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以后不久，学生都回校了，霍格沃茨重新拥挤喧闹起来。假期结束当晚，我就迫不及待地向德拉科讲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又把那张合照给他看。
“我也听过死亡圣器，”德拉科突然开口，“在那个波特与黑魔王决战当天，他们两说过这件事。”
他板着脸，面无表情：“黑魔王找过它们，他想得到传说中那根战无不胜的老魔杖。”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声音低沉如自语。
“老魔杖、命运棒，向来只服从于最强大的主人，靠血腥与杀戮代代相传——黑魔王追查到上一个拥有老魔杖的人是格林德沃，而邓布利多打败了他。”
“那接下来呢？”我还记得德拉科说过后来邓布利多去世的事。
“接下来的主人是我，”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大为惊讶，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他，又捉过他低垂的右手，来回摆弄那纤长的手指，想知道面前这人再过几年是怎么能“击败”邓布利多的。
德拉科一开始还顺从地任我动作，但在我翻来覆去好半天仍揉捏个不停后，他终于不耐烦地抽出手，一巴掌拍掉了我蠢蠢欲动的指头。
他叹了口气，重新陷入回忆：“其实那时我能赢全靠侥幸，邓布利多已经非常虚弱，我胜在出其不意——但当时根本没人意识到魔杖权的易位；后来，我在连老魔仗的边都没摸过时就被波特击败了，所以，还是波特得到了老魔杖。”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事后我回想起那段经历，常会产生这种感觉。可笑黑魔王此前还误认为老魔仗的主人是斯内普教授，甚至为此杀了他。”他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埋头捂住了眼睛。
我凑到德拉科身侧，将他捂脸的手拉下握在掌心里，又微抬起他的下巴，望向那潮红的眼眶。一时间，鬼使神差般，我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舔了下他沾着泪水的湿润眼睫。
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的德拉科恼羞成怒，在我眼疾手快偷走了他魔杖的情况下，仍不依不饶地在房间里追打着我，直跑到自己气喘吁吁才愤然停下。
这下，他便只顾得上喘匀气息，再没精力沉湎于往昔了。
第二天，学校开始上课，一月的寒风里海格升起了一堆大火，学生们收集枯枝败叶来保持火势，火焰蜥蜴在烧得碎裂的木块上蹿来跳去，我同它们谨慎地保持着距离，防止火星飞溅到身上。
新学期的占卜课差劲多了，特里劳妮教授教我们手相学，她不失时机地告诉我，我手上的生命线她根本看不见。
这越来越违背赫敏世界观的课程让她轻嗤了句“荒谬”，换来特里劳妮教授对她“视域封闭”的评价。
占卜课结束后，我和赫敏照例悄悄远离人群，通过时间转换器去上其他课程，她同我打了个招呼，身影迅速地消失在走廊边的阴影里。
我正准备跟上，实施过无数次的步骤却出现了意外——随着我拨动时间转换器的动作，胸前的死亡圣器门钥匙突然亮起，它对时间转换器产生了干扰，那沙漏自顾自地飞速旋转起来——伴着一股大力，我被拖入未知的漩涡中。
如同置身滚筒洗衣机里，我睁不开眼睛，身体毫无规律地翻转旋转，不知颠簸了多久，这段未曾预料的旅途才终于到站。
即便是我，经此一遭也头晕目眩，我手脚发软地跌坐在坚实的地面上，眼前全是各种错乱的影子，耳边依稀捕捉到一句“为什么阿不思·邓布利多那么喜欢你”。
当我终于能重新掌握自己的感官时，总算能观察下当前的环境——我在一间小屋里，墙壁是黑色的，没有窗户十分压抑，屋里只有一张审讯桌，两人在桌边坐着，三人站在后面，此刻他们全都惊诧地望向我。
“各位，你们好，打扰了，”我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下摆的灰尘，朝看向我的人们点点头，故作平静地说。
“噗嗤”，桌边一个风尘仆仆、身材瘦长的人突然笑起来，这下，房间里的人注意力全被他吸引过去了。
“对不起，我是说，我注意到你的衣着——”他讪讪地耸了耸肩，看向我的校袍，有点局促地开口：“斯莱特林，太明显了，他们都这样，我只是想到一个朋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转而低头拨弄起身上蓝色旧大衣的扣子来，站在墙边的一个年轻女性瞪了他一眼。
“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的？”她走上前来问道，语气十分严肃，让我想到麦格院长。
“我是赛文图斯·沃尔图里”，我说出了久未使用的名字，“霍格沃茨的学生，到这里是源自——意外”，我谨慎地措辞，周围的环境让我心生警惕，干脆没有暴露任何更具体的信息。
“我过去也是霍格沃茨的学生，”那个最先说话的人又高兴地接过话头。他偏头避开射进双眼的耀目强光，笨拙地同我攀谈起来：“我是纽特，纽特·斯卡曼德，过去是赫奇帕奇，真难得在这见到霍格沃茨的学生。”
这名字在我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原因无他，这正是霍格沃茨一年级学生课本《神奇动物在哪里》的作者，我还能回忆起扉页上的介绍——1979年被授予梅林爵士团二级魔法师称号，现已退休，和妻子蒂娜以及三只宠物猫狸子生活在英国等等。
而眼下，看着这个不足三十岁的年轻人，想到时间转换器转过的无数圈，我不禁头痛起来。
“这里是哪里？”我问。
“美国魔法国会，”那名女士回答，她狐疑地打量着我，还想再追问几句，但桌前另一个年长些的人微抬起手，随意的动作透出强硬专断的意味，她便安静退回阴影中了。
我顿时肯定，这个举止风度迥异于他人的，正是这群人中最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的重要角色。
他看起来刚步入中年，衣冠楚楚英俊倜傥，身体紧绷着、微微后仰，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十分警觉，又给人一种强烈自信的感觉。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音量并不高，但当他开口的时候，人们总情不自禁地安静下来，认真倾听他说的每一个字。
