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今年上高一，过着平凡而充实的校园生活。
每天早上五点半，他和同宿舍的伙伴们一起从床上爬起来，礼貌的互道早安，花五分钟时间收拾洗漱，顺带把前天晚上背的单词复习一遍。
早饭过后，从六点半的早读开始，上午的课程一直持续到十二点半。期间他满怀热情的听讲、做题，充分利用每个八分钟的课间找到老师答疑，弥补自己知识上的漏洞。午饭过后，同学们马不停蹄地开始上下午的课程，一直专注学习到五点半，随后是每天轮换的一小时学课统练。
这个时候，学生们会整齐的把书本放到地上，拉开桌子。考试期间不允许回头，故而计时的钟表被放到了教室前头，墙壁上挂着一栏横幅——“只争朝夕，不负韶华！无计疲倦，未来可期！”
它的下联挂在后墙壁，每位同学都可以背下来：“逆流而上，万事争先！激流勇进，逆天改命！”
卡特度过了他幸福的一天的大半，考试过后，他长舒一口气。晚饭过后还有三小时的自习，那之后，他就可以回到宿舍再学习两小时，睡觉，迎接美好的明天了！
学生的生活真是幸福！
“卡特，今天吃一号餐对吧？”
“我记得是。”
学校食堂为大家准备了一共两种美味的佳肴，一种是番茄牛肉，另一种是牛肉番茄。学生们每日轮换着吃，谁说这学校不好的，这学校简直太棒了！
卡特记不清昨天吃的是几号餐了，随意应下。学生们都是自觉的消费产品，我们的价值不从吃这样子庸俗的小事上获取！学生们的追求是远大的、理想的——度过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日子，学习永远也学不完的知识，在学校过永远也过不完的神仙日子！
冬天天黑的早，五分钟的番茄牛肉美餐过后，卡特和莫德并排回到教学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太阳只剩下一小半挂在远处半山头，这是只有学校里的学生们才能见到的此生美景！这时天已经完全暗下去了，走廊里亮起了两排灯。
学生的眼睛早已适应楼道的灯光，但今天卡特感到眼前一亮。
卡特眯眼看过去，走廊尽头，一盏孤灯幽幽点在两排LED灯管旁边，与周围格格不入。
卡特停下脚步。
“卡特？”莫德疑惑地跟着停下来，朝他停滞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啊，你在看啥啊，卡特。”
“一盏灯，”卡特呢喃道，“不是学校走廊里的灯……是方形的，好像是纸做的……”
“你在乱说什么，”莫德更疑惑了，“有不属于学校的东西在那里？这个时间，纠察组的同学们还没放学，有什么异常的话，我们去向他们举报吧！”
卡特突然感到身体划过一丝冷意，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归咎于自己今天穿的毛衣实在是太薄了，今天回去赶紧换一件。
“没什么，我看错了……”
学校生活是平淡却充实的，卡特开心的学习着，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数学统练拿到了七十的高分，向纠察组的一名学弟检举了班上一名同学的偷懒行为，得到了嘉奖——学生是友好互助的集体，大家都应该培养敦促周围的伙伴们不知疲倦的学习的习惯！
卡特今日照常上着课，内心里却有什么东西一直挥之不去。
【与学习无关的一切，都应当摒弃】
但是啊，卡特皱了皱眉，自己的记忆、自己的目之所见怎么摒弃？
他已经连续三天吃晚饭回来的时候，在走廊尽头看见那盏忽明忽暗的古纸灯了。他反复看去，那千真万确是盏纸灯。他问莫德，莫德居然看不见！这种事也不好去烦扰纠察组的成员……耽误学习的事，应当摒弃……
上课的第四天，卡特忘掉了纸灯。
数学课上到一半，他抬起手臂，打了个哈欠。
内心没有任何违和感，卡特莫名的将头埋下，两手抱在桌上，飞速沉入梦乡——
【学生应当不知疲倦】
【学生永远热爱学校，不做任何不利于学校的事情】
【学生要学会互相检举，创造良好的校园环境】
【滴滴！新增！学生应警惕学校里穿古装的异服人】
【同学们，无论对现实有什么抱怨，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你将忘记一切不满，充满活力，继续为了梦想不停的奋斗！】
“醒醒！你在上课睡觉！”
啊！上课睡觉，这怎么行！什么？他自己在上课睡觉？
卡特大口喘着气，从深海一般的梦境中挣脱出来，一睁眼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我没有睡着……”
然后嘴就被捂住了。
卡特震惊的看着前方。
老同学弗里德安用力捂住他的嘴，同时另一只手传过来一张纸条——他什么时候坐到我同桌的位置上的啊——不对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卡特恍惚地低头，看见纸条上写着：“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什么？
等等！
上课睡觉很奇怪？哪个高中生上课没睡过觉，他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卡特再次抬头，仔细眨了眨眼，发现他虽然仍然可以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面前的景象却是完全变了——一屋子流动的红色鬼影坐在一个阴森无光的教室里，构成一幅血红与灰黑交织的恐怖片。
他想起来了全部！
“我的天哪，”卡特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出来，“我是在哪……”
弗里德安收回了纸条，用那只手比了个噤声，随后松开捂住卡特嘴的手，充分信任他地拉着卡特猫着腰冲出了教室！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卡特头昏眼花，一冲出教室，走廊里全都是流动的红色鬼影，鬼影大军像长河一样奔腾，他还听见了其中交杂的声音——“走吧，下节课在三楼呢！”“卡特，今天中午吃几号餐？”
卡特内心里像拉警报一样尖叫起来，强迫自己冷静，瞪大了眼看着这一切。
两个不是鬼影的人只好先在走廊边缘小心蹲着。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一声悠扬的上课铃声响起，鬼影大军纷纷融进了教室里面，走廊里清静下来。昏暗的灯光显出一股不祥的气息，但总比刚才鬼影肆虐的样子好多了。
