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心神不宁,孩子。”穆迪说。
他说这话时,我们刚刚结束一场别开生面的反恶咒课。学生被分成两两一组,一方要尽己所能地施展障碍重重或绊腿咒,另一方则用缴械咒来抵御攻击(如果有能力的话,护甲咒也可以——穆迪教授如是补充道)。
现在,整个教室空无一人,到处是因咒语散落的教具,因为穆迪在课上鼓励我们利用“环境条件”来为自己创造优势。他正坐在讲台后,一只手拄着拐杖,蓝色的魔眼滴溜溜地转着,而我正在按照要求把教具都收回它们该呆的地方去。
其实,在他单独把我留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有了预感——他也许想像安慰纳威一样安慰我。毕竟昨天发表的那篇报道真是在年级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我一边捡起地上一大一小的两个窥镜,一边说:“呃……其实,一切都还好,教授。”
穆迪嘶哑地笑了两声:“‘还好’?我理解的‘还好’可不是把护甲咒用出绊腿咒的效果。你的同学们可被你的威风吓得不轻啊。”
我感到脸颊发烫——他说的是事实。课上练习时,我用力过猛了,魔咒从杖尖极具攻击性地发射出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击中了对面的无辜同学。好在护甲咒在其本质上并非攻击性咒语,因此无人受伤。我辩解说:“那是个意外,我没控制好力道……”
“有时候,咒语的效果可以反映出施咒者的内心状况,玛格丽特。”他瓮声瓮气地说,“你在为那个老妖婆的话而烦恼吗?”
我想了一下,诚实道:“有一点儿。”
我还是想说那句话:我并不是一个很在意“名声”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乐意成为某个莫名其妙的八卦的主角。特别是在我周围的朋友有可能为此受到不公对待或伤害的情况下。
想起我的朋友们,尤其是目前因殴打同学而喜提一周禁闭的泰瑞,叹气和微笑的冲动同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人当然不可能同时叹气又微笑,所以我保持了面无表情,继续收拾柜子下面的银器。
穆迪的语气难得地柔和:“别担心,孩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篇报道是胡扯。”
我苦笑道:“确实……但那毕竟是预言家日报。”
那篇报道的发表就像在黑湖里扔下一个粪弹一样,激起了各色各样的反应。有人将我当成某种神奇动物,总是在我经过的时候呼朋引伴地朝我投来目光;有人突然开始和我搭话,并问我有关恋爱的问题;有人则像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每当我走过就要翻白眼;还有人——特指先前还态度友好的芙蓉·德拉库尔,似乎把我当成了第五位勇士一样,开始用看对手的眼神警惕地打量我。
除此之外,不止一个男生在课间对我莫名其妙、拿腔拿调地说:“玛格丽特,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并期待地观察我的反应。而我完全不记得对方是谁。
……不管怎样,我真的讨厌被人注视的感觉。从昨天起,我不得不东躲西藏来回避被周围同学注视。
想想吧,我甚至没时间和另外两个受害者哈利与赫敏说说话!三个人在早餐桌上匆匆交换视线时,只能不约而同露出苦笑。
但感谢梅林,迄今为止的所有教授都会严厉地维护课堂秩序,禁止同学在课上讨论与课堂无关的事情;也感谢四年级陡然加重的学业,绝大部分人都没空在课上对“那个玛格丽特·杨的情史”发表什么高见。
更值得庆幸的是寝室里的气氛还算正常。帕德玛对报道的事实半信半疑,但她的关注点简直偏移得有些可爱(“你真的拿下了哈利·波特!还有布斯巴顿的帅哥!”当晚她兴奋地说)。另一个室友夏洛蒂也对此接受度良好,还偷偷告诉我其实她早就看出了我和哈利的恋情(“……”我说,“虽然这是莫须有的事,但谢谢你。”)。
今天的早餐桌上,我收到了许多社会渠道的匿名来信——当然,我没有傻到毫无防备地打开它们。大部分内容是充满恶意的谴责和辱骂。黛拉和泰瑞很担心我的心情,我却觉得意外地平静。其实,早在泰瑞挥出拳头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有朋友如此信任,我还害怕什么呢?
我听见穆迪说:“我注意到布特先生又回到了你们的小组里——你们三个人一直关系不错,是不是?”
