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花?”
下去摘了一大堆花回来,丫丫问道。
陈闲也没见过这种花,花瓣柔软舒展,自花心的熔金色晕染成边缘灼目的深绯。花蕊呈金色细丝状。没有叶子。
总体来说和石蒜花有些像,但花瓣比石蒜花大且软,还有些半透明,更像罂粟或虞美人,但颜色又跟它们都不一样。
陈闲摇摇头,实话实说:“不知道。”
这种花的香味也很特别,因为形象跟罂粟有些相似,陈闲疑心它也有毒,但是仔细一闻香味很清淡,有些冷,甚至有一丝隐约的苦,像某种被烧焦的树木。
一朵花尚且如此华丽美艳,一大片更是壮观,远望如燎原之火,灼灼烈烈铺满山野,映得天地皆绯。
陈闲在地图上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关于这片花田的记载,倒是找到图上一块青石,批注名为“天涯石”,与花田中央立着的一块大石头很是吻合,反复确认几遍周遭景物,认为此石就是图中的“天涯石”。
也许是绘制地图的年代还没有这片花田,只有这块石头?
这片花是怎么来的呢?难道是有人大规模种植的?如果是自然形成的,怎么会只长在这一片山坡?
他想了想,认为这片花田的景色不输其他“景点”,且地图也应该不断更新,便回头从行李中翻出装着笔墨的木匣,取出里面的罐子,他以为罐中会是寻常墨锭,结果打开才发现居然是红色的。
他的思维不禁又发散开来:红墨,应该是朱砂?朱砂……应该是用来画符的。
这些笔墨本来就是原身的物品,原身是以符术闻名的青婴山仙门首座师兄,肯定天天画符,合理。
冰魄符不够了,也许……我也能画?
他一边想,一边磨出一点红墨,用毛笔蘸起,又确认了一遍地形,还用笔杆当比例尺再度确认距离,最后在地图的那块石头周围染上一圈薄红,小字标注:花花坡。
马车继续向前,很快又进入了一片小林子。
丫丫坐在车厢里,将刚摘下的那一串花编成花串。左右无事,陈闲便和她一起编。
他编的时候随意一数,发现每一朵花都是九瓣花瓣。这倒也不算太不可思议,毕竟三叶草也大多都是三片叶片,不过他确实还没在花中听说过这种现象。
编好一串后,陈闲将花扎在了丫丫的马尾上面——离开姚郎中家也有一周多,刘大娘给丫丫扎的啾啾早不成了,陈闲努力了很久,总不能给她扎对称,最后就粗暴地给她扎成了一个单马尾。
丫丫自己编了几个手环带着,后来又编了一条大的,陈闲以为她在给自己编项链,结果她编完就放在旁边,又开始编下一串,编出两串差不多的,然后往下挪了挪,有些费力地抬起伤员的左手,把其中一串戴上,又转头想去戴另一只手。
原来是在给大人编手环。
陈闲笑问:“你咋不给我编?”
丫丫童言无忌:“漂亮的应该戴手环。”
陈闲乐了,继续逗她:“我不漂亮吗?”
丫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小眉头又忧愁地皱到一起,最后坚持道:“月亮哥哥,漂亮。”
陈闲乐得不行,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骂小颜狗,又帮她把手环戴在了那人的右手上。
指尖触及对方手腕的时候,他动作微滞——那触感冰冷绵软,不似活人。算来这人坠崖已逾七日,却仍昏迷不醒。一直这样躺着,身体会出现很多问题,譬如肌肉松弛、肌力下降、骨量流失之类。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看来被动运动之类的应该安排上了,不然醒了要受罪。陈闲略有些忧愁,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人愈发消瘦的手腕。
丫丫没有注意到陈闲的神色,将所剩不多的花从筐中倒出,理了理,感觉还够:“师兄,我也给你编。”
陈闲回过神,勉强笑了一下:“好呀。”
他坐回马车前头,脑子里想事情,努力回忆祖奶奶住院时自己在医院的所见所闻,一些复建动作……不多时,丫丫哭唧唧上来告诉他手环没了,因为她没有注意,想给师兄编一条大的,结果她一边在前头编小黄一边在后头吃。
“你看。”她举起手里只剩个“U”形的残破花绳,看陈闲还在笑她,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肇事鹿小黄没有任何自觉,蹭蹭挨挨挤过来,又将她手里最后的残骸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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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还在两府边境,陈闲不敢冒险,一直走的乡间小道,怕被人追踪上。
与百越府的高山深谷不同,云梦的气候条件明显更好,沃野绵延,沿途村落炊烟袅袅,田畴井然。
然而现在又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的散钱已经花光了,身上只剩四个五两的银锭子,在乡野间他不敢随意露财,便也没在这些村落中采买,只管赶路。
如此行过四日,天下一场急雨,原本马车并不怕雨,走到进山道口,大花却怎么也不肯走了。
好在路旁就有一座废弃驿站,顶棚尚且完好可以遮雨。陈闲以为是大花不愿淋雨,便连马带车都牵进了棚子下面,搬来几个石墩子垫高防潮,直接用雨水生火做饭。
尽管已经尽力克制,他现在的食量还是大大超出预期,干粮和大米都剩下不多,只面粉还有半袋,因为面粉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做。香肠腊肉也吃得差不多,到目前为止,每顿餐食里多少有点荤腥——虽然对他来说腌肉不算荤腥,不过丫丫接受良好——但现在这些也即将告罄。
也许是时候去城镇上补充物资了。
这里离青婴山够远了,那些人应该追不到这里来了吧?
