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怎么醒了?”瑜归亦才从浴室出来,见床上有动静,“困就别硬撑,先睡。”
周屿收回视线,盯着天花板,“你那天为什么没接我电话。”
瑜归亦动作一顿:“那晚在剧院手机静音,散场后我第一时间就回拨给你了。”
室内一时静默,答案心照不宣:她的回拨她也没接。
瑜归亦掀开被子,轻轻躺下来:“小岛,你想谈一谈吗。”
“不想。”
瑜归亦一怔,她以为做好了准备,心下还是忍不住失落。
“这么看我做什么。”周屿枕着手臂看过来,戏谑:“我身上全是鬼故事,随便说一个都会吓着你的。”
“你忘了我最不怕鬼故事。”
周屿默了默,“真想听?”
瑜归亦凑近了点,在被子底下握住她的手。
双方都是一颤。周屿抵触于她熟悉又陌生的温暖,瑜归亦惊讶为什么一具泡过暖水澡又在床上窝那么久的身体居然还是像冷血动物一样凉。
瑜归亦松开手,裹住被子将周屿带进怀里。
周屿趴在她肩上,有一种不自觉松懈下来的疲惫:“我妈死了。”
“我上周在处理她的后事。”
平静的语调,平静的心跳,平静的夜晚,却带来无法描述的冲击力。
阿姨对瑜归亦来说是和亲人一样的人,是童年回忆里如同妈妈一般的温柔港湾。在还不能习惯生离死别的年纪,失去至亲对她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沉重而绝望的。
瑜归亦感同身受。
瑜归亦的痛苦并不比周屿少一分一毫。
她在那一瞬间无声掉下眼泪。
意识到的下一秒,瑜归亦微不可查地扬起下巴,疯狂眨眼睛——她不能在周屿最需要她的时候比她还脆弱。
周屿却笑了,重新埋进她的颈窝里,“在我面前还逞什么能啊,接下来是不是要换我安慰你了?”
瑜归亦连忙摇头,却忘了脱口而出的声音是哑的:“不会。”
“噗哈哈哈……”没想到周屿竟笑起来,越笑越夸张,直到喘不上来气:“我说是鬼故事吧?”
如果刚才的噩耗像巨石碾过,此刻周屿的反应就是千万根针狠狠刺痛瑜归亦的心。
她紧紧抱住周屿,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周屿也不笑了。
她知道瑜归亦在拖着她同担痛苦,这是受到一击致命的重创者唯一的麻药。只有上了麻药,伤口才能毫无保留地打开,才能剔除腐肉,才能有一丝得救的生机。
看。这就是瑜归亦。她像是她的白面,是她魔鬼的本体玩脱之后,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另一个自己。
瑜归亦的本能,瑜归亦的任何一切行为,就连她呼吸的存在,身体里的一颗细胞,发间的一粒尘埃,都是她得到救赎,接受救赎的意义。
而这一切,都和她是否真的得救无关。
无法还愿的朝圣者难道要砸掉神像吗?信徒死后难道都要向神求证自己是否进入天堂吗?
不会的。上帝的存在和世人有关,可世人的存在与上帝无关。
瑜归亦就是她的上帝。
只是她已经被荒诞和虚无强.奸,堕入忠于魔鬼的泥潭,不配做她的信徒。
·
不知是因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还是昨晚哭太累,瑜归亦破天荒地起晚。醒来时,梦里那张久违的脸就近在眼前,正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脱离深梦,现实的沉重重新压了上来。瑜归亦无力地扶了下她的手臂,沙哑道:“昨晚没睡好吗。”
她记得昨晚是抱着她睡去的。
周屿摇摇头,“怕你没睡好。”
顿了顿,又问:“现在可以重新抱你了吗?”