“啊,是的,”我开始挥魔杖,用无声咒来整理那些非炼金物品,一个个金属器皿服帖地飘回了原先的位子,随口答道,“之前,因为哈利的事情,他和我们闹了别扭。现在总算重归于好了。”
当天在医疗翼,当泰瑞挂着颧骨上傻兮兮的淤青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和黛拉立刻拥抱了他。他显然情绪还很激动,事实上我没见过他情绪那么激动——我们三个紧紧地抱在一起。随后,我先离开了这个怀抱,傻笑着看我的两个好朋友满怀相互理解的幸福亲吻彼此。
长达九天的冷战就这样结束了。现在想想简直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觉得九天这么难熬过。
泰瑞也承认,在他愤怒地挥拳的那一刻,他一下就明白了我们对哈利的信任从何而来,并为自己之前出于某种“男子汉自尊”和“莫名的嫉妒”而羞愧。
木质假腿触地的声音传来,我听见穆迪沉吟片刻,说:“哈利的事……我个人认为,这是别有用心者针对他的一个阴谋。”
在那一刻,原本摆在柜子里的某只窥镜突然疯狂地旋转起来,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地把它拿起来,但这举动并没有使旋转停止。
穆迪浑不在意地说:“别管它,我这里的窥镜就是这样,太容易失灵。”接着是挥魔杖的声音,我手里的窥镜“咔哒”一声,彻底回归安静。
于是我努力把注意力扯回刚刚的对话上——啊。哈利的事情。穆迪的态度一直十分鲜明,但我总是间接地从哈利那里得知他的态度。这还是我第一次与他面对面地谈起这件事。
我小心翼翼地说:“您也认为这是一个阴谋吗,教授?”
穆迪没有答话。他的蓝色魔眼转了转,似乎在鼓励我继续往下说。于是我迅速地说:“哈利的名字一定是被神秘人在霍格沃茨的内应投进去了。他们的目的是在比赛过程中害死哈利——对吧?”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我感到绝望和紧张交织着在我的胃里蹁跹。
穆迪肯定道:“当然!这一定是一个大阴谋,针对我们所有人的阴谋。但是,你凭什么证据说这是神秘人的阴谋呢?大多数学生可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所有人都知道哈利和神秘人有仇,如果有一个人要置他于死地,那就一定是神秘人。不是吗?”
他拿起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在这样的距离,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百分百的酒水。
穆迪摇了摇头,意味深长:“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为什么能够确信‘神秘人仍然活着’?要知道,巫师界已经太平十四年了。”
我深吸一口气,不吐不快地说:“暑假发生了那么多事,这还不够说明这次三强争霸赛有大问题吗?先是小矮星彼得毫无征兆地从阿兹卡班越狱了,然后是魁地奇世界杯赛上那个巨大的黑魔标记,紧接着您被聘请作为我们的新教授。一百年前死过人的比赛这时候开办了,哈利的名字被人莫名其妙地投进火焰杯,与此同时,四年级以上的斯莱特林同学们态度异常——就算神秘人没有真的卷土重来,那也至少有他的坚定追随者在蠢蠢欲动。”
“非常漂亮的推理!证据齐全!”穆迪大声地说,“你的警惕之心对极了,好姑娘!”
“哈利会没事的,对吧?”我充满希望地问。
“毫无疑问!”他粗粝的嗓音似乎具有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我立刻放下心来,“现在——你认为,谁是那个内应呢?”
“我……”我下意识地说,“我不知道。教授,这个城堡里可疑的人太多了。”
那伤疤纵横的脸上绽开一个微笑。“让我猜猜看,你一定在怀疑卢多·巴格曼吧?”
“您是怎么……”
“最近你和韦斯莱双胞胎走得很近,只要有心人都能注意到你们的行迹,包括你的‘小尝试’——不得不说,我很高兴看到你听进去了我的建议。”穆迪饶有兴致地说。
现在我开始为一个退休傲罗所具有的敏锐观察力感到害怕了。他的蓝色魔眼似乎穿透了我整个人。我结结巴巴地说:“只是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克劳奇先生也有些可疑。他一直在坚持让比赛继续进行。当然,我们完全可以说这是由于他对规则的重视。”
他似乎有些醉了,因为他的身子开始前后摇晃。伴随着这样的姿态,他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那酒壶里的液体。随后他语气尖锐地说:“当然,老巴蒂非常守规矩——守规矩到亲手把他的儿子送进了阿兹卡班!”
