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刚画好的护身符,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微凉,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傅,那镜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道长正用布擦拭着案上的砚台,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窗外。月光草的新叶在风里轻轻晃,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那镜灵,是早年一位道家前辈收服的。”
“前辈见它虽顽劣,却有探知人心渴望的本事,便命它看守凌霄观。怕它惹出乱子,才将它封印在铜镜里,连魂魄都与铜镜锁在了一处——那镜子,也就成了后来的照心镜。”
他拿起我画废的一张符,指尖捻着纸角轻轻抖了抖:“人心最是复杂,渴望藏得越深,越容易被它钻了空子。这些年,它迷惑过十几个弟子,想借人身脱困,好在都没成气候。”
说到最后,他眉头又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点怅然:“如今被大师兄废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它本是灵物,被困镜中百年,性子早磨得偏执。废了它,倒也算解了束缚,可这百年修行毁于一旦,终究可惜。”他把废符丢进纸篓,“罢了,万物有命,强求不得。”
正听宋道长说着镜灵的往事,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安静的静室里格外突兀。我慌忙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樊乐”两个字,是我大学室友。
“喂?”我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上半句,那头就炸开熟悉的大嗓门:“刘畅!小组作业你到底什么时候交啊?我们仨都在教室等你汇总呢!”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敲了一闷棍:“什么作业?”
“就上周三老师在群里布置的那个啊!主题是民间信仰调研,你忘啦?”樊乐的声音透着无奈,“我们@你好几次了,你都没回。”
我这才猛地想起,那几天正是被镜灵缠得最厉害的时候,昏昏沉沉躺了好几天,手机早被扔在一边没碰过。“等、等我一下!我马上看!”我挂了电话,顾不上宋道长投来的疑惑目光,抓起手机就往自己房间冲,嘴里含糊地喊着:“师傅我先忙点事!”
身后传来宋道长带着些茫然的声音:“这孩子……”我已经顾不上回应,手指飞快地戳开班级群,置顶的消息果然是那份作业要求,截止时间就在今天下午五点。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我手忙脚乱地拉开椅子坐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要熬夜赶工了。
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宋道长端着杯热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我摊开的笔记本上。
“记得没多久,你就得回学校上学了吧?”他把茶杯放在桌边。
我手不停笔,含糊应道:“好像是。”
“那这几天,要不回家看看?”他在我身边坐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毕竟一个暑假没回去了,你父母该想你了。”
“平时不都通话嘛,想什么呀。”我头也没抬,注意力全在屏幕上的文档里。
宋道长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这孩子,听其声不见其人,心里头难免还是空落落的。思念这东西,可不是电话能填满的。”
我没再接话,闷头对着键盘一阵猛敲。他也不催,就坐在旁边看着,忽然伸长脖子瞅了眼我屏幕上的标题,眼睛亮了亮:“赶什么这么急?‘民间信仰调研报告’?”
他忽然笑了,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这个我可擅长啊。”
我像是溺水时抓到了浮木,猛地转过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睛里估计都冒光了:“师傅!求您救救我!这作业下午就得交,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宋道长被我拽得一个趔趄,随即朗声笑起来:“你这拜师,倒像是专等着今天求我办事似的。”话虽如此,他已经凑近屏幕,指着其中一段文字道:“这里说的斋醮科仪,细节不对,我给你讲讲……”
在宋道长的指点下,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不过半个时辰,报告的电子版就成型了。我滑动鼠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明明是民间信仰调研,怎么通篇都在讲斋醮的仪轨、符箓的画法,甚至连不同经文的适用场景都写得清清楚楚,活脱脱一篇道教科仪说明。
“师傅,”我指着屏幕上“三清像摆放方位与祭祀时辰”那段,有点心虚,“你确定这样能行吗?老师要的是民间信仰的普遍情况,我这写得也太……专业了吧?”
宋道长凑过来看了一眼,拍着胸脯笃定道:“那当然,你还不信我的?”他指着那些文字,语气里满是自信,“这里头没一个错的,从科仪流程到法器用途,都是最地道的讲究。我还不信你们老师懂得比我多。”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透着古朴气息的内容,心里还是有点打鼓,但想想宋道长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资历,又觉得或许真有道理。咬了咬牙,干脆点了提交:“行,那就听师傅的!”
宋道长看着我点下提交键,满意地捋了捋胡须:“这就对了,学问讲究的是求真务实,哪能随随便便糊弄?”他转身往门口走,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记得啊,明天抽空回家看看。”
报告发过去没多久,导师的消息就弹了出来,只有一句:“咋的你出家了?”
我盯着屏幕,脸颊瞬间发烫,尴尬地回了个心虚的表情包。果然,下一秒导师的消息紧随而至:“重写!”
无奈之下,我只好删掉那些过于“专业”的内容,从头开始琢磨。不知不觉间,窗外的日头已经爬到了正中,键盘敲击声还在房间里回荡。
宋道长端着一盘切好的桃子走进来,看见我还在对着屏幕忙活,不由奇怪:“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写完了吗?”
我叹了口气,指了指聊天记录:“导师说不合格,让重写。”
“嘿!他什么意思!”宋道长一听就急了,放下果盘就要来抢我手机,“我这几十年的道行,还能错了不成?手机给我,我找他理论理论!”
“师傅师傅,别别别!”我赶紧把手机往怀里一揣,拉住他的胳膊好言相劝,“您别激动,是我没说清楚,我们这作业要的是民间普遍认知,不是专业研究……导师他不懂这些,您跟他说也说不明白呀。”
好说歹说,总算把宋道长按在椅子上坐下。他还在那儿气鼓鼓地嘟囔:“什么不懂?我看是他学问不到家……”我一边点头应和,一边赶紧低头继续敲键盘,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没真让师傅跟导师“理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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