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长听完林默的讲述,指尖捻着胡须的动作停了下来,原本温和的目光沉了沉。他起身走到靠墙的案几旁,案上摆着个陈旧的竹筒,里面插着几十根蓍草,草茎泛着经年累月的黄。
“姑娘稍候。”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只见他取来三枚铜钱,钱面是磨损的“康熙通宝”,边缘已磨得圆润。他将铜钱在掌心合拢,双掌合十轻轻摇晃,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模糊,像是在与无形之物对话。片刻后,他松开手,三枚铜钱“叮”地落在身前的青石板上。
第一卦,两背一面,是为“少阴”。宋道长俯身拾起铜钱,指尖在钱面上轻轻摩挲,又重新合拢摇晃。第二卦落地,两正一反,成“少阳”。他眉头微蹙,再次起卦,这次三枚皆为背面,是“老阳”,按规矩需变爻为阴。
如此反复六次,卦象渐成。宋道长盯着地上的爻象,指尖在虚空中跟着比划,半晌才抬头看向林默,眼神凝重了几分:“此乃‘shuǐ léi屯’卦,六爻动在九五。”
他拿起案上的毛笔,在黄纸一角写下卦辞,字迹苍劲有力:“屯,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屯’为始生之意,象征万物初生时的艰难。”宋道长指着卦象解释,“九五爻动,本是阳刚居尊位,却遇‘屯其膏’——就像春雨被乌云困住,难以下落,意味着有阴邪之气郁结不散。”
他顿了顿,拿起那三枚铜钱再次摇晃,这次铜钱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竟是三正无反的“老阴”,变爻为阳。“变卦得‘水火既济’,但九三爻辞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可见这纠缠你的东西,并非一时半日的新怨。”
宋道长将铜钱收回竹筒,目光落在林默锁骨处的胎记上:“那穿风衣的鬼魂,与你这‘珩’字胎记渊源极深。他执念太重,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着,既离不开你,又无法现身,只能借那些凶案传递讯息。”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他跟着你,未必是害你,更像是……在等一个答案,或是一个了断。只是这执念积了太久,已沾了凶煞之气,再拖下去,不仅会扰你心神,恐还会引来更多阴邪。”
窗外的乌云恰好裂开道缝,阳光漏进来照在卦象上,黄纸边缘的朱砂忽然泛起一点微弱的红光,转瞬即逝。林默看着那红光,指尖的颤抖更明显了些。
宋道长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默挽起的袖口上,那里沾着点洗不净的淡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渍。
“姑娘做法医多久了?”他忽然问。
“五年。”林默答得很快,指尖下意识蹭了蹭袖口。
宋道长点点头,声音沉了几分:“法医这行当,日日与亡者打交道,尤其是你经手的多是凶死、横死之人。这些魂魄怨气重,离体后不肯散去,总缠着最后接触的活物。你身上的白大褂看着干净,实则早沾了层洗不掉的阴怨气。”
他指了指墙角的水缸,荷叶上正滚下颗水珠:“就像这荷叶,看着清爽,夜里露重时,叶面上总凝着层水汽。你每日在停尸房、解剖室待着,就跟泡在阴沟里似的,那些散不去的怨气,不知不觉就附在你身上了。”
“刚开始或许不觉,可日子久了,阴怨气积得多了,就成了招阴的引子。”宋道长看向林默锁骨处的胎记,“你那胎记本就与那风衣鬼魂有牵连,相当于给了他一个‘锚点’。你身上的阴怨气越重,这‘锚点’就越亮,他受的影响也越大——既被吸引得更紧,又被怨气冲撞得越发不稳。”
他拿起桌上的桃木剑,剑身在光线下泛着冷光:“他原本或许只是跟着你,可你身上的阴怨气成了养料,让他的执念疯长。那些碎尸案里的‘珩’字,未必是他害了人,更可能是被你身上的怨气引着,借凶案的血气传递执念。再这么下去,他早晚要被怨气拖得失控,到时候最先遭殃的,就是你。”
林默的脸色白了几分,下意识裹紧了衬衫,仿佛能感觉到那些看不见的阴怨气正顺着毛孔往里钻。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檐角铜铃乱响,三清殿里的香灰猛地抖落下来,在地上积成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
宋道长见林默脸色白得像纸,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语气缓和了些:“你也别太怕。法医这行当虽沾阴怨,可你们解剖尸体、查找真相,是帮那些含冤而死的人讨公道,这本身就是积大德的事。”
他指了指案上的香炉,三炷香烧得正旺:“天道讲究平衡,你积的功德就像层无形的护罩,寻常小鬼沾了你的正气,躲都来不及,只有那些怨念极深、被执念困住的大鬼,才敢近你的身。那风衣鬼魂能跟着你,一是靠你胎记这层牵连,二也是他本身执念太重,才抗得住你身上的功德气。”
林默紧抿的嘴唇松了些,喉结动了动:“功德……真的有用?”
“自然。”宋道长拿起桃木剑,在掌心敲了敲,“你救的是逝者的公道,也是生者的心安,这等事,天地都看着呢。”
他沉吟片刻,看向林默:“你家在哪?我看不如这样,今日便随你回去一趟。一来给你住处做场净化法事,驱散积下的阴怨;二来也趁机设个坛,把那风衣鬼魂招来。有些事总得当面问清楚,是怨是债,总得有个说法,总拖着不是办法。”
林默眼里闪过丝犹豫,很快被决心取代:“好。我家就在市区,不远。”她站起身时,椅子腿在地上刮出轻响,“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用。”宋道长转身从里屋拎出个布包,沉甸甸的,里面露出黄纸和朱砂的边角,“法器我带了。你带路就行。”
我跟着他们走出太和观时,风正好吹散了最后一片乌云,日头晒在背上暖烘烘的。林默走在前面,步伐比来时稳了些,只是锁骨处的胎记被衬衫遮着,总让人想起那三个用血写的“珩”字。宋道长拄着拐杖走在中间,布包在他胳膊上轻轻晃,我忽然觉得,这场谈判,怕是不会太容易。
玄学小知识:
艾草也是可以驱邪的哦,如果你感觉家里不太干净,就可以尝试用艾草在每间屋子里熏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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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卦显事缘由,凶吉难定;魂缠风衣怨,因果待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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