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最后一张驱蛊符贴好,院门外就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格桑玖大叔扛着一大捆荔枝枝丫走进来,枝丫上还挂着几片没掉的绿叶,他“哗啦”一声把枝丫扔在院子里,喘着粗气擦汗。
阿婆走到门口一看,忍不住打趣:“哟,桑玖你这是把后山半棵荔枝树都砍来了?砍这么多,等明年枝头结了荔枝,寨子里的娃娃们可不够分喽!”
格桑玖大叔挠了挠头,嘿嘿笑起来:“我也没个准数,想着多砍点总比不够用强,万一差了量耽误事可就糟了。”
话音刚落,院外又进来几个年轻小伙,每人手里都提着布袋子,袋子口露出圆滚滚的黄豆。
为首的小伙走上前,把袋子递到阿婆面前:“阿嬷,我家阿公说您要黄豆,让我们把家里囤的都送过来了,您看看够不够。”
阿婆伸手摸了摸袋子里的黄豆,颗粒饱满,笑着点点头:“够了够了,辛苦你们跑一趟,快进屋歇会儿喝口水。”
阿婆把黄豆倒进陶缸封好,转身拍了拍我的胳膊:“小伙子,辛苦你跑一趟,去溶洞把那只封印着蛊的罐子带回来。”我攥了攥衣角,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
跑出院子没多远,就看见溶洞外的老榕树下,格川伯伯正和我的老师、同学坐在石头上休息——老师在给同学整理被树枝勾破的衣袖,格川伯伯则拿着水壶小口喝水。
我快步跑过去,蹲在格川伯伯身边,把阿婆布置驱蛊阵、让我来取蛊罐的事飞快说了一遍。
格川伯伯听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这罐子关系紧要,你路上当心些,快去快回。”我应了声“放心吧”,转身就往溶洞里跑。
溶洞里还是凉飕飕的,手电筒的光扫过岩壁,照得那些钟乳石泛着冷光。我熟门熟路找到之前樊乐发癫的那块大青石,蹲下身伸手往石头后面摸——指尖触到冰凉的陶土罐时,我心里松了口气,赶紧把罐子抱在怀里。
罐口的红布封印还好好的,没半点松动。我不敢多耽搁,抱着罐子就往寨子里跑,冷风灌进衣领,也顾不上擦额角的汗。
我抱着罐子冲进屋时,额角的汗都滴到了衣领上,屋里的格桑玖大叔和几个小伙已经站在角落候着,见我回来,都朝我点了点头。
没等我喘匀气,院外就传来脚步声,两个年轻小伙小心翼翼地抬着樊乐,阿勇叔则由另一个人扶着,慢慢走进屋来——樊乐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像纸,被轻轻放在屋子正中央的草席上。
我赶紧上前,把怀里的蛊罐递给阿婆。阿婆接过罐子,稳稳放在铜镜旁,随后从陶缸里抓了一把黄豆,指尖捻着豆子,嘴唇动了起来,念起了晦涩的苗语咒语。
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念到一半时,她抬手往地上撒黄豆,“哗啦”一声,黄豆滚得满地都是,在地面铺出细碎的声响。
我站在一旁屏住呼吸,没过多久,就明显感觉屋里的气温降了下来,原本带着艾草香的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冷意。
突然,我眼角瞥见铜镜右侧牛角杯里的银簪——那根原本泛着冷光的银簪,竟从根部开始慢慢变黑,黑色像潮水似的往上爬,不过几息就染了小半截。
“咚、咚、咚!”旁边的蛊罐突然发出响动,罐盖子不停上下抖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冲撞,想要挣开罐子跑出来。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阿婆瞥见银簪变色、蛊罐抖动,眼神一凝,快步走到墙边,从挂着的黄纸包里撕下一张朱砂符纸。
她摸出火折子“呼”地吹亮,点燃符纸一角,待火苗窜起时,迅速将燃烧的符纸扔进身前的粗瓷碗——碗里盛着半盏白酒,符纸一落,白酒瞬间腾起幽蓝色的火焰,映得阿婆的脸忽明忽暗。
接着,阿婆从院角的荔枝枝丫里抽了根粗些的,一手捏着枝丫顶端,将另一端凑到蓝火上烤。
火舌舔舐着枝干,很快就有晶莹的水珠从枝丫另一端渗出来,顺着木纹往下滴。
阿婆早拿了个小瓷碗在下方接着,等碗里积了小半碗水,便熄了白酒的火,端着碗走到樊乐身边。
她从布包里摸出一支旧毛笔,蘸了蘸碗里的荔枝枝水,轻轻擦拭在樊乐手臂那道深褐色的伤口上。
我凑过去看,那伤口原本泛着些青黑,被枝水擦过的地方,竟慢慢褪去了几分暗沉。
刚擦完荔枝汁水,樊乐突然皱紧眉头,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
我心里一揪,连忙蹲到他身边,轻轻用手摸着他的额头,凑到他耳边低声安慰:“樊乐,忍忍,马上就好了,我们都在呢。”
阿婆这时从桌上拿起另一根银簪,走到樊乐身旁蹲下,握着银簪在他手臂的伤口周围缓缓画圈,嘴里的咒语念得更快,声音也比之前沉了几分。
