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商雪望着谷沉欢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随后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想了片刻，还是老实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毕业年级的氛围比其他地方都压抑，课间都到了末尾，楼道里没有任何走动的学生，班里的大都把头埋在书海里，一看就是又卷了一个课间。卜商雪叹了口气，朝后排走去，夭桃客等候多时，脸上带着询问地看着她。
卜商雪摆了摆手，拉来椅子坐下。
夭桃客心下了然，两人默契地从桌洞里掏出违规品手机，卜商雪抬头向教室天花板看去，夭桃客拉了一下她，比了个“OK”，两人在手机上打字交流起来。
“她是否属于【规则】之外？态度怎样？”
“并未看出，你也看到了，她对于我们主动向她展示我们可以短暂控制监控的成果毫不在意。但试探过后，我认为对她不可招惹的同时，可以尝试求问。”
“她有给你提供了什么信息吗？”
“……”
“怎么了？”
“她什么也没明说，但今天见面之后，我心中无端多了许多疑窦……我们潜伏学校已有几月余，到底是漏掉了什么……”
“把头给我抬起来！正好讲到最关键的复习要点呢！那个倒了的，对，旁边的，给他轰醒！”
平时她俩是从来不听课的，没错，不算她们真实地目的，表面上，已经被保送的竞赛生就是能够这么肆无忌惮。但联想到谷沉欢一句“好好上课吧”，卜商雪抬起头，静静的观看着数学老师训斥睡过去的学生。
“别浪费大家时间！好，我们继续来讲……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觉的！哼……”
卜商雪脑子里突然有种什么迷雾被打通了一样。
以前，她从来都没认为过，学校里的牢学生们无论年级场合总是在睡觉，有什么不合理之处。
卡特今天经历了一场牢生剧变，这使他作出一件巨大的决定——中午不写作业也不睡午觉了，今天写一份对学校的认识总结上来！
自从接触鬼影时间，不过半天，他感到自己对学校和世界的认知上出现了极大的漏洞。如果真如谷老师所说，一切行动之上必须付合【规则】，那么观念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把自己以往对于学校的一切认知写下来整理一遍，定能发现其中按照现在的逻辑说不通的地方，从而找出学校崩坏掉的“诡异【规则】”！
此时正是午饭过后，班里卷王狂写作业，闲者呼呼大睡的时机，安静的可怕。卡特转着笔杆，把自己能记得的所有学校【规则】都写下了一遍。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啊……卡特将纸反复观看几遍，得出结论。这不都是很普通的校规嘛，什么上课不许迟到，维护学校卫生什么的……
“蠢货啊……如果什么【规则】都在墙壁上贴明了，那学校还怎么挑牢学生的刺？”
谁？
卡特茫然四顾，但同学们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一个人面向他。
谁在说话，听错了吧……
“【规则】的定义是约束人的行为的强制力，又不是什么必须让人知道的东西！好好想想……有什么是校规里从来不写，但是你潜意识里一直奉行不疑的……”
潜在规则！
卡特一拍脑门，对啊！没有哪条校规说过他不能举报学校，但是从来没有人产生过这个想法！难道潜意识里有一条条隐藏规则在束缚着牢学生们？
不过说话的到底是谁啊！总不能是他的潜意识在自言自语吧！
想着想着，在兴奋与惶恐的交杂中，卡特忽然感到一阵心累。
好想睡觉啊……
好困啊……
“你昨晚几点睡的？”
“挺早的啊，忘了。”
这已经成为牢学生们每天坠入梦乡前非常经典的互相问候，大家都不会奇怪，哪怕前一天睡得那么早，第二天一早醒来的困意从哪来。
学校是怎么让学生们一直乖乖服从守则的？或者说，他们中间肯定有过人像如今的牢学生联盟一样察觉到了学校异样的吧？他们去哪里了——或者说，他们的这种想法，去哪里了？
卡特困意袭上心头，但恍然醒悟的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不行，不能睡觉！睡起来忘了怎么办？他好不容易开始明白了一切，绝对不能……
【同学们，无论对现实有什么抱怨，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你将忘记一切不满，充满活力，继续为了梦想不停的奋斗！】
“卡特，还睡呢？过来补作业。”
卡特听到这一声平日里他避之不及的话，瞬间摆脱了困意。他睁开刚刚无意识闭上的双眼，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地看到谷沉欢举着他地作业本站在教室后门口。
卡特如遇救星，跌跌撞撞地朝她走去。谷沉欢叹了口气：“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也不看看上次交的作业错成啥了，过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好好好！老师，我保证知错就改，下次一定！”卡特点头如捣蒜，跟着谷沉欢一走出教室，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谷老师，我发现……”
“嘘。”
看到谷沉欢对他比出噤声的手势，卡特连忙闭嘴，但也不乏迷惑地观察了一下走廊周边。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掉半条命——走廊里，墙壁上，天花板的灯管里，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的鬼影！它们形态各异，但卡特可以确定，和他跑操迟到时看见的幻影是同一个类型！
“卡特——”
“你也来啦？快来一起做值日啊！”
卡特几乎就要尖叫出来了，鬼影不知道看不看得见他，但他能看见它们与自己擦肩而过，而且诡异的声音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耳朵。