瑜归亦僵硬了一瞬,不等她回答,那人就已经靠上来,双手环过她的腰。
周屿哭过,脸紧挨着瑜归亦擦过时,连发丝都是咸涩的,像被打捞起的海藻,干硬又枯朽。
她埋在瑜归亦胸口,熟练地就像小狗钻进了窝。
愈发黏人。
突然,她伸出手指,碰了下她颈间的红痕。
“痛吗。”
周屿轻声,慢慢伸长脖颈。
瑜归亦想说早就不痛了,两瓣冰凉的柔软却不由分说贴上来。
从未有过的触感叫瑜归亦一时间分不清痛和痒哪个更多些,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口。
灵巧湿润的舌尖沿着两道几乎重合的齿印,补偿般的朝咬痕中间的皮肤轻吮,像时浅时深的漩涡,缓慢到有种诡异的亲昵。
心跳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快,有些什么很隐晦和微妙的藤蔓也开始在瑜归亦心里攀岩,让她无法忽视被勾起的那阵近乎于挑逗的痒意。
瑜归亦浑身僵着,忍不住动了动,却被周屿按住。
下一秒,她的手搭上来,嘴上动作却未停,果断将那截睡衣揪在手中,顺着又攀上来了些。
瑜归亦阖上双眼,睫毛颤地像蝴蝶的羽翼。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现在舔舐,或者说亲吻的范围,已经悄然越过了伤处的界限,几乎快要碰到耳垂。
这跟她认识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周屿完全不一样,像一团安静燃烧的野火,沉默着沸腾,无声间燎原。
但……她又在干什么。
瑜归亦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并不排斥。
是她默许的。
瑜归亦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周屿将她轻轻推倒在床上。
她靠在瑜归亦胸口,替她抚平那块被捏皱的睡衣,说:“今天陪你跨年。”
心跳得很快,血管在相贴的皮肤下颤动,不知是谁的。
见瑜归亦不说话,周屿一只手撑起来看她。
依旧是醒来时的那幅眼神,只是毫无波澜的湖底,隐隐灼烧着未燃尽的火星。
瑜归亦别过眼,只答好。
·
在十五岁那年的最后一天,她们窝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看窗外的飘雪。
失去亲人的重大打击让两艘风雨中折断的小舟,狼狈又失序地拼凑在一起。交心来得顺其自然,就像是淤血堵塞的脉络被揉开了,二人直到中午才起床。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瑜归亦背过身去床头柜里翻找,又从床那一头滚回来,双肘撑在周屿身边:“把手给我。”
周屿微微屏息,伸出手,有什么东西轻轻覆盖在手腕处,有些冰。
“手链?”
“还记得小时候我家里那架老钢琴吗?小时候练琴,你总来闹我的那架。”瑜归亦叠着手垫住下巴,“害得我练不够时长,老是弹错音,被老师打手心。”
一整颗心又很没有出息地烧得滚烫,像是蒸融的汽油蓄满了动力,一个劲地冲出胸腔去:“你亲自做的?”
瑜归亦点点头,指给她看:“我绕了两根琴弦,是碳钢的缠弦和裸弦。挂在上面的这个小东西是我拿钢琴的黑键和白键磨的,能看出来是什么吗?”
