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山家里,孟山的夫郎陈长溪仍立在外面等候,听淞晴说事情解决,脸上的表情顿时放松,忙说:“淞大夫你先进堂里坐,菜我端回锅里热热。”
“不着急,姐夫你慢慢来。”淞晴指指自己的衣裳,“我先换身衣服,你弄好叫我便是。”
操持家务的男儿在生活方面总比女子想得多些,陈长溪闻言追问,“这衣服料子看着不像是布,我不曾洗过……”
他怕给人衣服洗坏了。
淞晴哑然失笑,对面露为难的男人解释道:“不要你去洗,我孤家寡人一个,自己动手习惯了,待会姐夫借我个盆就好。”
陈长溪难以置信,完全不能接受,哪有让女人自己洗衣服的?甭说传出去别人都要指责她们家待客不周,他自个都要羞死了。
他是坚持想要洗的,小大夫不欲与他在这种问题上争执,抬头望望日头,开始转移话题。
“都到这个时辰了,让姐夫你等的久了,不如我们先吃饭?”
“哦哦。”陈长溪如梦初醒,忙不迭点头附和,“是该先吃饭。”
“淞大夫去坐吧,饭马上就好。”
见淞晴笑着答应,男人便急匆匆去柴房里拿两块干柴重新热锅。
饭菜都在锅里温着,现磨的豆腐嫩,再多煮就要烂了,早春的蘑菇清炒口感才好,回热几次也要失去鲜味,陈长溪要处理的是那锅老母鸡汤。
这家里的老母鸡还能下蛋,孟山叫他抓出来杀的时候,陈长溪颇为不舍。
一个鸡蛋就是两文钱!收捡了卖钱也是笔不菲的收入。
再切了一碟烘好的香肠,炒了盘油菜,新米过了水再蒸,丰盛的菜两口子过年才能吃上几口。
这种程度的菜品要顿顿有,得吃到淞晴新家落成,不说麻烦的事,钱她们是经不起这么耗的。
陈长溪晚上和孟山妻夫两个躺在床上说悄悄话,孟山此话一出,陈长溪惊的从床上坐起来。
她们家里就两个人,听着人口简单,其实去年娶陈长溪时家底就不多了,陆陆续续还要回一些帮忙的,借钱的婶娘们的人情,日子过得很是拮据。
他性格本就不强势,虽震惊失语,倒也没有反驳,咬着唇轻声问道:“妻主可知家里的银钱几几无多?”
孟山跟着爬起来,搂住他肩膀把人带到怀里,拍拍他的背叹气,“你何曾见过为妻大手大脚乱花钱?我再要面子,也得保证你跟着我不会太苦不是?”
两人低声絮语半天,待孟山说明原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锭银子塞给陈长溪,“这银子是淞大夫给的。我原先不想要,但你猜她说什么?”
女人拉长调子神秘兮兮,陈长溪不免好奇,缩在她怀里抬头问她:“说什么?”
孟山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一脸坏笑,“她说我身体好,能生个女娃!”
男人脸瞬间爆红,拿拳头小捶她胸口,嗔道:“那是个什么大夫,生孩子……那也是我们男儿家的事。”
陈长溪直觉那个看上去平和的少女,其实并不是多嘴的人,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孟山不以为然,“我倒觉得她说的对哩,生孩子那是两个人的事,我也得努力啊。”
她捏捏对方的腰,瘦得可怜的紧,当下心就软了,克制住自己上头的**,按着人躺下,给他塞好被子哄道:“睡吧。”
陈长溪略微失望,她们成婚一年,他的肚子没点动静,心里焦急。
奈何女人疼爱,但那事儿上却忍耐十足,他又内敛,羞于求欢,眼看生孩子的事遥遥无期,冒出一个大夫。
陈长溪心里暗自做了决定,一定要借着机会调养好身体。
这是因为他自幼年丧父,后爹磋磨,亲娘忽视,发育的晚,长的慢。
孟山正是知道,这才不肯房事频繁。她不晓得什么最佳生育年龄,但人瘦骨嶙峋的给你怀娃简直就是在逼人拿命赌啊。
自己的夫郎自己心疼,年轻女人**重,实在忍不住就浅尝辄止吃几口肉,她也憋的难受。
邀着人来自家住也是有点自己的小算盘在里面,请大夫早日调养,把自家小小的夫郎养的白白胖胖。
淞晴意外她的开明和包容,因着孟山未曾和她提过两人之间的亲密事,只当她是心疼人身体不佳,说的便都是如何养生的要点。
当中午两个人吃完饭,淞晴放下碗筷准备帮忙收拾桌凳,陈长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眼神乱瞟,难捱地左扭右拧,一副坐立难安的表情。
她沉默片刻,见男人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承担起扔话头的角色。
“姐夫可是有事找我?”
陈长溪红了脸,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用蚊蝇般的声音挤出一句话:“淞大夫可知女人为何……不爱那档子事儿?”
