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男孩没有动，就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弟弟的血还留在他的手上，带着余温，他握拳试着感受那温度，想起最后在弟弟脑海里读到的念头——
温暖。
被涌出体外的自己的血液包裹时，杰克不觉得痛，也不觉得恐惧，相反，他觉得温暖。幸福。
他找了一辈子的东西不是别人，甚至也不是汤姆，而是他自己。
那种感受和需要，不仅超出了人类的想象范围，就连同是“怪物”的汤姆都感到无法理解。
“后悔吗？”
邓布利多又问了一遍。汤姆好像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慢慢抬起头，眼神极为冷酷，还没完全褪去的杀意似乎随时准备蔓延到邓布利多身上。
“后悔？”他摸了摸脸颊，猩红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绽放，“不，完全没有，不过，我算是输了吧？你是来送我去阿兹卡班的吗？”
说完，男孩对他笑了笑，除了半张脸被血染红以外，那笑容几乎和在霍格沃茨时一模一样，就好像汤姆觉得在他面前应该继续扮演一个彬彬有礼的好学生。
邓布利多知道，面对杰克的哥哥，他必须拿出完全不一样的方式对待他。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他沉声说。
“我的态度？”
“有没有悔改之意。”
汤姆高高地昂起头，眼神中流露出傲慢和不屑，但他姑且将手中的匕首转了一圈，变回了魔杖。
“好吧，”他耸了耸肩说，“那我该怎么对您「忏悔」？只要我做了，您就会放过我吧？”
邓布利多注视着他，因为已经了解了杰克，所以再次面对汤姆，他不再觉得这个男孩是全然无法沟通的“野兽”，只能用暴力规训和惩罚。
也许他可以试着用他“认可的语言”沟通。
“我不会强迫你那样做，”邓布利多说，“如果你感觉不到后悔，甚至不理解忏悔的概念，那么我强迫你做这件事就没有意义。”
“是吗？那您可以让我走了吗？或者干脆一点，把傲罗叫来？”汤姆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很不耐烦。
“可是我知道，虽然不是后悔，但你感觉到了别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什么？”他皱着眉望了回来，眼中带着戒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杀死你的弟弟，你难道没有任何感觉？”
“我能有什么感觉？”他嗤笑一声，摊开手，“而且他不是没死吗？您已经把他救走了。那种金色的火焰是什么魔法？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能救下他，是因为你没有下死手。”
“……”
男孩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也不再伪装，用一种恐怖的表情注视着他，好像在警告他要是敢继续说下去就要杀了他一般。
但邓布利多还是说了下去。
“你感觉到了恐惧。”
“死的是他，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恐惧？”
“所以你恐惧的是自己的死亡。”邓布利多用锐利的目光，和汤姆眼中的杀意对峙着，“你想战胜死亡？”
“……杰克告诉你的？”
“没有。”
“撒谎！”
“你觉得我在撒谎，但你也很清楚我没有，这也是你的恐惧之一。”邓布利多并不打算给汤姆喘息的机会，他必须在这里攻下他的防御，机会只有一次，“你怕我，是不是？就像你怕你的弟弟——”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怕你们？”
“——因为你觉得我们能看见你看不见的东西。”
汤姆眼中的警戒更深了，就像被逼到了墙角的野兽。
“在你和死亡的战斗中，那种东西很重要，所以你希望自己能看见，这样你才能获胜，但是你做不到——这是你唯一怎么努力都无法具备的能力……”邓布利多柔和了语调，试图提供一些安抚，同时他开始若无其事地接近男孩，“但是在你一筹莫展的时候，你突然发现，你的弟弟竟然做到了，是不是？这给了你一点希望，既然杰克可以，那么和他共享同一血脉的你，当然也可以。”
“你在对我用摄神取念？”汤姆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头，嘶声质问，但邓布利多只是摇摇头，继续步步紧逼。
“你在杰克身上看见的你们的共同点，有鼓舞你的，当然也有动摇你的，比方说，你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了那些东西的杰克没有变得更强大，他还是毁灭了——你担心你们的结局是一样的，失去情感会让你慢一点，但你逃不了……”
“住口！一派胡言！如果你是想欺骗我——”
“我并不需要欺骗你什么，你的心比我更清楚，刚才在杰克面前，你的恐惧说明了一切。”
“……”男孩睁大眼睛望着他，在战斗和逃跑之间犹豫，但他强迫自己停留在前者中，“我说过了，我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想决斗，那么我随时奉陪。”
“你觉得你在力量上的赢面更大吗？”
“……”
“现在，在思想上试着对抗我，是你唯一的机会，而好消息是，我也不打算对你动武，汤姆。你这样聪明的头脑，一定已经权衡出了利弊。”
“我是不是该感谢您的骑士精神，教授？”汤姆讽刺地笑了，然后张开双臂，“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必这样戏弄我，干脆一点。”
“我想拯救你。”
汤姆的表情和举止僵硬了一瞬。
“拯救我？”
“是的。”
“只要你不对我做什么，我就好得很，要你救什么？倒是我的弟弟，你再不对他做点什么，他可就要死了。”
“杰克伤得很重，但你伤得比他还重，是你，如果我再不对你做点什么，就晚了。”
“……”汤姆的样子就像看见了真正的怪物，而且他不知道到底该拿这个怪物怎么办。
他甚至不能像对杰克一样干掉他。
“你可能不需要拯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干涉，但再按照你的那条路走下去，你会痛苦，你会承受地狱一般的痛苦，而且可能还是要死去，死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