锅上煮着东西,陈闲拿出地图来看,小黑忽然朝着一个方向狂吠起来,陈闲抬头望去,就见雨幕中隐约有个人影,片刻后走到这雨棚底下,哎呦哎呦叫着,身后跟着一头驮着两个大箱子的毛驴。
“这雨真是!说来就来!”那人从箱子外侧抽出一条粗布掸身上的水,跟陈闲对上视线,立马堆起个笑,“借地避个雨。”
陈闲点头:“请便,我们也是来避雨的。”
今日午餐是腊肉冬瓜汤、凉拌豆角和最后的干饼,虽然物资告急,他仍尽力让每餐像样,在他看来此行不只是赶路,更是旅途,保持好心情是必要的,不愿弄得艰苦。
另一边带毛驴那人啃着干粮蹭过来,眼巴巴望着汤锅:“真丰盛。”
陈闲看他自己用个土陶碗倒了白水来喝,便道:“要来一碗么?”
“当真?”那人确认他不是说笑,立马窜回去将陶碗里的白水一口闷掉,又捧着碗回来递给他,“甚好甚好,多谢多谢。”
陈闲并不吝啬,给舀了一大碗汤,冬瓜和腊肉都有。
那人感激涕零地接过,识趣地坐回自己的箱子上吃,没多打扰,等到他们吃完才凑过来自报家门:“小的罗二,是个行商,走村串户做些小买卖。”
陈闲正蹲在雨帘前接水洗碗,闻言诧异回头,一碗热汤不过举手之劳,他无意透露身份,只颔首道:“幸会。”
心下暗忖:行商?怪不得带那么大的箱子……会有粮食卖吗?
他正欲询问,却听罗二又道:“您是山上的仙人吧?”
陈闲动作一顿,心中升起几分警惕:“为什么这么说?”
“冬瓜上贴着符箓,马儿也不系缰绳。”罗二并不隐瞒,“最主要的是,小丫头唤您师兄。”
陈闲把洗碗盆放在雨帘下,站起身正对着罗二,罗二不高,这样一来他就比对方高了大半个头,心中的警惕却未放下,毕竟这是个修仙世界,在他眼中跟“杀人夺宝”连在一起。他眸色微沉:“有事?”
“仙师莫怪!莫怪!”罗二连退两步,搓着手赔笑,“我就是想问问,那个……那个符纸,您还有没有多的?”
陈闲看他指的是贴在剩下那小半截冬瓜上的“冰魄符”。
陈闲眉毛一挑:“你还认得这东西?”
“嘿嘿,走南闯北这些年,总有些眼力见。”罗二感觉有戏,急切道,“您开个价!”
陈闲心头一动:“我不缺银子。”
罗二立即说:“我可以拿东西换!”
“有什么东西?”
罗二蹬蹬蹬走回毛驴边打开箱子:“您看您瞧得上什么?”
陈闲真过去看,发现对方卖的都是干货食品,像豆皮卷、面筋饼、糯米糍、豆干条这些,还有各种品种的肉干,这不就跟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一样?
他看一眼罗二:“我都看上了。”
罗二:“您尽管挑!”
陈闲想到在松石镇成衣铺问的那件贵价长衣,宣传的是避尘符,在《日用符箓小集》上跟冰魄符是同一个级别的,便对价格有了估算,毫不客气地搬空罗二大半个箱子——不全部搬完是因为马车装不下——最后也很有良心地从剩下没用过的冰魄符中抽了一张给对方。
这几天他又做了一些实验,发现冰魄符可以反复使用,只是效果会逐渐变差。
看罗二如获至宝的模样,显然这是一场宾主尽欢的交易。
雨还在下,双方都没法离开,便闲谈消遣,罗二嘴皮子利索,讲什么都有趣,陈闲向他探听下一个想去的景点天剑锋,罗二讲得跌宕起伏,说那是数百年前剑宗一剑开天,削山成峰的人间奇景,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一个多小时后,雨停了,罗二赶着毛驴离开,临走时送给丫丫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镜子镶在一只白色贝壳上,很适合小姑娘手握,价值不高,但是很精巧,丫丫十分喜欢。
收拾停当,陈闲也赶着马车上路,走到之前丑马怎么也不愿进的进山口,发现前方道路被泥石流冲断。
陈闲目瞪口呆,心有余悸地拍了拍马屁股:“兄弟,你真神了,救了大命了……”
大花傲娇地甩了甩扫把尾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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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绯红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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