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大人们还没去当值,凤婵音就催着安氏要回家去,安氏拗不过她,只得依了。
这么急晃晃地走了,虽不大合礼数,但好在凤丞相此刻也还在侯府,老夫人要是怪罪下来,能让他顶着。
凤婵音和安氏先去到前院,与护卫们汇合,一行人还没走出院子,凤卓谭突然冒出来,隔着老远就唤道:“二姐姐等等,我有礼物要给你。”
凤婵音转过身,循声望去,就看到这小孩今日打扮得像个小仙童似的,隔着一段距离,正在对她招着手,笑得乖乖巧巧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人长得好,只要不是在恶声恶气地发脾气,也不是在胡搅蛮缠地作妖,看起来还是很养眼的,不怪老夫人和蒋氏把他疼到骨子里。
可他笑得再乖巧,凤婵音也深知他讨人嫌的本性,立刻就猜到了他是来使坏的。
她和他的关系,可还没到互相赠送临别礼物的地步,她猜这臭小子多半是要拿什么东西来吓唬她,让她当众出糗,好报了这两天的恩怨。
虽然猜到了凤卓谭的来意,但凤婵音还是适时地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配合地等了等,没有急着拆穿他。
她倒要看看,这小孩能搞出什么高明的把戏!
想到这,她也对凤卓谭露出了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问道:“是吗?是什么东西?”
凤卓谭神秘兮兮地道:“是个宝贝,你伸开手,我拿给你。”
凤婵音有些失望地想,难不成是一些蛇虫鼠蚁?
也太没新意了!
她六岁就不玩这么拙劣的小把戏了。
她兴致缺缺地摊开手,示意凤卓谭把东西拿出来。
凤卓谭向前迈了两步,努力维持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把一直握着的拳头慢腾腾地举到凤婵音手掌上空,接着倏地松开五指,放了团白嫩嫩软乎乎的东西下去!
计谋得逞,他立刻拔腿就往回跑,噔噔噔地跑出去好几步远,待觉得距离足够安全了,才停住脚,回身对凤婵音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地等着她发出尖叫哭喊,出糗丢脸。
凤婵音看着手心里白白胖胖、软软趴趴的虫子,觉得好生无趣,不仅没觉得害怕,还有闲心数了数这虫子有几个节。
冬棋悄悄杵了杵她,小声道:“姑娘,你是不是该……尖叫一下,应个景?”
凤婵音觉得她说得有理,柔弱的闺阁千金,应该是要怕虫子的。
为了维持住自己柔弱温婉的闺秀形象,凤婵音决定装一装,想到就做,她突然猛地甩开虫子,惊恐地后撤两步,躲进冬棋怀里惊叫道:“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冬棋陪着她演,撑开手臂抱住她,高声嘶喊道:“虫子!虫子!好恶心的虫子!”
她们这一连串的反应非常突然,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安氏等人一开始没看到凤婵音手心的虫子,见她初时的反应很是淡定,还以为凤卓谭真送了她什么宝贝,此刻听到她们主仆俩的叫喊声,才知道事情不对!
众人随着冬棋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条肥硕的虫子正扭动着胖胖的身体,在地上爬来爬去。
凤婵韵等人不由自主地升起一阵恶寒,这种软趴趴的生物,实在是太恶心了!
安氏急忙护到凤婵音身前,安抚道:“别怕别怕,母亲在。”说着牵起凤婵音的右手,一边查看她的手心,一边关切道,“是不是被咬了?”
虽然看到凤婵音的手完好无损的,不像是被咬到的样子,可她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道,“痛不痛?有没有麻木刺挠的感觉?”
凤婵音本就是在做戏,哪里会被吓着?那虫子也不是咬人的虫子。
她和冬棋原本是图个好玩儿,想逗一逗凤卓谭,没想到最后却把安氏给吓着了,看到母亲紧张不已的神色,凤婵音心里有些后悔,连忙宽慰道:“母亲,我没事,我逗着弟弟玩的。”
安氏听到此言,才放心了些,拿帕子给她轻轻地擦了擦手,转头呵斥丫鬟仆妇道,“还不快去打水给姑娘洗手?都是木头啊!”