“别再虚张声势了，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见汤姆抬起魔杖对准了自己，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决定稍微调整一下方式。
“那么，就当是对我解释一下你的行为，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杀死你的弟弟。”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杀死他的，”似乎感觉情况稍稍回到了掌控，汤姆再度露出了微笑，“因为我已经看出来，他赢不了我，心灵和□□都是如此，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已经快崩溃了，甚至不用我做什么，他都要自我毁灭了，这都是因为他太脆弱。”
“你觉得杰克很脆弱？”
“当然了，”汤姆不耐烦地摆摆手，就像邓布利多问了他一个蠢问题，“他从小就比我弱，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他始终放不下自己那点情感，结果不仅没有我那样的决心去应对挑战，还对我有种不正常的依赖……这难道算强大吗？”
“听你的描述，的确不算，但如果是这样，说明你不应该在你弟弟身上感觉到任何问题，你也不该恐惧……你应该早就收拾好一切，在我找到你的时候，已经编好了借口，假装自己置身事外，对不对？”
“……”
“但现在的事实是，你站在我面前，不仅被我抓住了现行，而且感到迷茫。”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喜欢多管闲事。”汤姆厌恶地说。
“那么重新给我这个多管闲事的教授介绍一下吧，你的弟弟。”邓布利多笑了。
“我为什么要老实告诉你？”
“因为……我也有一个弟弟。”
“哈？”
“我的弟弟，也总是比我先看见一些东西——我当时以为不重要的东西。所以我能理解你，汤姆，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力所不及之处，那种感觉不是很好，毕竟我们应该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被依靠的兄长。”
“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汤姆捂住头，手心揉了揉眼睛，“总之，我跟你在这里闲聊，你就愿意放过我，对吧？”
“至少我还没有不放过你的打算。”
“那好吧——”
“呃……先生？”就在这时，一个来自两人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那声音发着抖，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被扔进了冰窟窿一般，“先生，您认识这个孩子，对吧？您是不是打算把他带走？”
“啊，是我那个废物父亲。”汤姆无趣地说，斜眼看向邓布利多，好像觉得有点有趣，“您说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邓布利多没有理他，只是温和地对瘫坐在地上（不知道多久了）的里德尔先生说道：“很抱歉给您添了麻烦，他是我的学生，我会负责教育他，也会赔偿您的损失。您受伤了吗？”
“受、受伤？”他把自己浑身上下看了一遍，好像这样以后才确定，“没、没有。”
“那就再好不过了。稍后会有其他人赶到，他们会给你提供帮助——”
“我的、我的父母，他们被这两个小怪物弄晕了！”
“弄晕？是怎么弄晕的？”
“他们手里的棍子里冒出两股红光，然后我的父母就趴在餐桌上一动不动了！”
“红光，是吗？”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汤姆，后者冷哼一声移开目光，“不要紧，您的父母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们可能需要接受一些治疗，情况不严重。”
男人看起来好像稍微冷静了一点，他的声音镇定了些，但还是透着深深的疲惫：“你会把他带走的，对吧？”他看向汤姆，眼中混杂了厌恶和恐惧，而汤姆冷漠地回瞪回去。
“他们还做了什么吗？”邓布利多平静地问。
“他们，他们在我的面前……”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无法承受的东西，男人的面容扭曲起来，这使他本来英俊的面孔变得丑陋，“您得相信我，他们两个不正常，和他们的母亲一样……不，比他们的母亲更疯狂！”
“您冷静点，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问了，”汤姆打断了邓布利多，显得很不耐烦，尤其是意识到了男人想表达的东西，“我们走吧，我可以承认，有两道昏迷咒，但别的我什么也没干。”
“只有两道昏迷咒？”
“……行，还有一道摄神取念，真没别的了，对他这种废物还有什么好做的？”
“好吧，”邓布利多选择了相信汤姆，对地面使用了一道清洁咒，清理了地上的血迹，不过当他的魔力感觉到一种不同于血液的液体存在以后，他微微扬起眉。
而汤姆的脸色往下沉了沉。但邓布利多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一点深究下去。
“里德尔先生，我代替您的儿子，对您今晚遭遇的一切感到抱歉……”
“他不是——”
“我不是——”
“总之，你们不会再见到彼此了，”邓布利多打断他们，轮流望向两双一模一样的黑眼睛，“你们都有我的保证。”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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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哥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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