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捞过来看看？”
“捞！”这边沈钰已经动手了，在旁边的灌木丛里翻出一根细枝条，三下两下，把红莲灯拨到他们这边。
许楠探手，抓过了莲灯里躺着的手札。上面的字迹明显和之前的出自同一人。
〖思君若有归期，岁岁年年依旧。〗
这句话只讲了姚春迟在等人，并没有更多细节。
“咱们快些走，看看他们之后有没有再见。”看起来，所有人都想知道后续如何发展。
引路的箭头标识这次指向了一条僻静的小道。
天光沉黯，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云中，不愿给林间照路。
越往里走，越不对劲。
想到起先进山门时的聊天，有人此时问许楠：“你开始说的旧墓地，不会在这边吧啊？”
明明是八月中旬的天气，不知为何却感到了丝丝凉意。
“诶民间传说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胡邹乱编的……”
“一般都不是空穴来风……”另一人几乎同时接话。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沈钰已经望见了夜游最害怕看到东西。
小路的尽头，凹陷的山间拢着一方坟冢，离更远处的墓地群有少许距离。
刚刚在山道上生龙活虎讲鬼故事的许楠俨然熄火，而沈钰呢，已经被众人推到了第一的位置，当……盾牌。
“阴风啊这是……凉飕飕的。”不知是谁在开玩笑，立即被大家给摁了下去。
“闭嘴，现在说这些太吓人了。”
“少乱说……”
沈钰的心一沉。
石碑清简，墓前燃着香烛，摆着祭品。
周边的低矮灌木上系着白色纸带，随着夜风微微飘动，像在无声地诉说。
后来的事情，无非就是流言蜚语四起，而姚春迟旧病迁延不愈，制作的扇子极少，甚至连家主的位子也转交他人。
俊朗青年最终长眠不醒，只留浅浅的坟茔，等满山花树再开。
尽管早有预感，但确定是这样的结局时，大家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
有人无意间蹭到了沈钰的手臂，惊呼道：“沈钰，你的手真凉。”
“啊，是吗？我……应该只是不太热而已。”沈钰指了指是手中的饮料杯，已经喝了大半。
他故作轻松地说：“这里面的冰块比柠檬茶多。”
说完，不自在的低头又喝了一口冷饮，那冷意沁到了心底。
今晚的柠檬茶，可真难喝啊。沈钰想。
他接下来一路心不在焉，随着大部队绕过了旧墓地，竟跟到了一间从未踏足过的小园子。
“这园子，以前就有吗？”在校时间最长的师兄有些疑惑，转头问同届的另一人。
“没有吧？”后者想了几秒，肯定道：“嗯以前没有的，是这次修的？”
原本以为只是小院子，谁料到途径半月拱门往内走，庭间、回廊、水阁和前厅，一路漫步，步步皆景。设计、布局处处有巧思，讲究得很。
暑气正盛，庭中芭蕉叶宽繁茂，连山间的流水，也被引入园子，作了庭中一景。
石板铺路，将他们引向了一间雅厅。题字为“东君信”的匾额之下，木雕大门紧闭。
四下寂静，风疏影动间，蝉鸣声忽如浪潮袭来，聒噪不已。
“哎？怎么这个时间还有蝉鸣啊？”
“我们吵的太大声，把知了们都给闹醒了。”
推门抬脚迈入雅厅，木门“吱呀”声响过后，将吵嚷的蝉鸣抛在了院子里。
而室内，则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静谧。
太安静了。
屋内没亮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靠……我和老徐开会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许楠缓了缓气。
老徐是他们的导师，这时拿出来和鬼怪NPC做比较，安全系数居然听起来要高上许多。
众人一阵嘘声，继续蹑手蹑脚地往前挪动。
有人摸出手机做手电筒，边自我开解：“活动规则里没说不能用手电筒吧……”
“好像真没说！”又点亮了一只手机。
从照明的范围看，厅内空间不小，像是展示厅。崭新的装修，看起来应该是这次才修缮落成。
靠墙的四周的陈列柜里，依次有书籍、木器和瓷器等旧物，数量不多，但都被分门别类，仔细保管着。所展器物旁还有名卡作说明解释。
大家没来得及仔细去看那些名卡，已经被厅堂最中央的位置吸引了注意力。
最显眼的位置，四四方方的柜子上盖着严实的白布，不知下面藏着什么。
“有奖竞猜，这、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妖怪？”许楠极力掩饰，但所有人都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发抖。
有女孩子也在紧张：“会不会是、是……”她摸了摸自己头的大小，又看那被布蒙着的柜子。
“别说！不是！不可能！”心领神会的江幼琴立即否定。
谁知沈钰偏偏往下说了，道：“头颅？不可能。这柜子的尺寸能装四个人头啦~”
“诶小师弟，我发现你有点叛逆啊——”江幼琴之前已经被沈钰吓到过，现在越发这样觉得。只是，抓紧他的T恤下摆依然不肯松手。
一路被扯来拽去得走形，沈钰觉得身上的这件T恤今天过后怕是救不回来了。
他们已经入山挺久，现在又到了室内，这次的夜游活动应该接近尾声。
沈钰想着站好密室铁坦的最后一班岗吧，于是安抚地说话。
“咱们看，那些蜘蛛网有可能是棉花糖做成的。所以，不要怕啊。
还有还有，刚刚那个骷髅手臂，肯定是义乌小商品市场的玩具啦。”
沈钰一直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姚春迟遇到的陌生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一把将覆盖的绢丝绸布掀开。
一柄折扇由木托支撑着，静静地展开在众人眼前。
极为精致的制作，惹得大家凑近围观。
有人小声念扇面的题字。
“……惟愿结来生……欲知奉倩神伤极……一池萍水，几点荷灯。 ”
书法俊秀不失力道，字形极雅。
这是一首誊抄自纳兰容若的词，写的正是中元节怀念已经逝去的挚爱。
题字的末尾，盖着落款的印章，只是年代久远，颜色已成黯红。
扇柄尾端垂着一枚小巧别致的青色玉石扇坠，泛出隐隐光泽，造型是青绿中透着淡黄的海棠果。
“我知道了……他当时在集市上买到的，是这个玉石坠子！”许楠恍然大悟，拍了一掌。
“什么意思？”
许楠转向沈钰，“我给你饮料时，就是姚春迟在你身边的那个时候，他不是正在买东西吗？”
一人继续推测，“而且，小纸条上也说他买到合心意的小物件！”
“他出生于制扇世家，他肯定会这个……”
“那这把扇子的作者，就应该是……应该是……”江幼琴喃喃道。
果然，最外侧扇骨上的刻文笔划清晰——
“天肃七年，春迟谨制。”
东君：此处指司春之神。
东君信：指春风。
海棠果：指观赏性海棠花树的果实，仅指甲盖大小，小且圆，不可食用。
扇面题字摘自《眼儿媚·中元夜有感》，作者纳兰性德。
原文如下：
手写香台金字经，惟愿结来生。莲花漏转，杨枝露滴，想鉴微诚。
欲知奉倩神伤极，凭诉与秋擎。西风不管，一池萍水，几点荷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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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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