这已经有点超出他的心里承受范围了，卡特抱头差点蹲下来。好在谷沉欢及时拉住了他，才在他彻底尖叫出来之前进了数学组办公室。
卡特一听到谷沉欢关上门，就开始大口喘气。谷沉欢耐心地听他喘完，悠然道：“缓过气没？”
卡特点了点头，努力把漫天红影的阴影从心里暂时去除。他抬头，发现今天数学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彻底放松下来了。
“今天数学组开会，”谷沉欢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本作业，“但我是新来的，还有学生要辅导，怎么会有时间去呢？当老师太累了，尽力了尽力了。”
卡特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一出，他甩了甩脑袋，语速极快：“老师，刚才我突然醒悟到学校可能有针对我们的隐藏规则之后，我就在走廊里发现了……”
他话说到一半，嘴突然像是被封住了一样。卡特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摩擦门，那好似牙齿摩擦的声音听的他心里发毛，谷沉欢抬起头看了一眼门把手，那声音又忽地消失了。
“喏，”谷沉欢收回眼神，递给他一支笔，“你从桌上找一张草稿纸，我们开始重做你上次作业的17题。”
不是？
真讲题啊？
卡特疑惑不已，但他对谷老师唯命是从，立马从办公桌上找来一页白纸，提起笔来。这时，谷沉欢摊开作业本放在桌上，冷不丁问他一句：“我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额，答，答疑吧……”难道不是吗！？
“嗯，”谷沉欢点了点头，“答疑的时候，你有什么义务？”
“额……听老师的话，照着老师说的做，和老师进行交流。”
“嗯，看来你把校规吃进肚子里了，”谷沉欢点了点头，“好吧，所以你看见你们学校走廊里上演的鬼片了？有何感想？”
为什么现在就能说了哇！
卡特一脸懵逼，但马上就回过神来。
刚才不能说，是因为谷沉欢带她进了办公室，却还没表露出明确的目的。
现在他们是在正式答疑期间了，这是否意味着，彼时彼刻，老师的“规矩”是可以短暂大于学校的？
“我感到毛骨悚然，老师，”卡特深吸一口气，“它们是什么？而且我上午回来还没看见这个，这回却看见了，变化仅仅是因为我中午的时候突然想到，我们一直这么缺觉，是不是有点奇怪，然后我就想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面色变得更加苍白，然而谷沉欢只是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淡定地喝了一口，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学校一直在用什么办法把我们的‘真我’抽去，留下一群只知道遵守【规则】的学生，”卡特声音开始颤抖，“如果睡觉是忘记异常的媒介，那我们的真正意识通过睡梦去了哪里？方才一直有声音在给予我提示，我却看不见说话的人。老师……校园怪谈是人为的，那些鬼影真的不是……”
鬼影不会是他们自己吧？
见过鬼影的学生真不少，如若它们是真正的恶魔，为何还没有一个学生命丧其手？
每次见到鬼影，无一例外都和困意脱不了干系。
鬼影一直在尝试“同化”他，但目的是为了拉着他走向“光明自由的未来”——为了不再做牢学生。
什么东西会有这么强烈的欲.望？
鬼影的面相与朝夕相处的同学们没有一点不同！
“它们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他们，”卡特恍惚而坚定的推断道，“它们是我们脱离规则后被放逐的自我意识……”
卡特感到眼前的光线变暗了，谷老师的脸色在这样的光线下变得晦暗不明。她仍旧一言不发，卡特动了动干燥的嘴唇：“老师……”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谷沉欢温和一笑，直接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把手，“你既然觉得是，为何不去重新认识认识它们？”
卡特惊恐的看着大门打开，但门外并不是红色鬼影肆虐的模样，一群他熟悉的面孔挂着灿烂的笑容站在走廊里，对门的教室正在上课，同学们面容阳光、举若朝阳……
对啊，这才是他认识中的学校嘛。卡特傻乎乎的笑着，自觉地走了出去。弗里德安冲他招了招手：“嘿，哥们，这边！你再不来可要迟到了！”
“来了来了！”
谷沉欢偏头看着旁边的座位。
“卡特”像是被阳光融化的冰块，人形消失在了椅子上，一抹红色的虚影从影子上滑落了下去，蠕动着加入了走廊里四处移动的鬼影。
四处的嘈杂声越来越甚了。
谷沉欢轻轻抿了口茶。
“不用回头。”
灯火俱黯的走廊里，红色的鬼影将四壁染成一幅无边的炼狱，青衣女子长发微动，抬手将一杯茶洒在脚下的红河中。
“喂，卡特！你昨晚又熬夜啦？怎么今天比我还能睡啊！”
教室里，卡特睁开惺忪的睡眼，莫德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我……我睡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啦！要不是你回来得早，下午第一节课都得被你睡过去！”
“哦……”卡特点了点头，收拾出上课要用的课本，脸上重新挂起了礼貌的笑容。
下次不能这么睡了，我们学生要好好利用每一分钟啊！不过话说，之前是怎么睡过去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温馨主编提醒您，已经凌晨一点了嗷~
开玩笑的，作者你赶紧睡觉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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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地狱学府叛乱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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