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就算变了很多,分开很久,却还是能一眼认出。
印象中的那张脸褪去稚嫩,变的熟悉又陌生。
但身体总比意识先反应过来。
是池澍自己脑子太乱,模糊了眼睛,蒙住了分辨真真假假的心。
他很早就告诉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从前再怎么伤心难过,那也是从前了。
前几年池澍一直还在想,要是能见到雁之珩一定要问个清楚,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现在看来,其实见到那一刻,也没这么想问了。
答案是什么,是否正确,他忽然就失了兴趣。
在雁之珩抬头那刻,他忽然很庆幸自己身旁有这么多人。
可以让自己的狼狈忐忑藏匿在人群里,不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太过狼狈难堪。
池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算得上落荒而逃。
后来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池澍用尽全身力气跑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转了几个拐角,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手都在抖。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记忆中的镜头忽然放慢拉长,几分钟前雁之珩的脸突然在他脑中变清晰。
池澍突然想起来,走之前雁之珩似乎说了句什么。
那口型像是...
小澍。
是他的名字。
这个想法一出,迅速被池澍扼杀在摇篮里。
不可能的。
别再自作多情,从初三那天过后,池澍就警告过自己。
其实不怪余其震惊,余其算是知道他们从前最多的人。
初一听池澍念多了,知道他们小时候是最好的朋友,知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们无话不谈,知道他们约定一起考同一个初中,知道雁之珩没有来赴约,知道池澍初中等了他一年又一年。
他知道的很多,不知道的也多。
不知道其实他记错了,初中毕业那天晚上池澍是提过雁之珩的。
只是他偷偷喝了酒,人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见。
没听见池澍醉了在他旁边说其实他还想雁之珩。
在余其的追问下,池澍只能简单讲了下昨天。故事被他省略了很多,但其他的心思本就不必言说。
一句话概括就是喧闹的街头偶遇旧人,放在电影里就是个再俗套不过的情节。
拍成电影上座率可能都很低,两男主本就没什么虐恋深情,没什么矛盾冲突,故事只能趋于平淡。
听完后余其反常的没说话,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这段故事里,自己顶多算个旁观者。跟另一个主人公完全不认识,只是觉得有点怪,却不知道怪在哪里。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池澍沉思片刻,“我不知道。”
池澍这会儿后知后觉翻上来一点睡意,昨晚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晚。
没有回忆往昔,也没有胡思乱想,只是把脑袋放空,干了他最擅长的事。
带上兜帽,把书立在前面,池澍准备睡一会。
“睡会儿,检查的来了叫我。”
余其应了声,本来还打算说什么,看池澍这样子怕也是听不进去,自个偷摸着去玩手机了。
清晨的空气中混着桂花的香气,风不再带来闷热的暖意,取而代之的是又干又凉的秋风。
日历上的立秋节气已过去一月有余,而真正的秋才刚刚来临。
“小澍,今天降温,我们再穿一件外套。”
“不要不要,珩哥在门口等我了。”
“诶诶!”池芸刚从房里拿出外套,一转身人已经跑了,无奈摇摇头,嗔怪道“这孩子。”
这温度,穿这么点指定感冒。
池芸忍不住担心,连忙下楼追。
池澍一蹦一跳的跑下楼,入眼就看见楼梯口站着个半门高的小孩,身材消瘦,穿着发白的校服。
他背着书包,低头发呆,听见脚步声转头。
“珩哥,我们走吧。”池澍习惯性的拉起他的手就要走,这一下却没拉动。
“芸姨让你穿外套。”池芸刚刚喊的声音大,楼道里有回声,雁之珩听见了。
他松了池澍的手,“她会担心的。”
池澍刚想开口,池芸就追上来了。
“就是,你看人家之珩多懂事。”刚跑下楼池芸庆幸两人还在,赶忙把外套给池澍穿上。
池澍一脸不情不愿的,脸颊鼓成一团,嘴里嘟囔着,“这么穿一点也不帅。”
池芸揉揉他的头,笑着说:“这么穿特别帅”。转身看见雁之珩也穿这么点,手肘那有一片淤青。她愣了一下,马上收起神色,没让孩子察觉。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也穿这么点,天气说冷就冷的。”接着池芸把手上还有一件外套拿起来。
“呐,阿姨刚好手上还有一件,赶紧穿上。”
雁之珩没什么表情的脸色泛出些红,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很快摆摆手,急促地后退了一步,忙说“不用了芸姨。”
“不用什么不用,听阿姨的话啊,和小澍一起穿。”池芸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不由分说就把外套套他身上。
“对!一起穿。”池澍看着雁之珩跟自己一样都被迫穿上外套可高兴了,甚至鼓起了掌,脸上笑嘻嘻的。
外套很暖和,几乎是在穿上的一瞬间雁之珩就不冷了。
他抿着嘴,过了一秒开口。
“谢谢芸姨。”
池芸看着这孩子,心里五味杂陈,蹲下来把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
“跟芸姨还谢啊,两个人上学去吧。”
“小澍要听珩哥的话。”
她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喊了句,“两个人看着点路!”