这又是一桩我不知道的往事。但我还来不及好奇地顺着它追问下去,就听见穆迪严厉地说:“还有,我必须要提醒你:斯内普值得被怀疑。”
“什么?”我忍不住说,“这不可能,教授,斯内普——”
我卡壳了,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完全不知道斯内普教授在教书之前有怎样的过往。穆迪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和他走得太近了,玛格丽特。当然我知道,你足够聪明,也足够坚定……我猜那家伙一定绞尽脑汁地想要诱惑你走入黑暗吧,嗯?”
“诱惑”这个词有点奇怪了,更何况事实是完全相反的情况。我不舒服地说:“没有,教授。我还是不认为斯内普教授心怀恶念。”
“你太信任他了!”穆迪说,“一个真正的食死徒往往看起来和爱护你的师长没有任何区别。但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引导你走向更深的歧途。斯内普对黑魔法格外擅长吧?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继续反驳说:“事实上,我曾经向斯内普教授询问有关黑魔法的问题,他严厉地拒绝了我的追问。”
穆迪沉默了,神情莫测。伤疤纵横的脸颊,肌肉颤动。我猜他是在为此感到意外。
紧接着,我听见这位前傲罗嗤笑说:“这么说,他真的开始做一个好老师了。”
我敏感地说:“您不信任他。”
穆迪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壶里的液体,低吼道:“保持警惕,孩子!如果你知道斯内普的过往——你也会像我一样怀疑他!为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们两个完全有充足的理由憎恨彼此。”
这段对话似乎来到了一个危险的路口。再往前一步,我可能会不可避免地得知一些陈年往事。穆迪在引导我发问,并且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已经充分地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于是我问:“你们从前认识,是吗?”
“当然,我和斯内普从前可不止是‘认识’,”穆迪的情绪平复下来,他舔了舔嘴唇,平静地说,“你只要看看他的左手臂就知道了。”
-
我魂不守舍地离开了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室。面对着墙壁上的壁灯,我的心里腾升起一股烦躁——让本来心神不宁的学生变得更加心神不宁,这算什么“安慰”?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尖,使劲闭了闭眼,又睁开。
斯内普和小天狼星、卢平是同一级的同学。小天狼星曾经是穆迪的“学生”。那么斯内普呢?他是学生,还是敌人?……穆迪明显有失公允,不是吗?他对斯莱特林抱有超乎寻常的偏见。……也许我可以问问小天狼星?可是,如果能说的话,他早就在假期时就告诉我一切了。
不。把刚才的事情忘干净,玛丽。我这样告诉自己,现在最要紧的事可不是探寻魔药教授的另一重身份。
话虽如此,在之后的两天里,我总是不自觉地频频出神。
弗雷德与乔治的讨债事业进入了低谷期,我在等待杂志期刊的回信,黛拉与泰瑞又形影不离起来,图书馆依旧人满为患。魔药课上,我还总是感觉有一道充满探究的视线注视着我,但当我抬头看向讲台时,他毫无破绽。塞德里克·迪戈里看起来身体和精神都很健康,他和秋已经开始公然出双入对了。小天狼星神出鬼没,据说他住在城堡里,可实际上我连他的影儿都没摸着。至于哈利,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冷嘲热讽。我们偶遇了两回,都只是匆匆地说几句话。
生活混乱得像一个打满死结的巨大毛线团,而我甚至不知道它有几个线头。
就连周六的霍格莫德村也没能让我的心情欢欣起来。我原本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但是乔治坚持游说,他觉得多走动有助于“更进一步地思考”。最终,我们和黛拉与泰瑞相遇在三把扫帚,四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十分钟,弗雷德孤身一人出现在酒吧里,带着一个大盒子,里面装着韦斯莱把戏坊目前所有产品的试用装。
双胞胎很快开始向酒吧里的学生们兜售这些恶作剧产品,同时,酒吧里混杂的视线刺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喝了半杯黄油啤酒,又坐了不到五分钟,从窗户观察到一个淡金色的脑袋。在德拉科·马尔福与他的朋友们进门之前,我就找借口迅速溜走了。
吃过晚饭之后,我试图用泡在图书馆提前完成作业这种方式来使自己的大脑清空,但效果不佳。我盯着自己刚刚写下的作业标题:《解毒剂的药性分析》,羽毛笔尖停留在字母“S”的尾部,直到墨水洇透了厚厚的羊皮纸,我才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我抽出魔杖轻轻点在那个失误上,将其消除得一干二净。
突然,旁边有人紧挨着我坐下。
赫敏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搬着她的所有东西坐到了我旁边。我用余光注意到她在同时翻看有关家养小精灵和有关三强争霸赛的书。
然后,在我出声之前,赫敏主动开口说:“哈利去找小天狼星了。我提议他多看一点儿关于飞来咒的书,不过他很难忍受那些枯燥的文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说这话别有深意。最后,赫敏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嗯……玛丽,我认为哈利需要你。”
“……”
“老实说,你最近似乎很忙——总是不知所踪。”赫敏不吐不快似的说,棕褐色的眼睛锐利地看着我,像要钻到我脑子里,“下午哈利从霍格莫德村回来,情绪非常低落。”
“他去霍格莫德村了?”问出口之后,我立刻反应过来,“隐形衣?”
