上前扶着她,悄无声息地拍了拍隐心的手背,示意叫她不可冲动,自己则缓缓动身,神情有些怆然地立在马旁,却没伸手抚摸。
她静静地看着这匹马,恍惚间记起了几年前,自己在草原上闹着兄长祈平庚要生日礼物,后来他便亲自配了一匹烈驹出来,然才刚配出来送给她,还没见着马儿的烈性,就再没机会驯了。
“毛色好,也够烈性,此马当真上上品!”一名旁观的小公子,附和着大呼。
雁岁枝站着没说话,傅赐鸢立在一旁也没有说话。
赵昭灵眼尖,见着一旁雁岁枝面色有些苍白,出声道:“岁枝哥哥身子不好,不可策马,这马儿野性太烈了,不适合岁枝哥哥!我看此马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庆王也瞧见傅赐鸢神情肃穆,出声道:“是啊!既是已故之人配出来的爱驹,还是放了吧!”
“且慢。”姚山远走到雁岁枝的身旁,恭敬地道:“雁会主,这匹马不仅家父觉得好,就连首辅大人,也连连赞叹非凡品,你怎么不上马试试呢?”
提到了内阁首辅,这么一捋,那首辅大人是已经查到,是她让忠勇侯和傅二公子去的城外救人,姚山远必然也是知晓了几日前兴安伯的事情,雁岁枝在京城内动不得,如今被邀来了马场,定会想出让对方下不来台的方法刁难她。
雁岁枝抬手,轻轻地抚了抚马儿,淡声道:“我......”
话未说完,身后的傅赐鸢几步上前,猛地推开了姚山远,拿过风眠手中的马鞭,直接翻身上了马背,手上用劲一勒缰绳。
马蹄正正对着姚山远的方向,双蹄腾空扬起几尺高,华台上顿时尖叫四起,个个都神色惊慌望着他。
赵昭灵面色一惊,连忙后退,道:“二、二哥哥,此处人多,你可得勒紧缰绳,悠、悠着点儿,别胡来......”
话音刚落,傅赐鸢冷哼一声,眼神发狠地盯着姚山远。
姚山远想要刁难雁岁枝,碍不着他什么事,但偏偏姚山远今日提起了罪人祈氏一族,傅赐鸢爹娘为护祈氏而死,那他爹娘便也是他口中的罪氏。
这般羞辱他能忍得了?
姚山远被他吓得跌坐在地上,神色惶恐地道:“殿、殿帅,这是何意?”
傅赐鸢动了气性,拽着缰绳拨转马头,那蹄音如雷定定落在姚山远的身旁,马儿绕着地上人走了两圈,旁人不知他要做什么,也不敢上前阻拦。
傅赐鸢坐在马背上,拿着马鞭居高临下俯视着姚山远,吊儿郎当地道:“——是匹不错的烈马啊。”
魏玉淳望着他,柔声道:“赐鸢,快、快下来吧。”
傅赐鸢盯了一眼姚山远,见他吓得没了胆色,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驯马这种事儿,谁说只祈平庚那小子厉害,你二公子我听着不乐意。”
“此马虽好,只可惜我不擅骑术,加之身带恶疾,不得纵马豪奔,我看傅二公子骑术精湛,”雁岁枝没想到他会为自己出头,浅淡一笑,出声道:“既然傅二公子试过了,那这腾云骢就送给傅二公子了,想必姚公子不会介意吧。”
傅赐鸢轻哦了一声,转眸瞧着他,道:“送给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