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没想到说的是这句话，沈煜的脑子运行速度有点慢，“谢谢。”
对善意的夸赞，他下意识地回了个礼貌用语。
接下来该说什么？
众人互相对视，谁知道，就在彼此思索的空当，男子衣摆翩然，再次朝竹林后一拐。
他们这些人，对后山的这么多条小路哪会有NPC熟悉，只得赶紧追上前去才不会迷路。一路跟着，经过风雨廊和石桥，顺着山泉走，在繁盛的花藤架下，大家找到了第二张字条。
〖翌日清晨，客神消影散，遍寻无踪。〗
上边的字句是江幼琴念的，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花架藤蔓虚掩着的纸糊幕布亮起。
两只皮影小人投映而现，弦乐和鼓点锵锵入场，唯独没有人声。
不过，画布小剧场呈现的故事分明，没有人物配音也十分好懂。
起先是两名男子对谈下棋，之后一人离去。
日升日落，斗转星移，那名男子终于又遇到了他等待的人。两人在竹林里大醉方休，待醒来后依旧只留他一个。
即使同为男子，也看得出两人之间惺惺相惜之情如万缕千丝。
他在远近乡邻打听友人，遍寻未果，后又推拒媒妁之言长辈之命。
然而，异象忽至，山野间的花树陆续枯死，氏族陵墓草色难青。
于是，流言四起。
梆子和板鼓声短快急促，听得人心底万分焦急。但皮影戏的幕布亮到这时，便突然熄灭了，重归寂静。
一行人静默半晌。
“等会，我们捋一捋……他遇到的这位知音，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许楠摸摸下巴。
沈钰赞同地点头，只是……有什么古怪的触感，轻轻抚上了他的肩膀。
他没太在意，依旧听许楠师兄往下分析剧情。
“然后再一年的中元节晚上，他们重逢了？”
沈钰抬手想拨开肩上多出的重量，没成功。于是捏了一下，又捏了捏。
肩膀上的东西干瘪的、骨质得毫无肉感。
这骨感、这形状，哦，原来是……沈钰心下作出了判断。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剧情上。
另一人补充说：“而且，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路的溪水旁，种了好多的……石蒜花？！”
石蒜花开八月，艳红似火，它有个更风雅的名称是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是传说中唯一开在冥界的花朵。
许楠接着继续推断，“所以，故事中主角认识的这位朋友，难道是……”
“你看这是什么？”沈钰干脆地把它抽了出来，再顺手地递到最近的人脸前。
一直讲话的许楠盯着，顿时呆滞。
不只是他，看清了沈钰手里的东西之后，整个队伍的人都卡壳了。
一只骷髅手臂，白骨森然，在夜色的衬托下阴惨可怖。
“这、这这是……”江幼琴磕磕绊绊地往外吐字。不知为何，沈钰平日里纯真无邪地面容此刻竟令人觉得邪诡。
就在这时，有个不同于沈钰的声音突兀开口了：
“可以还给我吗？”
那声线低幽，在午夜时分贴着他们传来。
一帮高年级的学生们，统统变了脸色。
空气凝固两秒，终于爆炸了。
“哇——”
“卧槽，什么鬼啊？”
“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刺穿耳膜，不知是被沈钰手里的东西吓到，还是被第一个人的尖叫吓到，竟一个比一个高声。
如果说看到那骷髅手臂时，大家还能堪堪稳住心态，但在听到这没由来的人语后，没有人能忍住不跑。
一时间鸡飞狗跳，瞬时鸟兽状窜逃而去。
等花架下归于平静，只剩下沈钰，还有……另外一个从花树后转出来的身影。
不是那NPC男子又是谁？
他问：“抓得够久了，还不松手？”像是看穿了沈钰的恶作剧，音调里有些戏谑。
沈钰恶人先告状：“你把他们吓到了。”
“我？”男子不可置信地问。
“嗯，是你。”沈钰语气里有些赖皮，可自己都没意识到。
男子指指他抓着的那个惟妙惟肖的道具，好心提醒，“拿着骷髅手臂，特意给他们看的人，好像不是我。”
但是，装乖的人是争辩不过的。
“这道具是你的，”沈钰辩驳，“所以本质上，还是因为你。”
“哦，那好吧，我的错。”对方有些无奈，反倒笑了。
想起沈钰刚刚刻意吓人的笑容比自己还敬业，他说：“看来这中元节的NPC，应该你来当。”
沈钰顽皮咧嘴，“只是应景罢了，没想到大家吓成这样，嗯……确实是我的锅。”
他抓抓头发，又问，“你是姚家人吗？”
“姚春迟。”对方直接说了全名，像是在和沈钰正式地自我介绍。这应该是故事里的名字。
“制扇世家的少主人？”
“哗啦”一声，男子将手中折扇展开，自在地摇风两下，便成一种风流。
他答道：“算是，也不算是。”
扇子的纸面上无画无字，全是空白。制扇世家的小少爷，随身带着的居然是一把空白折扇。
“是新做的扇子么？”沈钰忍不住追问，“怎么不作画？”
月光皎洁，从云层后探出身来。中元这天，月已无缺。
只见他轻摇两下折扇，月色就将那竹影投射在了扇面上。
“你看，这不就有画了。”对方说着。“如何？”
沈钰进想不到词接，一时看呆了。
刚刚他说，不算是姚家的继承者？
为什么？
“你们，你们……后来怎么样了？？”沈钰急切地想知道故事的后续。
姚春迟沉默两秒，还是没多说。
“往前去吧，”他用扇子朝另一侧虚虚一点，道：“你的朋友们在等你。”
伸手接过沈钰手里握着的骷髅手臂道具，重新绕回刚出现之处，隐匿不见了。
是触发的互动剧情结束了？沈钰想。
只得先去找同伴们。
没走太远，已经瞧见了坐在石头上的许楠。
“诶我说师弟啊，”他刚刚飞奔得鞋都掉了一只，此刻正双手拎着那只鞋子往脚上套，“不带这样的啊。”
“禁止自己人吓自己人。”有人双手交叉，比了个大大的“X”。
不久前分明都惊吓得吱哇乱叫，现在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忽然都捧腹大笑起来。
有人又一惊一乍，喊道：“莲花灯！”
水边一块大石头上堆着数朵白色的莲灯，看样子是特意给游园的玩家准备的。
“也许，每年中元，主角也为他等待的故人放了一盏莲灯。”
沈钰说，“刚刚NPC说，他的名字是‘姚春迟’。”
“那他等的人呢？”
他摇头，“没来得及问。”
江幼琴用灯笼的烛火点燃花灯的灯芯，“我们也帮他放些吧。”
夜色中，跳动的烛光忽明忽暗，轻盈的花瓣舒展，随着水波起伏，寄托着思念。
“看那里！”
在他们放的数个花灯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混入其中，此时意识到的时候才觉得醒目异常。
那是一盏红色的莲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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