赫敏点点头:“其实我们看见了你,只不过没来得及打招呼——你离开得太快了。那之后,穆迪和海格认出了哈利,并且让他今晚十二点带着隐形衣去海格的小屋——也许是有关第一个项目的事。”
我充满歉意地悄声说:“抱歉,如果我知道他在的话,就不会提前离开了。”
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我感到一阵愧疚扼住了我的喉咙。是啊,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太久,忘了关心朋友。
赫敏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不想说的……哈利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我结结巴巴道:“对不起,我以为,哈利有你和小天狼星,或许还有海格和穆迪——”
“——那是不一样的!”赫敏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立刻就被正好经过的平斯夫人瞪了一眼。我们缩回脖子,面面相觑。
我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文。她酝酿了一秒钟,然后不太自在地问:“实话说,你在和乔治约会吗?”
梅林啊。“……什么‘乔治’?”
“除了乔治·韦斯莱,还能是谁?”她仔细观察我的脸色,又连珠炮似的问:“难道是弗雷德……?总之是他们中的一个,对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两周,金妮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在城堡的角落里瞧见你们了。”
“没有。”我有气无力地说,但心里并没有生气,“我没在和任何人约会——这完全不是我繁忙至此的原因,赫敏。”
赫敏的脸红了,看起来追问这种问题也让她感到尴尬。她爽利地承认了错误:“呃……真对不起——你瞧,虽然弗雷德和乔治看起来不太正经,但也有不少女孩子觉得他们有魅力。”
我摆摆手,压低了声音:“没关系……我想现在可以告诉你,他们找上我是为了追踪卢多·巴格曼。还记得开幕仪式时,爱尔兰小矮人的假金加隆吗?”
不消我解释,赫敏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她充满同情地说:“怪不得……他们一定为此想尽了办法吧?”
“是啊,”我耸耸肩,“目前毫无进展,说实话,我觉得巴格曼先生非常可疑。即便被追着讨债,他也没有离开城堡。”
赫敏陷入了思考状态。我拍拍她的肩膀,诚恳地说:“我没有告诉你们这些,是不想再给哈利增添负担。光是成为勇士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麻烦了。”
赫敏从喉咙里发出“喔”的声音,然后我就被她拉入怀抱。不管怎样,我很高兴我们能够把话说开。
第二天早上,在我走进礼堂之前,背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利看起来糟糕透顶——也许是因为熬夜。他眼下有青黑,头顶乱糟糟的头发,声音嘶哑地说了一个单词:“火龙。”
“什么?”我没有反应过来。他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凑近了我,飞快地说:“第一个项目是火龙。”
“……火龙。”我喃喃地复述了一遍,无法理解比这个单词的发音更多的意思。我努力使自己冷静地站定在原地,但哈利显然冷静不了一点儿,镜片后的那双绿色眼睛此刻透露着彻底的心灰意冷。我们视线空茫地对视了片刻,哈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完蛋了。”
期中论文的ddl越逼近,就越想写文……
又看了一遍第四部,假穆迪说话真的很有意思。他说的全都是真的,并且不管从穆迪的立场还是从小巴蒂的立场看都完全成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8章 穆迪的警告、霍格莫德周和火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