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咳出几大口血,正欲说话,忽然一个暗紫身影不知从哪里蹿出,口中喊道:“裴世你别动,我来!”
来者把老太婆又撞出几丈远,拳打脚踢,边打边道:“你居然敢把本公子变成狗!还是一条要死不活的狗!!”
陆云笺看他揍得十分凶狠,心道:就算是变成一条身强体壮、活蹦乱跳的狗,你应该也不会放过她吧。
老太婆喘了几口气,还手道:“把你变成狗不错了,变成老鼠都是抬举你!”
“你!你才是老鼠!”那人手下揍得更凶狠了,“你和那鬼魂什么关系!”
“呸!”老太婆啐道,“老娘想帮就帮想救就救,关你屁事!”
一阵拳打脚踢,那人放开了鼻青脸肿的老太婆,从袖中摸出个小匣子,道:“死老妖婆,你老老实实开药铺子就算了,制蛊用蛊云间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你居然和害人的鬼魂勾结,简直不可饶恕,还是跟我回云间世好好挨打吧。”
他站直了不动,陆云笺这才看清了他的脸,微微一惊:“贺、贺江年?!”
那少年一身暗紫,分明是个显得人沉稳的颜色,却偏叫他穿出了少年人的活泼,配上那一身金银配饰,倒是矜贵更甚。
只是他一开口,什么矜贵沉稳都不必提了,只有……
“哎,云笺,你还记得我啊!”
只有傻气。
陆云笺还没接话,忽然感到一道冷冷的目光自背后投来,一个激灵,连忙找补:“不不不记得啊,就经常听我哥提起你,我猜的。”
这话实在是胡说八道。
且不说修真界的陆明周完全没提过关于他半个字,其实他们在现代就是老朋友了。
现代的陆明周和贺江年是好一对狐朋狗友,一个吊儿郎当,一个浑身冒傻气。因此在修真界见着这么个熟悉的人,性子还与现代的他如出一辙,陆云笺其实是惊喜而感动的,就像老乡见老乡,就差上去拉手话家常了。
贺江年显然也惊喜:“陆明周提起我?怎么提的?”
陆云笺道:“……呃,也没说什么,就说你人性格好,好相处,然后很有本事,法术很厉害,说我有事可以找你帮忙……噢还说你喜欢穿紫色衣服。所以我才觉得你就是贺江年。”
贺江年听了半句就忍不住挥手道:“打住,陆明周能这么提我?可别了,云笺你是哪儿惹着他了吗?用得着这么帮他说话?”
陆云笺夸张地摆手道:“没有没有,实话实话。”
贺江年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阵,抬手在封了老太婆的匣子上画了道符咒,又把匣子收进衣袖里,道:“我追鬼魂呢,这老妖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也不知甩了个什么东西,起了片烟雾,不仅让那鬼魂跑了,还想把本公子抓回来炖汤……”
他愤愤然道:“不把她大卸八块才是便宜她!”
贺江年说着,返回角落里把仍然躺在地上的木头人偶、不倒翁、油纸伞都收起来,又欲去拍裴世的肩:“不好意思啊裴世,连累你个过路人了。
裴世并不想让他拍,抱着手闪到一边:“莫说是过路的了,好端端站在边上的不也变成人偶纸伞不倒翁了么?”
贺江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把这些普通老百姓放到外面去就好了吧,过段时间他们应该会自己恢复的。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回云间世吗?”
“呃……”陆云笺本是冲着药材来的,但是现在掌柜都没了,只好道,“回吧。”
三人正要踏出药铺,贺江年却忽地大叫一声:“这什么东西!”他一掌轰出,那条缠上他小腿的蛇顿时飞了出去,由内而外爆体而亡。
扫视四周,这还没完,因为——
因为,三人身后,无数奇形怪状乱七八糟的蛇鼠虫蚁正漫天乱舞、满地乱爬,朝他们袭来!