我知道这次无法随意含混过去了，但也不愿陷入完全被动的状态，干脆主动出击：“如此前所说，我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另外，我刚才似乎听见了邓布利多的名字？”
我的避而不答让现场陷入了沉默，那个男人审视着我，一言不发，他虽坐在那里，却如同俯视，仿若实质的压力笼罩着每个人，墙边人们惊疑不定地交换着目光，不敢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最后是獾院好学长为我发声，他虽然也在状况外，但仍耿直地回复了我的问题：“是这位格雷维斯先生，问为什么邓布利多喜欢我。”他说着，看起来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我一时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斯卡曼德先生，在校期间因一只动物危及他人性命而被霍格沃茨开除，不过他的老师邓布利多却极力反对，这还不够说明邓布利多对他的喜爱吗？”
似乎是觉得能完全控制住我，又或者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更加执着，总之，那个被称作格雷维斯的年长男人再次转向纽特，一字一顿地逼问：“是什么原因让阿不思·邓布利多那么喜欢你？”
纽特叹了口气，右手撑着额头，无奈地说：“我真的不清楚。”
想到哈利的存在，本在一边看戏的我忍不住参与进去：“我可不觉得仅凭那点，就说明邓布利多特别喜爱他了，邓布利多只是格外愿意多给他人一个机会罢了——”，一旁纽特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我只恨此时无人得知哈利的故事，索性凭着想象侃侃而谈：“在我看来，假如邓布利多是德姆斯特朗的教授，哪怕是在格林德沃炸了学校的时候，也会劝德姆斯特朗别开除他的。”
我这个不切当的例子引起现场一片哗然，我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段时间正是历史上格林德沃势力猖狂的阶段。格雷维斯反倒玩味地勾起嘴角，被我的假设引发了兴趣。
“你们看他胸前！他戴着那个标志！他是格林德沃的人！”
有人发现了那个惹祸的门钥匙，他大惊失色，踉踉跄跄地想往外跑，格雷维斯迅捷地挥了下魔杖，他就被安静地定格在原地，惊恐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继续，”格雷维斯说。与进入警戒状态的其他巫师不同，他愈发放松起来，斜靠着铁质的椅背，姿势慵懒，仿佛草原上懒洋洋的雄狮。
“首先声明——我并不是格林德沃的追随者，”我先同当下的热门组织撇清关系。
“我不怀疑这一点，”格雷维斯点头，用魔杖轻敲着自己的手心，示意我往下讲。
“说回邓布利多——倘若一个人的缺点是来自他的时代，那他的美德和伟大一定属于自己——邓布利多就是这样。”
“美德？伟大？”格雷维斯嗤笑着，看起来竟有几分愤世嫉俗：“他明明可以做到更多，可他呢？灰溜溜蜷缩在一所与世隔绝的学校里，与庸人为伍，白白浪费自己的满身天赋，这岂不是无比滑稽？”
“滑稽源于预期与后果的严重失衡，你又期待邓布利多怎样呢？”他不屑的口吻激起了我的反感，我立刻为校长辩护起来。
“我从不认为邓布利多的选择有什么问题，教育的目的在于使人成为人，有勇气去自己思考，启迪智慧破除蒙昧，这些他都做到了。”
“可这些都毫无意义！看看他怎么做的吧！像动物一样，听从**逃避痛苦，这并不是真的自由，只是**和冲动的奴隶，这不是在选择，而是在服从！”格雷维斯厉声说，看起来十分恼怒。
我也冲他冷笑起来：“自由？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自我主宰，人无法凭空变得更好，除非他们身上还残存着善良，人不能变得更聪明，除非他们身上还有些许理智。但邓布利多愿意给人一个选择的机会，因为他相信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他引导他们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种选择——它们只是空中楼阁，是水中圆月，是强者用来欺骗弱者的谎言——可是邓布利多不一样，他本可以拥有真正的选择的！但他却偏偏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他是一个背叛者、是逃兵、是懦夫！”格雷维斯飞快说着，嘴唇扭动，看起来十分阴险，点点火星从他的魔杖尖端喷发出来。
“你不准这样说他！”一直听着我们针锋相对的纽特·斯卡曼德被激怒了，他大喊着打断了我们的争论。
“你，斯卡曼德先生，我可没有忘了你”，格雷维斯沉静下来，捡起桌面上的文件，粗略翻看了几下，又将它们扔回桌上：“你把一群危险的生物放出来，想要巫师世界曝光，嗯？你想挑起魔法和非魔法的战争。”他引诱般地低语着。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大规模的屠杀，你是指这个？”纽特反问着，否认道：“我也不是格林德沃的狂热信徒。”
“狡辩是无效的，斯卡曼德先生，你的行为已经大肆践踏《保密法》，让魔法世界差点暴露于众——你犯下谋反之罪，背叛巫师群体，因此将立即被判处死刑。”
格雷维斯三言两语定下判决，又将注意力投注在我身上，但这次我已经丝毫都不担心了——胸前的门钥匙再次亮起，时间转换器一圈圈兀自翻转起来，四周又渐渐化作虚影。在即将被拖入时空漩涡的瞬间，我冲纽特大喊：“别担心，你会没事的，我们下次见。”
一个人的缺点来自他的时代，他的美德和伟大却属于自己——伊曼努尔·康德
这一章琢磨了好久好久好久，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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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未曾预料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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