凤婵音见她还是一脸严肃的模样,再次解释道自己真的没事,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害怕,还打算去把虫子重新捡起来。
安氏拦住她的动作,轻斥道:“什么都敢捡,也不嫌脏?”
她把凤婵音想去捡虫子的手抓回来,教训地轻拍了一下,心里很是无奈,不过,倒是也相信凤婵音是真的不怕虫子了。
她这才想起来,凤婵音小时候就胆子奇大,经常会抓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小东西来玩,和那些东西比起来,地上这条白虫子还真算不上什么。
她捏了捏凤婵音的手,笑骂道:“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凤婵音对她软软地笑了笑,得意道:“被我骗过去了吧?”
她们母女俩亲亲热热,说说笑笑的,旁边刚笑到一半的凤卓谭却再笑不出来了!
这和他想得不一样!在他的想象中,凤婵音应该被吓得吱哇乱叫,然后被气得暴跳如雷,失去理智,丑态百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没事人似的,还能笑得出来!
计谋失效,凤卓谭气急败坏地道:“祖母说得对!你一点也没有闺阁千金的样子,你连虫子都不怕,你是个大夜叉!”
他觉得这番话应是能把凤婵音气着了,女子们就没有谁能忍受被叫做“夜叉”的,而且搬出了老夫人,凤婵音和安氏就不敢拿他怎么样了。
谁知凤婵音像是没听到“大夜叉”三个字一般,一点不见生气的模样,她越过安氏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嘲笑道:“虫子有什么好怕的?真没意思,下次记得想一点新鲜的招数。”
“这样的小把戏,我三岁之后就不玩了,你可真幼稚!”
凤卓谭被她激得满脸通红,忽地抽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又朝这边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安氏本就挡在凤婵音身前,见此情形,立刻撑开双手,把凤婵音牢牢地护在了身后,凤卓谭扔来的东西,“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裙角。
凤婵音原本是能带着安氏躲过去的,可见到安氏毫不犹豫的袒护之举,她鬼使神差地顿了顿,什么都没有做,任凭那个东西冲她们飞了过来。
她喜欢这种被母亲保护着的感觉,让人心里暖暖的。
她也笃定,凤卓谭扔出来的东西,不会有什么伤害性,顶多就是吓唬人的玩意儿,不然,他也不敢握在手里那么久。
不出她所料,打在安氏裙角的东西没什么攻击性,不过是一团污泥。
也不知凤卓谭是怎么弄来的,这泥团湿乎乎的,像是湖底的淤泥,安氏的裙角被染脏了一小片。
凤婵音把安氏拉到身后,指着要跑路的凤卓谭道:“荆三,把他给我抓回来!”
