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曼德特专心扒拉着盘子里的八珍玉食，时不时凑头去喝口杯子里冰镇的可口可乐，每喝一口都要舒服地喟叹出声。
佩尔妮把切好的火鸡块码在餐盘上，用漂浮咒送到了克曼德特面前：“多吃点，这之后还有场历练在等着你呢，赶紧趁机补补。”
克曼德特伸手拿了一条烤得油香四溢的火鸡腿，张嘴用力撕下一块肉，嘴里轱辘话来回说：“怎么又要历练，我还是个孩子啊。而且现在还在过圣诞节，后面还有元旦节呢，资本家都没您会利用剩余价值……况且之前不是还说要我陪您看歌剧的吗？”
佩尔妮捂嘴一笑：“历练完正好可以放松下啊。而且你陪我来得时候就该意料到，不是吗？”
“我就知道您带我出来玩，准不是单纯度假的。上次去佛罗伦萨找什么《神曲》里的恶河，结果差点被阴尸团灭；还有更早的时候去德尔斐找什么皮提亚侍奉的阿波罗神庙，结果吸了地缝里涌出的大量乙烯差点昏死过去……”克曼德特吃得油光满面，他挥舞着手中的火鸡腿骨向佩尔妮表示抗议。
“这次可是正事，你家祖墓里的神剑格拉姆被偷走了，你不想夺回来？”
克曼德特面色有些古怪，说出口的话却浑不在意：“那把诅咒之剑？这年头的盗墓贼真是不挑，也不怕家破人亡？这次的目标是找回格拉姆？”
佩尔妮右手掐诀，一个投射拜罗伊特镇全貌的等比例缩小地图浮现而出。
屋檐街道的轮廓都用银蓝色的光勾勒着，只有萨尔□□的屋子用红色重重标记了出来。
佩尔妮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她丈夫肯租给我吗？很抱歉，我对他使用了混淆咒。根据觅迹寻踪之术，那家伙的行踪就是在这个小屋附近消失的。我不希望无辜之人受到伤害。”
“我去！”克曼德特忍不住骂出声，他赶紧站起身子紧张地张望起来，好像周围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怪物围困两人。他甚至以持剑的姿势握住火鸡腿骨比划起来，跟空气斗智斗勇的样子仿佛中邪了。
“您怎么不早点说！难不成我们一直跟盗墓贼做邻居？怪不得我今天下午待在客厅时，觉得好像有什么脏东西在窥视，不会还有摄魂怪、阴尸什么的吧？”
“确实有摄魂怪来过，要不然你怎么会脱力昏厥？”
“我屮艸芔茻——”克曼德特气得骂出了一连串生僻字，他把手里的骨头重重甩进垃圾桶里，“我眼睛里的东西该不会是被人下蛊了吧？”
“那倒是没有。我怀疑是你的自我保护机制被激发了，毕竟沃尔松格拥有最古老的巫师血脉，就连可考的神话里，你们家族也只留下吉光片羽。”佩尔妮啜了口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绿茶，“所以你身上留有史前魔法的痕迹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你的父亲……不，没什么。”
克曼德特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发现只要涉及到自己的父母，佩尔妮就会化身谜语人，想拐弯抹角地说些什么却又会连掩盖都懒得做就戛然而止。
他没管老师的欲言又止，紧接着问：“摄魂怪为什么会来？它被消灭了吗？”
佩尔妮端着瓷杯摇头：“因为有人觉得我们构成了威胁，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这只摄魂怪是有主之物。而等我赶下来的时候，它已经落荒而逃了。”她放下茶杯，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克曼德特，是你自己驱逐了它。”
“魔法部控制之外的摄魂怪？这可真是稀奇——况且我可不会守护神咒——”
克曼德特像是突然被掐住了嗓子一样，随后他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地挤出疑问，“等等——不会是那个魔杖吧？死亡与阴间的钥匙？这不是神话吗？而且摄魂怪还会怕进入下谷之地（地狱深渊）？听说它们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没人知道艾克斯蒂斯是怎么培养出摄魂怪的。甚至到底是他培养出的，还是看了什么黑魔法遗产后照猫画虎出来的，也没人知道。但是根据研究，第一只摄魂怪极大概率就是从人类变得。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会害怕进地狱。”佩尔妮没有回答克曼德特的诸多疑问，反而转向科普摄魂怪的来历。
克曼德特对自己老师避重就轻、轻轻揭过的话术早已见怪不怪，或许该说没有得到否认的回答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哕。那些黑巫师可真是恶心，把一个人生生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或许我该送它们一道五雷轰顶超度？”克曼德特伸长脖子摆出滑稽的呕吐模样，“不过这件事我们应该快点上报给德国魔法部吧。一个恶贯满盈的黑巫师来到了一个偏僻麻瓜小镇，甚至培养出了一只摄魂怪，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里就变成死城了！”