“我们知道啦!”池澍朝后应了一声。
送走两个人,池芸上楼扫了眼203紧闭的门,想起上次匆匆一瞥看见满地的啤酒瓶。
她叹了口气,心想还好特地带了两件外套下来。
“珩哥今天真的好冷啊!”
“幸好妈妈给我们穿了外套。”池澍笑着撞了撞雁之珩的肩膀,又去搂他的肩。
“嗯。”
“下半年就三年级了,林老师说三年级会开始学英语,而且他说英语很难。”
听到这个人,雁之珩脚步微顿。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眉心不自觉的皱起来,破天荒没接池澍的话。
池澍正低着头踢路边的石子,没看见雁之珩的表情,小声说,“万一我学不会怎么办。”
见后面半天没反应,池澍回头问他,“怎么了?”
两人的眼神对视,看着池澍的双眼,雁之珩回过神,撇开了头。
“没什么。”
“学不会我会教你。”
“不要担心。”
池澍在旁边高兴的耶了一声,“我就知道珩哥最好了。”
风直往领口灌,雁之珩忍不住把头缩进外套领子里,决定不再去想别的。
他握紧了池澍的手,心里默默的又对池芸说了声谢谢。
池澍之所以姓池,是因为池澍还在池芸肚子里的时候,他爸何文筠在工作时突然晕倒,送进医院才发现是肿瘤。
幸好肿瘤是良性的,只是让何文筠又想起自己体弱多病的小时候。
于是在手术做完的那几周,谈到孩子的名字,何文筠坚决的说孩子要跟池芸姓。
万一跟他姓,老是生病怎么办。池芸笑骂他迷信,这跟姓氏有什么关系。
最后还是拗不过何文筠,池澍这个名字就被定下来。
事实证明,体质好坏真的跟姓氏没关系。
池澍一生下来就大病小病不断,平时降温,别的小朋友要是会感冒,那他准发烧。
从小待在家里和医院的时间比待在外面多多了。
因为身体原因,他没有什么一直玩的朋友。在幼儿园每次他跟一个小朋友玩的很好了,他生病在医院住一星期,回来那个小朋友身边已经有了新朋友。
直到上了小学身体状况才好了很多。
他皮肤白,怎么喂都养不胖,一双浅瞳特别好看。
刚上小学年纪还小,冬天一戴上帽子,远处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男孩子。
小孩子开起玩笑来没分寸,不知谁带头先喊起来的,他们开始叫池澍叫小妹妹。
池澍一开始还不懂为什么,人家喊他他还会回。每次一回应旁边的人就会笑的很大声,那笑声刺耳,池澍不喜欢。
渐渐他开始讨厌这个外号。
“小妹妹!”
“小妹妹你往这边看啊!”
同桌是个矮矮皮肤很黑的男生,平时最喜欢喊池澍的外号。
大家往这头看过来的时候,他总是格外满足,满意自己的行为。
小孩子都要面子,见主人公没反应,他就喊的更大声了。
旁边的人脸上全是看热闹的表情,甚至还在起哄。是因为他喊的不够大声,要大家一起叫。
心脏突然嘭嘭跳的极快,耳边围绕大家的笑声,池澍不想听到这些声音,他像一只鸵鸟把头缩起来,仿佛这样就听不到。
小澍啊,要是有谁欺负你了,一定要记得反抗。
妈妈的话突然出现在池澍脑海中,他抬头看还在喊他绰号的那个人,手用力握成拳头。
对方没想过池澍会反抗大吃一惊,不设防一下从椅子上摔下来,痛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池澍你敢推我?”
池澍的视线变的模糊,喊声,说话声,笑声从各个模糊人影的嘴里传出。
同学们急匆匆的去喊老师,他待在位子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
其实他没想推那个人,刚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他只是照着妈妈的话做了。
班主任是个新来的实习生,把两人拉到一边,把正在哭的安抚好后,温柔开口。
“你们俩怎么啦?”
同桌这时候见到老师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看池澍站在旁边默默擦了一把眼睛没开口,于是就开始颠倒黑白。
只说池澍推他,对自己的话闭口不提,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听了他的话,老师又看看低着头不开口的池澍,心里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这样,你先回去上课。”
“啊…好的老师。”
走之前,同桌还抬头看了眼池澍,走到门口反倒停住脚,要走不走的。
见还杵在那的人,老师问“还不去上课?”
“老师,池澍不走吗?”
“他等一下,我再问他别的话。”
同桌不情不愿的走了。
“他走了,你可以跟老师说了吗。”
像是意外老师会看出来,池澍抬起头,眼睫上挂着泪珠,浅瞳色的眼眸和老师询问的眼神对上。
刚从那个环境中脱离出来,池澍声音还有些哽咽。
“我不喜欢…他们给我取的外号。”
……
听完池澍的叙述,宋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恶劣,本以为只是一两个孩子间打打闹闹。自己也是第一次实习,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联系对方的父母只会把事情闹大,于是决定跟那个离开的孩子好好谈谈。
孩子心智还不成熟,应该容易改正。
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语文课后同桌回到座位上,身旁的人恶狠狠的让池澍走着瞧。
池澍不知道班主任把同桌叫回去干嘛,此时听到这话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厕所隔间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他才知道早上那句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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