凤卓谭本就打算扔完就跑的,此刻眼见扔错了人,就更要跑了,众人还没回过神,他就已经咚咚咚地跑出去好些距离了,听到凤婵音要抓他,更是撒开脚丫子,跑得越发快了。
跟着他的仆从们,刚才像死了似的,静看着小主子调皮捣蛋,也不出口劝一劝,伸手拦一拦。
此刻见荆三要抓人了,却又不装死了,立刻活了过来,阻拦的阻拦,求情的求情,让安氏和凤婵音不要和凤卓谭计较,也有直接恐吓荆三的,说他不过是一个下人,胆敢和主子动手,想是不要命了。
荆三本已经追上凤卓谭了,但他确实心有顾忌,怕手上没个轻重伤到了凤家的宝贝蛋,故此,没敢下狠手抓人。
凤卓谭平日里就是个坐不住的皮孩子,不是爬树掏鸟窝,就是上房揭瓦,精力旺盛,身体灵活,像只滑泥鳅似的,很不好抓!眼见荆三的手都抓住他的胳膊了,他忽地将身子一扭,哧溜一声从荆三的腋下溜了出来,又往自己的仆从群里跑。
荆三被他溜得往前一扑,差点跌了个跟头,加上一直有几个小厮在缠着他,使得他有些缩手缩脚的,有功夫也施展不开。
这些小厮跟人精似的,他们见荆三心有顾虑,就越发放开了手脚,初时还只敢伸手挡一挡,拦一拦,现在已经发展成抓手的抓手,抱腿的抱腿,反把荆三给控制了起来。
凤婵音都气笑了,她回头扫了一眼,示意剩下的护卫一起动手抓人,凤卓谭的下人们又围拥到这边来,依旧拦人的拦人,护主的护主,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一群人,在院子里跑成了一团,现场一片混乱。
“荆三!”凤婵音喝令道,“只管把人抓起来,有什么事,我担着。”
荆三听到这个命令,心里有了底,三两下甩开抓着他的人,纵身一跃,旋身飞到凤卓谭身后,探手一抓,就把凤卓谭给拎了起来。
凤卓谭都没反应过来,脚就已经离了地,被人拎到了半空之中,他呆了一呆,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整个人都要气炸了,破口大骂道:“死奴才,你不要命了,居然敢对我动手!快放小爷下来!”
骂完荆三又骂他自己的仆人,怒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不长眼的东西乱棍打死,救本少爷下来?”
凤婵音不理会他的叫骂声,人抓住了,也没急着发落,而是对安氏道:“母亲的裙角脏了,先回后院换身衣裳吧。”
安氏立刻就听出来她是想把自己支走,迟疑着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问道:“你,你想怎么办?”
“母亲别担心。”凤婵音道,“我只是想把他送到大伯父那里去,讨个说法。”
安氏不知信没信,最终还是依着她,回去换衣裳了。
凤卓谭在荆三的手里,原本还在死命地挣扎着、叫嚣着,不断地威胁着荆三把他放了,此刻听到凤婵音的说辞,他立刻就不挣扎了,哼声道:“放开我!不就是去找爹爹吗?我自己会走。”
说罢,觉得甚是不解气,又恐吓荆三道:“死奴才,你死定了,我要叫爹爹敲断你的爪子。”
荆三当然不会放手,没得到凤婵音明确的指令之前,他是不会放人的。
凤婵音压根儿没打算放人,她任凭凤卓谭叫骂着,等确认安氏已经走远了之后,才一脸漠然地转过身,着手收拾这讨厌的臭小子!
冬棋与她简直不要太默契,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折了一根树枝在手里,此刻见凤婵音伸手,她立刻就把树枝递了上去。
凤婵音一手接过树枝,一手接过凤卓谭,扭住他的两只手腕子,把他按在膝盖上,举起树枝,二话不说就朝他的臀上敲了下去。
下一刻,院中传出震天的哭嚎声。
伺候凤卓谭的下人们原本没有太在意,只假假地在一边说些不痛不痒的劝解的话,让凤婵音不要和弟弟计较,并不下力气去同荆三等人对抗解救他们的主子,他们笃定,凤婵音不敢拿凤卓谭怎么样。
可这份笃定,只维持了弹指间的工夫,下一刻,就在凤卓谭的哀呼惨叫声中碎成了渣渣。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凤婵音是真敢下手打啊!
这下,不管是丫鬟仆妇们,还是小厮家丁们,全都站立不住了,齐哄哄地扑上来,又是拦又是劝,又是挡又是求,想让凤婵音把人还回来,还有几个不怕死的,想要伸手抢人的。
凤婵音喝道:“谁敢碰我一下,荆三,折断他的手。”
下人们被唬了一跳,立刻住了手,不敢再去拉扯,只能七嘴八舌地求她手下留情,场面又是一片混乱。
一些个机灵的,早已经跑到内院,通知蒋氏和老夫人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