贺江年蹙眉拔出佩剑,一剑将扑面而来的蛇鼠虫蚁斩得灰飞烟灭:“这老妖婆真变态,怎么把她制蛊的鬼东西都放出来了!”那老太婆虽然已经被封了,但她定然是悄悄召动了附近所有的蛊虫蛊毒,偏不叫他们好过。
贺江年这一剑斩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竟在一瞬之间尽数灰飞烟灭,陆云笺不由得叹道:“江年,这是你的佩剑吗?真厉害。”
贺江年转过身,颇为骄傲地将自己的佩剑亮出来,纯白剑光映在他眸中,无端耀眼:“倒不是我的定契佩剑,它叫‘明澄’,是我师尊给我的,这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剑!”
陆云笺心下了然:贺江年的剑是佩在身上的,并不像陆明周与裴世的剑那样即召即来,想来就是有没有定契的区别了。
贺江年将剑收入剑鞘,又好好地佩在身上,半是刻意半是自豪地补了一句:“我可是我师尊最喜欢,也是最厉害的徒弟。”
想来他这话不知说了多少遍,一旁裴世戏谑道:“你师尊座下不就你这一个徒弟么?”
贺江年正欲反驳,身后却忽然一凉,他下意识转头看去,而裴世已经一掌轰上,炸开了又一波蛇鼠虫蚁。
贺江年再度拔剑:“这东西怎么还有?还有完没完?!”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的轰一遍还死不了,有的甚至死了还能活过来,如何也杀不尽,烦人得很。
陆云笺见前头两人又砍又轰,热火朝天,便不凑热闹,闪到后面,方便他们大展身手。
她正凝神观战,却不料袖中突然一动,锦盒掉了出来,一道金光蹿出,猛地钻入裴世的心脏!
裴世正轰尽了那群蛇鼠虫蚁,骤然被那东西一刺,不知是疼痛还是惊吓,微一踉跄。
陆云笺下意识去扶,可这实在是有些多余了,因为裴世立即稳住了身形,转头去看手腕。
他手腕上倏然出现了一圈黑色咒纹,仿若枷锁一般。
是戮心蛊的印记。
完了。
就算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戮心蛊受了那老妖婆的影响,但不管怎么看,都是从她袖子里钻出去,直接奔着裴世去的。
贺江年还在检查那些蛇鼠虫蚁的尸体,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裴世已经转过了身,一步一步朝陆云笺逼近。
他走近一步,陆云笺便退一步:“对对对不起啊,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捏你的脸,更不是故意下戮心蛊。
裴世面上虽带着笑,笑容却十分虚假,令人不寒而栗,神色又极冷,陆云笺甚至怀疑他下一秒就要轰自己了。
但若是戮心蛊生效了,他若有杀意,她应该能感知到才对,为何一点感觉也没有?莫非裴世能对戮心蛊免疫?要真能免疫,在看到那道黑色印记的那一刻,他就该把它震碎了。
陆云笺正思考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可能性,裴世却停了脚步,道:“陆小姐真这么怕我啊。”
陆云笺全然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我……”
裴世不等她说话,径自道:“陆小姐失了记忆,法术没学会什么,倒先学会给人下蛊了。”
陆云笺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憋了好半天,只憋出了两个字:“……抱歉。”
裴世又是轻轻一笑,道:“有了这戮心蛊,陆小姐可安心了?”
陆云笺一怔。
却在此时,大救星贺江年检查完了那些要么爆浆要么碎裂的蛇鼠虫蚁,拍拍手,全然没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脚插进中间,不明所以道:“你俩站这儿干吗?走啊,回云间世啊。”
这药铺子就在山脚镇子里,原本离云间世就不远,一路上陆云笺保持着尴尬的沉默,时不时瞄两眼裴世的反应,而裴世始终端着那副谁也看不懂的高深莫测的表情,不知是火山爆发的前奏,还是暴风雨降临前的平静。
只有贺江年一路嘴不停,十分积极地活跃着气氛:
“哎云笺,你出关的时候我在外边没能赶回来,但我送了礼物的,你没怪我吧?”
