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其余人有没有这样的经历。
顾殊自小便被何若莲拿去同顾真比较,顾真学了十首琴曲啦,顾真的字被大儒要走收进字帖里啦,顾真进了镇抚司天璇卫的终选啦,顾真成了天璇卫的司卫。
与她不同,顾真的命运一直都是风头无两。
她不光比自己聪明,还比自己努力。
如今再度重逢,顾殊已经是被休弃的下堂妻,顾真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司卫和未出阁的待嫁女。
顾殊总是难免恍惚,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若是我也像她一样聪慧,若是我当初能再努力点……
也许我的命运,就能完全不同。
可是,这样的顾真,为什么会与将军搅和到一起呢?
顾殊对顾真没有多少愤恨,她对将军的爱已经死在了将军亲口告诉自己她们二人已经有首尾那天。
现下,比起所谓的憎恨愤怨,她更多的是好奇。
顾真为什么要冒着被戳脊梁骨的风险选堂妹的丈夫,而不是挑个更好的夫婿?
奇哉,怪哉。
顾殊看顾真,不光没有怨恨,反而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可惜。
也许在她的心里,顾真本就是天上的云,与她没有任何交集。
现下二人以这样古怪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她竟然诡异地感觉是自己占了对方的便宜。
顾真看着跟在何若莲后窝窝囊囊的顾殊,眼里飞快滑过嘲讽,面上却带起怀念的笑意:
“殊妹,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顾殊很想扯住这些人的头发大声质问,你们是集体中了妖法,忘记了她是被休回家的。
孙氏重重拍着身边的桌案,大怒:“跪下!”
顾殊“扑通”跪在地上,利索的动作唬住了何若莲。
何若莲本以为女儿回和老祖宗对上,正打算看好戏。
谁成想顾殊并无忤逆意思自个儿反倒杵在原地。
孙氏涨红了脸,指着孙氏的鼻子大骂:“老二媳妇,是老婆子教训不得你吗?”
何若莲从没被老祖宗这么凶狠地对待过。
她羞的脸颊涨红,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低声啜泣起来。
孙氏见何若莲掉眼泪,心中也有些懊悔。
自家老二娶的这个媳妇何氏,出自书香门第,其父何江是当朝吏部侍郎,对顾府诸多帮衬。
她过去对何氏有所不满,但因其母家从不曾当面斥责。
恰好何氏生养的女儿是个性子懦弱的,她本人也不甚回护,她便通常将对何氏的不满发泄到顾殊身上。
顾殊生性温和,然则内里含刚,颇为倔强。
她不喜女子太过刚硬,于是也含了磋磨顾殊性子的意味,更是变本加厉地斥责。
如今,怎么瞧着像顾殊的性子磨出来了,何氏反毛毛躁躁,不成体统。
孙氏想起邻近年迈的何江,看向何若莲的眼神渐渐不善起来,并没有如往常般温声安抚。
何若莲何时受过婆婆这样的对待,往日都是她教训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儿,自个儿在旁帮腔,从未有过这样的场景。
她跪在地上,越想越委屈,竟然哭了起来。
“你是恼了我这个婆子不成?”
“不敢。”
何氏忍着火,赌气道。
孙氏气极反笑:
“好好好!原本听到传言,说是殊丫头一回来就顶撞于你,多年不见丝毫长进。
现下看来,殊丫头是稳重的,是你这个当母亲的,不知慈爱,骄纵跋扈,竟是一点儿长辈样子都没有!”
“我不过让你跪下,你便给我使脸子,你可知君臣父子之分!”
孙氏平静地看向自己身边一只梳发髻,衣着朴素得体的嬷嬷,道:
“把她带去祠堂,跪满五个时辰,不许饮水进食,让她对着顾家的先祖,好好想想什么是为妻为母之道。”
“是,老祖宗。”
嬷嬷声音轻细,落在何若莲耳中,却响若惊雷。
何若莲不敢置信地看向孙氏,对方却懒得多说,挥挥手。
那嬷嬷如云般跺着小碎步走到何若莲跟前儿,轻声道:
“夫人,您起身随奴婢走吧。”
她恭敬地扶起踉踉跄跄的何氏,很快离开。
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种极压抑的沉静。
顾真直起身,为孙氏抚背,柔声安慰:
“老祖宗,殊妹不是有意的,勿要动怒,马上便要用午饭了,可别为这事耽误了身子。”
孙氏冷哼一声,小厮又跑进来,通报又有女眷前来。
孙氏看了眼沉静的顾殊,点点头:“你起来,坐下吧。”
又对小厮道:“让那些人进来。”
……
说起这双十山古源书院,自是不同凡响。
科举三年一状元,已是连续五位出自这古源书院。
自书院问世以来,出过的宰辅有四名、一品大员二十有五名、三品之上一品以下大员五十有四名,三品以下五品之上士人数不胜数。
天下学子莫不以入古源书院为荣。
在此书院,有如之前的王生李生般苦读不辍、有宿慧的庶民出身的学子。
更多的则是达官显贵之子、五陵少年。
然而最近,书院内原本超然宁静的氛围悄然被迫,一则流言在学子间暗中流传。
据说学院内混进了吃人的鬼怪,喜好男色,诱使学子与其同塌后,食其肉,吮其骨。
不慎被蛊惑的学子,是真正的被敲骨吸髓。
似是连全尸都难以留下。
此鬼怪需三日食一人。
若是某日有同窗骤然消失,便是被那妖怪捉去吃了。
“一派胡言,我们古源书院可是供奉着云庄先生的,怎会混入妖邪?”
刘存竹叉腰站在祠堂正中央,破口大骂。
“志松,你说说,难不成是云庄先生与妖魔勾结,放任邪魔抓学生来吃吗?”
“云庄先生可是驱散了旱鬼的圣人,旱鬼当时带着众邪来袭,两河地寸草不生,数万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刘存竹两手作揖,满眼钦佩:
“云庄先生横空出世,祈雨攘灾,两河方才焕生机。”
“先生设下古源书院,留下仙蜕,保得书院百邪不侵,诸魔退避。”
“志松?元志松?”
正在擦拭云庄先生神像的清弱书生浑身一颤,慌忙抬头:“是。”
他两眼深陷,眼窝发青,面颊与嘴唇毫无血色。
他定定看着刘志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笑来。
他佝偻着腰,吃力地从脏污的木桶里捞出棉布,趁人不备,咬破自己的拇指,用棉布裹住。
他举着沾了血污的棉布,在云庄先生炯炯有神的双眼上反复涂抹,极为虔诚,口中念念有词着什么:
“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有口不言……枉为圣贤。”
云志松背对着刘存竹,面朝神像无声狂笑起来。
两行浊流混着血污,从神像的眼角慢慢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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