他又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表情看上去激愤极了：“我们今天刚来的时候，我看到街上那些麻瓜工人，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在圣诞节这个当头，这是要让摄魂怪饱食一顿么？那些怪物就跟细菌一样，只要有了一个就会通过侵食宿主迅速繁衍！
“不行不行！必须马上去柏林把这件事告诉德国佬。拜罗伊特镇自从上演了什么《尼伯龙根的指环》以后，不是被誉为德意志精神地标么？德国魔法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一激动就喜欢长篇大论，刚说完就用纸巾擦了擦油腻腻的双手，袖子里的魔杖顺势滑落到手心里，身子直冲冲往壁炉走去，那个架势就像是去德国魔法部干架似的。
“现在可是圣诞节，你觉得德国魔法部还有留守人员么？”
克曼德特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五官诡异得扭曲起来，“也许这里有傲罗驻守？”
“那黑巫师早该被逮捕了。”
“该死！”克曼德特咒骂了一声，今天晚上他已经卸下教养被搞破防好几次了。终于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
他攥紧魔杖，握柄上做为装饰物的金龙，鳞片棱角圆润，但依旧因为他的使劲而在手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佩尔妮终于站了起来，目露欣慰：“‘仙道贵生，无量度人’。本该如此。但也不用操之过急，我已经通过那只摄魂怪的痕迹标记好了，对面今天不敢轻举妄动了。今夜你就好好休整吧，明早出发，可有问题？”
“当然没有。毕竟我的目标不是夺回格拉姆吗？”克曼德特怒目切齿道。
是夜。
克曼德特用干毛巾随意擦拭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就随手搭在脖子上。他坐在床沿，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暖烘烘的光线慢慢充斥房间，仿佛有发光的小仙子飘出来吵嚷嚷地将寒冷潮湿挤走，只把暖阳留给他。
他把贴身佩戴的挂坠盒拉了出来，对着光打开了盒盖，将刻着母亲半身像的那面浮雕朝向自己。跳动的金光将洁白的象牙渲染成暖色调，它们落在发丝的细微处结伴拉手，好像要给这位可爱年轻的母亲戴上尊贵的桂冠。
他将脸颊轻贴过去，用肌肤感受雕像的线条，幻想自己是个在跟母亲撒娇的孩子。
安洁只留给克曼德特些许淡薄的印象，连长相都靠祖屋里画技并不高超的肖像画来辨认。她留有样貌的物品只有麻瓜画得肖像画和人像象牙浮雕，这都是些死气沉沉的物什。这并不符合一个巫师的行事作风，就仿佛她非常忌讳用魔法留下自身存在的痕迹。
“他们不会真在研究什么禁忌的东西吧？”
克曼德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身为父亲的奥西吉常年消失，偶尔回来几次也只是去书房拿走几本，封皮看上去黑油油发绿光的魔法书就匆匆离开，一看就不像在干好事。曾经他还一度担惊受怕，总觉得父亲是去颠覆魔法界了，生怕父亲“起义”失败、一朝失势后，自己身陷囹圄、算在被诛的九族里。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隐藏背后的秘密比想得还要深，尤其是所谓的去霍格沃茨的安排。要知道德姆斯特朗就建立在北欧，没道理自己一个挪威人要舍近求远去什么英国魔法学院读书。
拒绝德姆斯特朗抛出的橄榄枝，选择霍格沃茨的原因，或许与父母那讳莫如深的态度有着密切联系。
而且现在回想，佩尔妮的到来，与其说是给自己找了个家庭教师到不如说是找了个保镖。自己那位老师拥有的见地和本事，远比展现出来的还要深不可测。
尤其是她的教育方式，实在骇人听闻。
自己此前一直由佩尔妮手把手教导魔法，没像其他小巫师一样接受学院式大众教育。这就意味着学习内容全靠她安排，常规的魔法魔咒课外，传统剑术更是每日的必修课。
佩尔妮曾这么说：“如果索命咒击不中你，那还算索命咒吗？”于是体力、眼力以及反应力的训练，甚至被安排了最多的课时。
当然最离谱的还是偶尔穿插其中的实地历练。想到这里，克曼德特嘴角不自主抽搐起来。
他将挂坠盒重新丢进衣服里藏起来，简单施了个烘干咒就躺进被子里不再胡思乱想了。
最后在沉沉的黑暗中，他还是没忍住，对着左手上的貔貅手牌狠亲了好几口，祈祷道：“请保佑我在1890年发大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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