周屿呼吸一滞,“……是十字架。”
“嗯,象征信仰。”瑜归亦目光真挚且专注,“是补你的圣诞礼物。”
周屿愣愣抬起手腕端详,稍不留神就撞入旁边那双多情眼眸。
根本来不及逃走。
瑜归亦笑盈盈地看着她,柔声:“小岛,祝你新年快乐。”
送礼物于送礼者本身也是一种幸福,瑜归亦还没体会够这种幸福,突然眼前一黑,被某人用被子从头顶盖住。
她听见周屿用那个万年如出一辙的欠揍语气说:“我知道你想欣赏我现在的表情,不好意思不可能。”
“……”
她知道自己肯定藏不住了,震耳欲聋的心跳,脸颊昭然若揭的绯红,即便明了瑜归亦将友谊奉为圭皋的纯洁本意,她也克制不住犯贱地去延伸和联想。
想她刚刚的眼神,想她侧过脸说话时肩胛骨的起伏,想她双唇碰撞时自己什么也没听进去的一字一句。好吧,是想她的双唇。
她才借着安抚的名义大胆冒犯过她的颈间,周屿现下无比确定,从未如此确定,再多看一秒她和她无耻、无穷无尽的**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
周屿一只手牢牢按住那座抖动的“小山丘”,抬起另一只手腕,饮鸩止渴一般贴上嘴唇。
手链发出细碎的轻响。
周屿绝望地闭上眼睛。
来不及逃走,还妄想落荒而逃。
·
晚上周屿带瑜归亦去了一家私厨跨年,那里不接待外宾,也不以盈利为主,鲜少开门,乘升降梯都乘了三分钟。
电梯门开,瑜归亦看见三百六十度的全景落地窗外耸入云端的城市夜幕,心下惊艳。
引路的是一位看起来颇有来路的女士,看表情并不是第一次见周屿。
“L’?toile Cachée,意为’隐藏的星辰’。”
周屿被服务生安置着脱下外套,接上女人的话:“这里是市中心最高的摩天大楼顶层,可以看到独一无二的星星。”
瑜归亦有些疑惑:“可我们来时并没有经过那处商圈呀。”
女人但笑不语,周屿看了她一眼,很快室内就只剩她们二人。
“是真的……我以为A市从来看不到星星。”瑜归亦转过来,漂亮的瞳孔里如她所愿的倒映着澄澈的星空,指着最亮的那颗:“小岛,你看。”
她还想说些什么,被周屿按住手,裹在掌心。
“我知道。”
瑜归亦回望过来,温顺地不发一言。
灯光透过精致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温暖的光环,恰好打在她的脸上,周屿目光微有颤动,突然松开手。“先坐。”
不多时,餐桌上依序铺展开来一系列顶级料理。
周屿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桌面上的餐巾,眼神时而迷离地透过水晶杯的边缘,观望着跳动的烛光。
她让瑜归亦坐在靠近那颗星星的那面,整个过程却很少说话,几乎没怎么看过瑜归亦一眼。
直到最后一道银质餐具被撤下,瑜归亦轻轻呼出一口气,悄声说:“虽说是仪式感,但来这种地方吃饭好不自在。我们要不别在这等烟花了,回家跨年吧?”
“先等等。”周屿突然说,“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她召来服务生。
瑜归亦听见一个她根本不敢想的数字,还听见几个陌生的名字被提起,她看着周屿同他们说话,掏卡,在一些纸上签字,毫无在意又云淡风轻,顿时有种陌生的割裂感。
她调整了下呼吸,很快恢复了神情。她早已习惯对内对外截然不同的周屿。
很快服务生退下,又回来,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她看见周屿站起来,从里面轻轻取出一枚精美绝伦的胸针,朝她走来。
即便只有几步开外也能看出它的熠熠生辉。
那枚胸针,不如说是钻石,这块由整颗钻石打造的胸针明显超出了她对价值连城的认知。
瑜归亦不自觉站起来:“周屿,我不能要,我们之间不是这样的,我……”
周屿手腕一扬,轻易避开她的阻挡,毋庸置疑地替她佩戴上。
瑜归亦不懂她意思,也推拒不动,只得默默垂眸。
是一只天使。
“配你的,一定要是最好的。”周屿几乎是在低语,手指在松开瑜归亦的瞬间微微颤抖。
明知不可能,依旧卑劣地,无力地,想用物质填满二人对待这段感情天差地别的裂痕。可她明明都这么做了,眼底的光却一点点黯淡下来。
填补不满的是她仍然自卑。
她太了解瑜归亦,深知她会为哪种人沦陷,被哪种人吸引,而她本就和那类人千差万别。
她可以给她最好的,却永远不会是与她相配的。
最好的人。
大家觉得我有没有很拖沓……谁家cp写到49章还没啵上嘴啊(苦笑扶额
ps:最近很忙 如果下周这本没更就去看我另一篇(抱住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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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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