“走！跟我来，”弗里德安轻车熟路，拉起卡特的手就往走廊左边跑，卡特猝不及防，小声询问：“弗里德安——我们是在现实中吗？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现实？”弗里德安摇头，“我们的学校没有现实可言！走，我们试试实验楼旁边那条路，看看今天能不能躲过摄像头跑出去！”
卡特总觉得这个弗里德安和自己不久前遇见的有些不同，他看不出来违和感从何而来，整个人更加懵了：“什么叫没有现实！还有……不要走实验楼旁边那条路啊，我今天刚走过，要不是……就被抓了！”
但此时弗里德安已经冲到了楼下，卡特被他拉着，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劝阻，抬头一看，发现不用了。
教务处主任木彤叉腰站在那里，身旁还跟了两个眼神发亮的初中“摄像头”。
“莉莉老师说她的课上有学生跑了，真是不可思议，”木彤脸上挂着一副慈爱的笑容，“回去上课，同学们。”
两个摄像头举起平板，卡特抽了抽嘴角，小孩哥的嘴角泛起诡异的笑容，阳光下的影子逐渐往红色发展。
这下不用说了，他肯定还没回到现实。
“跑！”
两个牢学生达成共识，掉头狂奔，木彤演都不演了，面色冰冷，掷地有声：“把不听话的同学抓回来！我要让他们见校长！”
两个“摄像头”嘻嘻笑着，身子拉长，迅速融入建筑物的阴影当中，飞速蠕动起来。
“弗里德安，这里还是梦中！我说，”卡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牢学生联盟的救兵呢？他们可以进到这里面来吗？”
“牢学生联盟？那是什么？”弗里德安疑惑地说道。
什么？难道人进入学校的梦境中还会被洗刷记忆？这不可能啊，明明他什么都记得。
两人被逼到了走廊中央，前后方都是汹涌的红色阴影。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仔细一听却是：
“他们在那里！”
“不遵守【规则】的坏学生！”
淦！为什么学生在梦里面都这么不团结！这下跑不了了。
正在走投无路之时，弗里德安突然指向后方：“你看，那间空教室里，是不是点了一盏灯啊？”
卡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一间空教室外，鬼影奔腾而过，里面却点着一盏幽幽的纸灯，和他这几天在梦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连滚带爬的逃了进去。
卡特前脚刚进门，鬼影纷纷愤怒的尖叫起来。教室门在他之后关上了。
“来了？”
是谷老师！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谷老师，所以我们现在是出梦境了对吧？”卡特大舒一口气，摆了摆脑袋，迫不及待的问道，“难以想象，学校在梦境里把每个学生都培养成一板一眼、遵守它制定的【规则】的僵尸，居然还要他们发自内心的热爱这种生活！怪不得没有人觉察不对，他们不会都在梦中被木彤他们控制着吧！”
“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一个人吗，”谷沉欢坐在桌子上，一手提着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两人，“人类不能凭空捏造出物质，梦也一样。拿走正常的梦境，改造成洗脑神蛊，如果都不还回来，你看学校里还能有几个学生精力充足。”
梦是要还回来的，什么意思？
他还在懵，弗里德安“哦”了一声，好像顿悟了：“所以，我们在现实中产生的怀疑情绪进入梦中，重新洗脑之后，会被再丢回现实，让真实的我们继续老实呆着……那么梦也一定是可以循环利用的，如果那之后学生再诞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就再重复一遍梦……”
“唔，可以这么说吧，”谷沉欢点点头，“ 不过，你知道我是谁吗？”
卡特回过神来，对啊！眼前的这个弗里德安连牢学生联盟都忘了，他还记得谷老师？
或者说，这个弗里德安到底属于什么？精神体？意识？那他和现实中见到的那个人为什么记忆不通呢？
“我不知道您是谁，”弗里德安轻声回答道，“【规则】的撰写者之一？或者干脆属于【规则】之上？无论您是谁，我只感谢您点拨我明白了一点。我徘徊这里许久，之前在这里做出这么多努力送出去的同学，原来不是消失了，只是回到现实，然后被学校察觉，送回梦境里……我没有再见过他们，梦境不止一个。接下来，我还会继续对抗规则的同化，送更多人出去。”
“你在梦境里以意识的形态待了多久？”谷沉欢问，“你不知道外界自己的实体正在干什么，身处哪里？”
“严格意义上讲，时间太久了，我一直有怀疑这里可能不是现实，但今天才确认，外界的一切我都不清楚，”弗里德安抬头凝视着谷沉欢的眼睛，“想来外界的我，也在为了大家的自由而努力着吧？您有什么办法送我出去吗？我又应该以什么来交换。”
“你比较特殊，不行。但，”谷沉欢指了指卡特，“他可以。”
“啊？我吗？”卡特展张大了嘴——他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弗里德安毫不犹豫地成交了，“那，您想要什么？”
卡特被谷沉欢一只手按住眼睛，送入梦乡前，迷迷糊糊听见了两人最后的对话。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谷沉欢的声音变得空灵，“但我一向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素材——你身处【规则】深处，身为凡人，是如何保持清醒的？
“我记录凡人对抗【规则】之上的事迹，这便是此身行走人间的目的。”
“……”
我总算是把谷谷的核心行动力写出来一点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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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地狱学府叛乱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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