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之后,当晚丫丫就和漆宿雪一起睡了。
他们睡得早,等到陈闲也去睡的时候往车里看了一眼。漆宿雪依然规规矩矩仰躺着,丫丫蜷缩在他肩膀旁边,抱着他的一条胳膊,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安稳。这几天闹别扭,小姑娘显然也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好在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即便如此,这天晚上陈闲依然没睡好。
自从遭遇野猪之后,他就没怎么睡踏实过。神经始终紧绷着,风声鹤唳,一闭眼就觉得不安全。
在那晚之前的行程都像是田园牧歌一般恬静美好,而野猪却打碎了这个幻想,让他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安全的生活其实是一种奢侈。丛林里不仅有野兽毒虫,可能还会有歹人强盗。这个认知让习惯了太平盛世的他立刻陷入了一种巨大的不安定感中,而直面野猪的那个画面也反复在他脑海里闪回,林间簌簌风声,都似那畜生的喘息。
他每晚都会惊醒好几次,以为周围又出现了什么野兽,起来查看,自然都是幻觉。后来他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野猪了,已经没有野猪了,但没太大效果。
如是几天下来,他的精神状况急转直下,但也不算没有盼头——他一直寄希望于漆宿雪醒来之后,自己的睡眠状况会有改善。
在他看来,漆宿雪只是体弱,逼急了一剑就能干掉野猪。他甚至想过漆宿雪可能是这个世界给他的金手指,虽然用一次就要照顾很久,也算是一张保命符。
保命符昏迷着的时候,他自然应该警醒起来,等保命符醒了,他也就能轻松一点了吧。
然而事与愿违,他今晚入睡得并不容易。最后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做了梦,是被吓醒的,这回能模模糊糊想起梦里有一团青灰的雾气。
近来他好像频繁地做这个梦,最开始记不得梦的内容,但随着梦境的重复,每天醒来能记得的部分也越来越多,好像是梦里那个灰影子越来越近了。
白天到来,他感觉好很多,眯起眼睛看向山洞裂缝那一道青白的天光。
雨停了,可以继续上路了。
他起身收拾一番,把早饭做上,那两人也陆续醒了,丫丫牵着小黄出去吃草,陈闲则钻进车里伺候漆宿雪起床。
他熟门熟路地伸手去抱漆宿雪,却在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对方时一顿。也许是多日没有见到漆宿雪睁开眼睛的样子,他竟然觉得对方变得更漂亮了。他感觉不大对劲,转而问道:“你能自己走吗?”
漆宿雪蹙眉看他,眼神冷冽:“什么意思?我很沉吗?”
陈闲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你不能的话,我就抱你了。”
“不能。”
陈闲先以为这个“不能”是“不能抱”,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意思是“不能走,要抱”。
这让他的心一下子跳得更快了。
漆宿雪确实是变了,好像更依赖他了,或者说把他的照顾更视为理所当然了。
……昨天不就知道了,这是把猫养熟了吗?
至于心跳变快,完全是自己的问题——吊桥效应作祟,昨天不也都知道了吗?
他在心中宽慰自己,硬着头皮将漆宿雪抱起来。漆宿雪也是老实不客气,自然而然地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这样一来,白皙修长的脖颈和锁骨简直就是近在咫尺。陈闲又闻到了他的味道,这次太近了,闻得太清楚,像冬日的雨水,又有一丝甜味。
再回到马车,将人放好陈闲就想跑。漆宿雪看出了他的意图,冷冷道:“你嫌我麻烦了?”
陈闲脱口而出:“不是!”
“那你怎么不看我?”
陈闲还是低着头。他想抬头去看漆宿雪以证明自己不是嫌麻烦,可视线一接触他便移开了。心跳太快,他怕自己出洋相,只能说:“‘吊桥效应’太强了,我现在不适合看见你。”
漆宿雪不明白:“吊桥效应?”
“没关系,不重要,很快就好了。”陈闲管不了许多,连滚带爬下了车,“你好好休息吧!”