陆云笺:“怎么会?没事没事。”她没好意思说,那时她都不知道修真界到底有没有贺江年这个人,更不用说纠结于他为什么不赶回来迎自己出关了。
“哎裴世,我看你上回带回来的那个奇形怪状的草还挺有特色的,你出个价,我买你的呗?”
裴世:“没用,扔了。”
“唉那有点可惜了,我第一次见长成那样的草。”
他一路扯些有的没的,走到云间世已是口干舌燥,抬头一看长长的数千级石阶,仰头长叹道:“怎么还有这么远——要不是传送通道会被扭曲,用得着这么走?我腿早麻了——”
传送阵与传送通道虽十分耗费灵力,但也非常方便,因此在追击邪祟时还算常用。
陆云笺听他这么说,微觉奇怪,道:“这传送通道怎么还会被扭曲?”
贺江年爬一阶石梯便喘一口气,道:“会啊。我之前追妖怪,在这附近开过传送通道,里面乌漆嘛黑的什么都没有,妖怪也不见了。可能是云间世结界太过强大,导致传送通道扭曲了吧。”
他说完便又嚎了起来,一路嚎到了云间世山顶中孚殿,好容易才安静下来。
中孚殿偏殿是云间世尊主办公之所,陆稷虽然已经出关,但全派事务仍然如他闭关时尽数交与陆明周处理,因此也就可以默认是陆明周的办公之所。
贺江年晃进门,端起案上茶盏猛灌了几大杯,强盗做派一度使得陆明周险些连手中的笔都掉在地上。
陆明周以手支额,一贯的疲倦姿态,无奈道:“江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贺江年瘫在椅上,道:“别提了,我本来出完任务就想直接回来的,结果路上碰见个附身的鬼魂,我想着那就顺手收了吧,就跟着它,谁知道半路突然冲出来个老妖婆——就山脚下开药铺子那个,不知道甩了个什么东西出来,起了阵烟雾,鬼魂就不见了,还把我变成——”
他想起这事儿就不痛快,没再说下去,只把袖中匣子拿出来,扔在案上:“喏,老妖婆在这儿。”
陆明周看着那匣子,微微蹙眉:“药铺掌柜?那……”
话未说完,被贺江年强行扯来中孚殿的陆云笺便一脸恹恹地走了进来,陆明周转头道:“云笺,你……”
下一刻,裴世也进来了。他倒不是被贺江年扯来的,大约是也有任务情况需要向陆明周汇报。
陆明周便不说话了。
他收了那只封着老妖婆的匣子,又重新提起笔,道:“那说说任务情况吧。”
另外两人都有任务情况要汇报,陆云笺无事可做,觉得无聊,便拿出黄纸朱砂在一旁练习画符,画的还是她怎么也记不住的驱邪符。
画了几笔果然又卡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下一步,正咬笔苦思,一旁忽地响起一个声音:“前几笔错了。”
陆云笺没想到裴世这么快就汇报完了,更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裴世垂眸看着她手中符纸:“前几笔画错了,顺序也不对。”
“啊……那怎么画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裴世看她一眼,道:“纸笔给我。”
陆云笺看他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工工整整画着符咒,心中好奇,原本不想说话,但见裴世面色还算和善,还是问道:“像你们这种大神,是不是所有符咒画法都记得很熟,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很快就画出来,还能立马就用啊?”
裴世笔一顿,道:“自然记得熟。不过符咒太弱,我一般不用。”
“那用什么?”
“法阵强点。若要说常用,自然是自己的法器。”裴世抬头看她,“陆小姐用自己的匕首不是也用得很熟么?”
陆云笺尴尬地笑笑:“没有没有。”
转眼间裴世已经将符咒画好了,陆云笺细细看了一遍、记了一遍,顺便拍了个马屁:“符咒画得越工整效果越好吗?裴公子画符咒都这么端正工整,当真令人钦佩。”
“不是。”裴世道,“只是怕太潦草,陆小姐看不懂。”
陆云笺:“……”
裴世垂眸看着那符纸,道:“这符简单,陆小姐聪慧,该学些更难的。”
陆云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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