这种私房问题,常拿在男儿家中说些蜜话。然而陈长溪是外村嫁男,本人不善言谈,此等交心之语问错了人,便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能问大夫,他自己也是鼓足了勇气。
淞晴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怎么说?他觉得在他的人生中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温和可亲的人。
可冥冥中他就是觉得对方没那么容易亲近,偏偏又是这种疏离感,他奇异般地认为她很可靠。
陈长溪想,这可能因为对方是个大夫。
总之埋藏在他心里,困扰他很久的问题今日终于说出口,能得到权威专业人士的解答,陈长溪羞耻过后,更多是迫不及待。
淞晴倒不尴尬,性冷淡是有的,原因也相当复杂,有人天生,而有人因为心理创伤,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
不过一旦结合起孟山昨晚找她的请求,这个问题的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她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两下,笑容里带上几分真心实意的温柔,“这个问题你该和你的妻主说才是。我能回答你的,是孟山姐身体无恙,她事少,是怕折腾到你。”
陈长溪呆滞,愣愣听淞晴向他叙述孟山寻她的事——怎么吃比较健康啊,作息怎么养比较合理啊等等等等。
他完全没想过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身体不好他明白,还以为招了妻主厌弃,不喜和他同房。
正感动着呢,小大夫在他出神之际唤回飘走思绪。
“当时只说了些寻常的法子,本就是今天打算为你把把脉,对症下药,姐夫现在可有空?”
“有有有。”陈长溪慌忙伸出自己的手,让淞晴诊脉。
要说病人最怕什么,那就是看病的时候大夫神情凝重。
陈长溪紧张地盯着对方,见淞晴神色如常,淡定挪开手指,说声“问题不大。”
男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又听到淞晴仔细叮嘱:“问题虽小,但要调养好身体,还得慎重些。”
“你和孟山姐可识字?”
陈长溪羞窘,搅着衣角道:“妻主认得几个大字,我是不懂的。”
淞晴颔首,“待会我将方子和要注意的东西写在纸上,晚上你拿给她看,有看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男人郑重地道了谢,要拿银子给她,淞晴没收,挡住他递过来的手说。“孟山姐叫我一声妹子,你这样做是叫我们生分了。”
陈长溪便不敢再劝。
趁年轻小大夫回房写药方的时候,陈长溪仍处于一种兴奋和歉疚的恍惚状态。
他端着菜放到灶台上,眼神无意间扫过碗盘,后知后觉发现,丰盛的一桌子菜,淞晴竟吃得极少。
回想昨晚用饭,她吃的也是不多。那时随便吃的些剩菜,陈长溪甚是不好意思,今日里他费心劳神做的,仍是同样的结果,一时有些不安。
是饭菜不合她胃口?还是水土不服食欲不振?
他在这边忐忑,猜来猜去,自责他手艺不精,殊不知有一种人只是单纯的挑食。
比如她不喜欢蘑菇的味道,你做的再好,那它还是朵蘑菇,她仍不会伸筷子去尝,怪不得人的炒菜技术不好。
某种意义上,挑食可以说是导致淞晴少食的主要原因。
陈长溪不知情,还想着去哪位长辈家里提升一下厨艺。
他洗完锅碗,收拾好厨房,又拿了大盆摆在院子里,倒入清水准备洗萝卜,好腌一点萝卜干。
淞晴站在门旁帮他提装满萝卜的撮箕,倒在那盆中,漫不经心问道:“姐夫这盆太大了些,怕是不好放,容易碍着路。”
陈长溪毫无戒备,柔柔一笑,随口回她:“都放堂屋外墙壁上靠着呢,天晴了木盆都方便拿出来晒晒,免得长些麻点子。”
淞晴轻点头,帮他倒满一盆萝卜,径直去了堂屋右侧。
这一举措引起他的好奇,一边洗衣服一边偷瞄,却看对方也端了个盆出来。
“想是洗衣服用的,我应该没拿错罢?”少女说着,脚步却是没停,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肯定。
陈长溪总算回过神,明白她这是执意要自己洗衣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待客之道,历来都是衣食住行方面下手,他在饭菜上已经做的很不合格,现又要劳累客人自己动手,人家做的是门子的客?
淞晴见他踌躇,自顾自接着说道:“洗脸洗脚的我认得,另外放在木架子上。那后面一个单剩一个大黄桶,我想你们洗衣服也拿不动吧?”
“那是洗澡用的。”陈长溪连忙补充道,“你拿的这个确实是洗衣裳用的……”
“多谢姐夫。”淞晴放下盆找个板凳摆好,又要去烧锅热水。
这下陈长溪坚决不肯,说什么都要他来,淞晴也就由他了。
陈长溪重新架火的时候还在想,这大夫说精贵也精贵,乡下洗衣服哪肯费柴烧热水洗衣裳。说不精贵,这家务琐事男人该做的,她又做的相当顺手。
等热水烧好了,他知会小大夫一声,继续自己洗萝卜的活计。
淞晴那地离他远,且在他身后,陈长溪不清楚对方的动作,只见到她进出厨房,猜想是在兑水调温度。
待人抱了衣服出来,他终是忍不住偷摸换个位置,打算观望她如何洗的。
那衣服料子特别,他不会打理,人家当然不放心,但他可以学啊!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对方只是单纯不习惯让别人手洗自己的衣物呢?