早餐是野猪肉包子和白粥。因为放了足量的野葱,压下了野猪肉的膻味,味道还可以。陈闲观察漆宿雪的表情,就能知道他也比较满意。
饭后收拾好,正式启程。
一路上陈闲都坐在马车前跟吊桥效应做斗争,好在漆宿雪也没空理他。
跟漆宿雪和好之后的丫丫粘人得很,一直贴在漆宿雪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话。
一会儿给漆宿雪看她的贝壳镜子,说是罗叔叔送的。
漆宿雪对她也有耐心,问她罗叔叔是谁,她说不清楚,胡乱比划着:“罗叔叔有一头好漂亮的毛驴,背着两个大箱子,可神气了。”
这个话题说完,她又显摆陈闲绑在她腰上的平安符,说这是郎中爷爷奶奶送的。接下来的话题自然又是郎中爷爷奶奶是谁?这顺理成章要扯到他们捡到漆宿雪那个雨夜的惊险经历……后来又说到了那棵看不到天日的巨树和在树下捡到小黄的故事……
孩子的语言天真跳脱,时不时有陈闲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他坐在前面听着都经常会被逗得忍俊不禁。
小姑娘就这么说了一路,把自己说得精疲力尽睡了过去。
丫丫睡了,陈闲自己的心理建设也做得差不多,转身探进车帘,明知故问:“睡了?”
漆宿雪抱着小女孩的上半身,看着她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一抬头又是一张冷脸:“嗯。”
陈闲爬进去,把丫丫捞起来。
漆宿雪肩膀肋骨骨折,都不是好固定的位置。陈闲笃信“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俗语,还让漆宿雪吊着一只手。
抱个孩子一会儿没什么,太久肯定会累,更别提已经叽叽喳喳陪她说了一路。
他把丫丫平放在漆宿雪旁边专门为她铺的小床褥上,用小毯子盖好肚子,嘴里嘟嘟囔囔的:“这小兔崽子话也太多,你不舒服就别紧着她闹,有什么话以后能说的机会多着呢。”
漆宿雪对丫丫比较宽容:“没事。”
安顿好丫丫,陈闲又抬手自然而然地摸了摸漆宿雪的额头:“挺好,没烧。”
漆宿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给他盯得头皮又有点麻。一是害怕刚压下去的吊桥效应卷土重来,又怕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正要抬手去摸,漆宿雪便开口问他:“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样了?”
陈闲愣了愣,他都快忘记这回事了,反正疼是不疼了,撩开领子展示:“早就好了,你看。”
漆宿雪看着他的脖子。那截修长优美的脖颈线条流畅,连接着心脏的血管在皮肤下突突跳动,散发出健康血肉的温热气息。
跟他在病中虚影里看到的景象差不多,淤青更散了些,紫红快褪尽了,只剩些淡淡的青黄。
陈闲看漆宿雪久无动静,低头对上漆宿雪的目光,后背就是一凉。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真吓人,那眼神真吓人,就像在看一盘饕餮盛宴。
随后又自己骂自己神经病,吸血鬼电影看多了。
他后退一点,抬手遮了脖子,扯开话题:“还有,你之前不是说要教我画符吗?”
漆宿雪眼皮一抬,又盯着他看。
遇到野猪那天晚上,漆宿雪本是不打算出手的。区区野猪,陈闲不可能搞不定。
……没想到他真就搞不定,或者说是在装作搞不定。
但也太奇怪了,陈闲扮这个猪是想吃哪只虎?
现在还要跟着他学符?
谁不知道青婴山陈闲是这一辈的符术第一人?
……算了,想不明白,倒也不必想,反正他会一直盯着他的。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漆宿雪心思百转千回,微微点头:“是有这回事。”
陈闲丝毫未觉,直接说:“那你快点教我吧,我会好好学的,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也能有点用。”
这次野猪事件是把他吓到了。虽然发现漆宿雪有“金手指”级别的实力,但简直是个纸糊的美人灯,他还是自己有点自保手段为好。
漆宿雪却转了转眼睛拿乔:“就这么随便教你了?”
陈闲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拜师?”
漆宿雪倒是一愣:“你不是有师父吗?”
陈闲目前是完全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师徒体系,是不是有了师父不能拜第二个师父。为防穿越的事情败露,连忙顺坡下驴:“也是……”
他这时回过味来,漆宿雪并不是想让他拜师,又暗示不能白教,那是有什么事想让他做?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交换,天天给人当铲屎官、管吃管喝还不够吗?但这话他也不敢说,就睁着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漆宿雪。
漆宿雪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轻咳两声道:“病中无聊,你给我找些事做。”
就这?陈闲松了口气,问他:“看书吗?”
“伤神。”
“我给你念?”
“劳心。”
“……难不成停下来钓鱼?”
“太晒。”
陈闲遂又明白过来,这人不是真让他去找事,而是已经有决定了让他猜,但他想了半天实在没头绪,只能直接问:“……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漆宿雪果然慢悠悠道:“早年在师门身体很差,师兄教我编草打发时间。”
陈闲的脑回路跑了一会儿:“所以你是想要草?”
漆宿雪没说话,意思就是默认。
陈闲无语了,直说嘛,整这些弯弯绕绕的。他都差把人当祖宗供着了,几根草难道不去挖吗?
日更的理想彻底破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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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猪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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