随着银簪划过,樊乐的呻吟声越来越大,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到后来竟开始剧烈挣扎,双手乱挥着想要推开什么。
“快按住他!别让他动!”格桑玖大叔见状,立刻朝旁边的几个小伙喊了一声。我赶紧用劲按住樊乐的肩膀,另外两个小伙也上前,分别按住他的胳膊和腿,牢牢稳住他的身体。
樊乐还在拼命扭动,脸憋得通红,可我们不敢松劲——都知道这时候一旦让他挣脱,之前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随着阿婆的咒语不断吐出,屋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惊恐地看着樊乐,只见他全身的皮肤开始泛起一层诡异的黑色,像是被一层墨汁慢慢浸染,那黑色越来越浓,顺着他的手臂、脖颈,迅速蔓延至全身。
几个小伙子叔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恐惧哽住了喉咙。格桑玖大叔眉头紧锁,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了一个“川”字,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不好,这是蛊毒在反噬!”阿婆的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她深知此刻绝不能乱了阵脚。
那黑色的蛊毒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樊乐的皮肤上肆意游走,最终竟全部聚集到了他手臂的伤口处,形成了一个不断翻滚的黑色旋涡。阿婆见状,毫不犹豫地端起刚才盛着符纸白酒的碗,猛地将剩余的白酒泼向樊乐的伤口。
“啊——”樊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整座屋子都震塌。可在这惨叫声中,竟还隐隐夹杂着某种尖锐、刺耳的声音,像是某种被困住的邪恶之物在不甘地嘶吼。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几个年轻小伙更是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我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心脏砰砰狂跳,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只见那伤口处,黑色的蛊毒在白酒的刺激下,竟凝结成一滴滴浓稠的黑水滴,不断地往外渗落,滴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滴都像是砸在众人的心上。
最后一滴黑水刚落在地上,还没等众人松口气,地上的水渍突然“腾”地一下往上翻涌,化作一团灰蒙蒙的黑雾,在半空中盘旋着,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尖啸,像是在记恨刚才的折腾。
阿婆眼神一厉,猛地朝我们喊:“都愣着干什么!拿起墙角的荔枝枝丫,往死里抽它!别让它散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抄起旁边墙角堆着的荔枝枝——枝丫上还带着新鲜的绿芽,握在手里带着点扎手的糙意。格桑玖大叔和几个小伙也立刻行动,每人攥着一根枝丫,朝着黑雾围了过去。
“啪!”格桑玖大叔率先抽了上去,枝丫打在黑雾上,竟发出像抽在棉花上的闷响,黑雾瞬间被打得往旁边飘了飘,尖啸声也变尖了几分。
我紧跟着挥枝,枝丫划过空气带起风,一下拍在黑雾边缘,那团雾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缩。
黑雾慌了神,朝着门口的方向猛冲,想顺着门缝逃出去。可刚飘到门口,就被门框上挂着的艾草和菖蒲挡住——那些青绿的枝叶像是生了层看不见的屏障,黑雾一碰到,就发出“滋啦”的声响,还冒起一缕缕白烟,吓得它立刻往回退。
我们趁机围了上去,枝丫一下接一下地抽着,黑雾在屋里四处逃窜,撞在墙上、桌上,每被打一次,就稀薄一分,尖啸声也越来越弱。
到最后,它像是耗光了力气,趁着格桑玖大叔收手的间隙,“嗖”地一下,直直钻进了那封印蛊的陶罐里,罐口顿时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又很快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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