像她这样自己洗衣裳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些家中没男人的,一旦成了家,事情便轮不到她们去做了。
淞晴入乡随俗十几年,对于男人在操持家务上的执着上算是深有体会。
她原先拜的师傅同样醉心医术,生活上被她夫郎惯的不理俗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淞晴简直不忍直视。
好歹是个新青年,必要的伪装后面,万不能放纵自己习惯这样的风俗。
陈长溪表现的明显,淞晴虽没有阻止,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不可妥协。
试好水温后,她拿出两个瓶子,将其中一个的软塞打开,院子里顿时弥漫开一种香味。
香味浓烈却不腻人,不带脂粉气,反而透着股清凌的花香。
陈长溪吸入一口,忍不住小声称赞:“好香!”
淞晴倾斜小瓶,从里面倒出一小股的透明黏液,为他解释:“这是槐花的味道,我炼出来提香的,若是清除污迹,却是没用的。”
别看洗衣裳的时候气味厚重,洗完晾干味道会浅上许多,不凑近闻是闻不到的。
搅匀了黏液后再放衣裳,用水浸湿,打开另一个瓶子洒下粉末,用指尖在衣料上抹开。
陈长溪傻眼,显然明眼人都知道,重要的是两个瓶子里的东西。
再看他平常拿什么洗衣服?像他们在河边拿木棍捣?皂叶子搓?
他有些沮丧。
淞晴埋头洗自己的衣裳,无意安抚他人的情绪,有些东西它得掌控好一个度。
何况她并不是真正的善心人。
待洗完衣裳刷好鞋,收拾好后续,淞晴嘱咐陈长溪收好桌子上的药方,自己施施然出门去了。
她是有午睡的习惯,今日里事情多,来不及休息,精神略微不济。
下午的事情虽然多,但留给她的时间还算宽裕,于是淞晴的步子放的更慢,一个健康的老人都走得比她快。
时值白云遮住日头,起风温度降了,路边小小的花摇摆的厉害,茎干坚韧,弯而不折。
冷风吹着,人跟着精神了些。
池凌和九叔打扫完屋子,九叔去附近林里捡些能用的柴,他则在院子里勾掉湿滑的土。
住到孟家村快一年了,少年始终没学会看云预测天气,见云聚起来,不免担心外出的男人。
他停下挥动的手,站在院子里仰天端详。天空的蓝幕藏在云后面隐约可见,云边还泛着金色的暖光,不像雨天那种黑云沉沉压心的感觉。
以防万一,池凌还是找了斗笠和蓑衣备着,恰好撞见篱笆外的少女。
淞晴打量他几眼,又抬头看看天气,沉默一瞬。
少年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看上去很蠢,抱着蓑衣斗笠手足无措,脸颊飞上几抹浅粉,呐呐辩解:“我是怕下雨……”
“嗯,有时候白日飞雨恼人的紧。”淞晴随口为他找补,眼神落到院子里,问道:“要帮忙吗?”
桌凳许是水擦洗过,趁着阳光好,拿出来晒。角落里堆着柴,像是上午泼过水的没晒干。
池凌羞愧难当,正要道歉,忽地一阵冷风刮过灌入口腔,他俯下身猛咳不止,手抓斗笠不稳,咳嗽声因惊讶中断,几秒后迎来更加猛烈的反弹。
上午剧烈的情绪起伏加上运动,午餐又没吃上正经的饭,陀螺似的连轴转了一中午。
现下一点寻常的风便叫他十分难受,牵动他浑身各处,胸口紧闷,头开始发晕,无助地倚靠在门边。
少年闭着眼,捂住胸口,恍惚间听见小大夫清凌凌的声音,身上被点了几下,紧接着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扶着他的手肘。
意识到他完全没有行动能力,她很快重新调整姿势,改扶为搂,将人打横抱起,往唯一的内屋里去。
少女双臂有力,步伐沉稳,池凌昏昏沉沉,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香气,眉头不自觉舒缓开来。
淞晴将少年放到床上,扯过被子给他盖好,熟门熟路的留出一只手把脉。
一把脉,好家伙,这人的病,情况之复杂,之难搞,足足让她反复分析确认五六遍。
常见的小病里掺杂着急症,先天不足加上后天心神劳累,难怪脸色如此差。
他身体底子差,一些猛药便用不得,淞晴脑海里治疗方子修修改改,药性相冲的去掉,少有的寻些作用相似的,思考能否替代。
屋子里没有热水,她便一边想一边搜罗能用的木叶和柴火,预备到厨房起锅烧。
她刚弯下腰,突地瞥见院角的水缸,记起那里面是没多少水的。
压缸底的剩些,却积攒了些黄尘,入口是不能的。
正当淞晴提着桶准备去挑水,下午做工的人准时准点,浩浩荡荡来了。
领头的孟青见着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哈???谁来告诉她发生甚么事了?一中午的功夫她淞姐姐怎么就跑男人家里干活了?
下章开始!养花大计!
非常抱歉发了一章重复的,最近都是这种脑子时不时抽风的状态,太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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