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驶进苗寨范围,窗外的景色就像被按下了切换键。青灰色的石板路顺着山势蜿蜒,路边的吊脚楼依山而建,木质的楼身泛着温润的浅褐色,屋顶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黑瓦,檐角微微上翘,像展翅欲飞的雀鸟。
楼与楼之间挂着五彩的布幡,红、黄、蓝、白、绿的布条上绣着苗族特有的蝶纹与花饰,风一吹,布条轻轻晃动,带着细碎的声响,混着山间的鸟鸣,格外清亮。
走下车,最先撞进鼻腔的是草木的清香,还夹着一丝糯米酒的甜醇——不远处的竹楼前,苗族阿婆正坐在竹凳上蒸糯米,蒸汽裹着香气飘得很远。
沿着石板路往上走,路边的梯田层层叠叠铺向山顶,田里的水稻刚抽穗,绿油油的一片,沾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偶尔能看到田埂上立着稻草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模样憨态可掬。
老师走在队伍前面,指着远处的山峦给我们讲解:“这里的山体主要是石灰岩地貌,经过长期雨水侵蚀,才形成了现在这种层峦叠嶂的样子,你们看山脚下那些溶洞,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特征……”我们跟着老师的声音抬头,果然看到青山脚下藏着黑黢黢的洞口,仿佛藏着山间的秘密。
走着走着,迎面走来几个穿戴银饰的苗族姑娘。她们穿着靛蓝色的百褶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花鸟纹样,头上戴着沉甸甸的银冠,银冠上的银花、银蝶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像风铃在唱歌。
姑娘们笑着和我们打招呼,声音清甜,眉眼弯弯的样子,比山间的阳光还要明媚。
路边也有不少游客,有的举着相机拍吊脚楼,有的围着苗族手艺人看银饰制作,偶尔能听到孩子们追跑的笑声。
我跟着人群慢慢走,看着眼前的青瓦、梯田、银饰叮当的姑娘,还有远处飘在山间的云雾,心里那些关于樊乐的拧巴和纠结,好像被这山间的风轻轻吹散了。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鲜活又温柔,连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石板路走到尽头,一座宽敞的木屋出现在眼前。木屋的门楣上挂着串红辣椒和金黄的玉米,门框两侧贴着靛蓝色的蜡染布,布上绣着盘旋的苗族图腾,透着股质朴的烟火气。老师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木门,“格桑玖大哥,我们来啦。”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青色对襟布衣的苗族中年人走了出来。他个子高大,皮肤是常年晒出来的深褐色,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手腕上戴着串黑褐色的木珠,走路时步伐稳健。
老师侧身让开位置,抬手向我们介绍:“同学们,这位就是我们这次苗寨研学的导游——格桑玖大哥,接下来几天,他会带我们了解苗寨的文化和生活。”
格桑玖大哥笑着朝我们点头,声音洪亮又亲切:“欢迎大家来我们苗寨做客,你们叫我格桑就好。”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身上时,还特意多停留了两秒,大概是注意到我正盯着门楣上的蜡染布看,便顺势说道:“这布是我们寨里阿婆手工染的,上面绣的是‘蝶花图’,是我们苗族的吉祥纹样,等会儿带你们去看看染布的过程。”
我听着这话,心里的期待又多了几分,之前那点因为和樊乐同组的不自在,彻底被对苗寨文化的好奇取代了。
旁边的同学已经开始小声议论,有人问起木屋后面的竹林,格桑玖大哥也耐心地一一解答,看样子,接下来的研学日子,应该会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格桑玖大哥刚要带我们往木屋里走,人群里突然冒出个清亮的声音,是后排的男生李阳举着手发问:“格桑玖大叔!我之前在网上看,你们苗族真的会那种能害人的蛊术吗?”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叽叽喳喳的队伍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人是好奇,有人是觉得唐突,连我都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心想这问题也太直接了。
格桑玖大哥也明显顿了一下,脚步停在木屋门口,眉头微挑,显然没料到会被问起这个。
不过也就两秒的功夫,他脸上的惊讶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声音依旧洪亮:“小伙子,你这是看了不少电视剧吧?”这话逗得旁边几个同学偷偷笑了,气氛也松了些。
他接着说:“那些说我们苗族会蛊术的,都是老早以前的传言,大多是编出来的,哪有什么真能害人的法子。再说就算按老辈人讲的,真有过类似的说法,这么多年过去,也早没人提、没人懂了,咱们寨子里现在只讲种地、织布、酿酒,哪有那闲工夫琢磨这些虚的。”
李阳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下了,格桑玖大哥也没再多说,反而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过你们要是好奇我们苗族的老手艺,等下我带你们去看阿婆织苗锦,那可比‘蛊术’有意思多了,一针一线都是学问。”
说着就率先往木屋旁的小路走,队伍里的议论声又慢慢起来,只不过这次,大家聊的都是对苗锦的好奇,刚才那点小尴尬,早被抛到了脑后。
跟着格桑玖大哥往里走,木屋旁的空地上正好摆着好几处手艺摊子。最左边的阿婆正坐在竹凳上绣苗锦,细如发丝的彩线在她指间翻飞,没一会儿,百褶裙的纹样上就多了只振翅的蝴蝶;旁边的染坊里飘着蓝盈盈的水汽,阿叔正把白布放进靛蓝染缸里浸泡,说要反复染七八次才能出这种透亮的蓝;最热闹的是银饰摊子,师傅握着小锤敲敲打打,银片很快就变成了银花、银蝶的模样,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我们围着摊子看得入神,格桑玖大哥站在银饰摊旁,拿起一只刚打好的银镯给我们看:“你们别觉得银饰只是好看,这里面藏着我们苗族的故事。”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我们苗族历史上,经历过五次大规模的迁徙,走的时候要带财物,又怕路上不安全。
后来先辈们就想了个法子,把家里的白银熔了,打成手镯、银冠、项圈,直接穿戴在身上——既不用担心财富被抢,走到哪儿都能带着,时间久了,这些银饰就成了我们族群的身份标识,看到这银饰的纹样,就知道是自己人。”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旁边的同学忍不住感叹,我也凑近了看银镯上的纹路,突然觉得那冰凉的银饰好像多了温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迁徙的细节,格桑玖大哥也耐心地讲着,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银饰上,亮闪闪的,和我们眼里的好奇撞在一起,格外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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