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和雨搭配往往让人容易卸下心防,再加上一些习惯和隐蔽的加持,天文塔楼上的雨夜,佩妮在自己突然急促的心跳声中听见小天狼星一条一条罗列出来的答案来解释他们之间的互相讨厌。
他好像从来不会被任何人讨厌,被问到为什么不喜欢西里斯的时候,佩妮看了看那张英俊到让几乎每个学院都有女生热烈讨论他的脸。不得不承认如果她没有一开始就和西里斯结下梁子的话,她也会对这张典雅俊朗又少年意气的脸一见钟情并在整个学生时代成为他的忠实粉丝,就像她最开始喜欢齐柏林飞艇只是因为看见他们的脸才决定要听歌那样。
“71年的时候,我们在火车上第一次见面就吵了一架,你挡了路还说我不如一只蜘蛛,我说你像一只雪枭。但是你不记得在没上火车的时候你撞到我,并且没有认真地道歉。”
“你为什么不说你自己拽得像只被施了飘浮咒的孔雀。”
“开学之后,我上塔楼休息,你上完课回来拿东西哭得像只雪枭,真的很吵。可你也骂了我说我像曼德拉草。”
一条一条掰着手指数着两个人从1971年开始的每一场争执,佩妮看着西里斯对他强悍的记忆力十分羡慕,同时颇为头疼地扶着脑袋,真想让他闭嘴。现在还下着雨,她一点也不想在虽然下得小但仍然把她身上打湿了一点的雨里听他细数两个人的罪过,更何况在佩妮看来,更多的还是西里斯的罪过。
“你能不能闭嘴。”
“再说一遍,伊万斯。”
“我不能保证我的魔杖不会对你施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黑魔法,你知道的,我毕竟不是莱姆斯或者詹姆他们那么光明磊落。”
“我说,你能不能闭嘴,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天文塔楼。”
真烦人的一个人。
雨夜太沉了,风也太软,就连温度都不是那么让人冷静。
佩妮看着和妹妹同年级的布莱克抖了抖脚跷起二郎腿,一个不稳差点要从凹陷处向下翻过去。还好她及时地稳住了身形,没有成为霍格沃茨第一个因为跷二郎腿意外坠落身亡的倒霉女巫。
“因为天文塔楼顶有风。”
天文塔楼是整个霍格沃茨视野最好,高度最高,同时也是最能触摸到风的地方。每当她站在这间教室时,夜晚的星辰密布在空中,伸伸手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风从她身边刮过。佩妮有时会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尝试将那些呼啸而过的风抱在怀里一些,有时也会拿着扫帚上来绕着不大的空间飞一圈去尝试追一追那些风,好像这样在只有她的塔楼顶,她是能够触摸到自由这个单词的。
担心他没有听懂仍旧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佩妮张了张嘴要继续解释,歪在石墙上从来没有什么正形的布莱克却对她挑了挑下巴,绵绵的雨丝中佩妮隐约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微笑,那种没心没肺的松弛又带点少年人的锋利的笑。
“我喜欢风从我身边掠过去的感觉,像是……像是我也能动一点儿。”
“你懂那种感觉吗?不是在跑,不是在飞……只是,风经过你,像是你也被允许存在。”
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就这样在细雨中和盘托出,佩妮晃了晃腿把双脚撞在一起发出轻轻的响声,在黑夜里显得有些闷。这些听起来毫无意义的话说出来,未免有些过于愚蠢了,佩妮一时半会儿不想再继续剖析,索性她想说的也就仅有那些,于是安静地沉默,并不打算注意竖起魔杖为她撑起魔法雨伞的布莱克的靠近。
“我懂。”
佩妮怔楞了一下抬头看他,雨丝把他额前黑发打得湿漉漉地贴在脸侧,那张帅气稚嫩的脸却看起来一点也不狼狈,反而认真得过分,像是布莱克嘴里的话从来都不会隶属于玩笑范畴似的。
“只有在风里,我们是自由的。”
薄荷味儿就这样在湿润雨气中逸散在看不见的雨伞下,十二岁的布莱克深灰色的眼睛真诚地向她说出这句话,雨滴啪嗒一下跟着佩妮滑落的泪水打在素面长袍上,五月底的夜晚,佩妮的裙角被她的手指绞得皱巴巴如同她的心脏。
她好像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颗心。
“总有一天要逃出去的,伊万斯。”
夜晚太蛊惑人心,布莱克不知何时被雨水打湿的语气滚落进染了她一身的薄荷味儿里,佩妮垂下头终于忍不住低低地抽泣。而只是站在她身边打伞的布莱克轻声说她会逃出去,声音难得的正经又严肃,好像他就一定笃信并看见那个佩妮已经逃出去伊万斯桎梏的未来。1971年天文塔楼上的哭声隔着一场雨砸在地板上应和着1972年的哭泣,佩妮哀哀地委屈,抹着眼泪的手却被布莱克拽住摊平塞进一个陶瓷黑背小狗。
“上次你的生日礼物。”
“……你……你真的……真的很不会,不会看时间……”
哭得抽抽噎噎的佩妮委屈十足地埋怨他,觉得非常丢人地胡乱抹了把眼泪就去看手里冰凉光滑的瓷器小狗。纯黑色的黑背犬高抬着脑袋耳朵竖起,浑身成警备状态地绷紧肌肉,半张着的嘴里能看到尖利的牙齿,好像下一秒就要张开嘴巴在佩妮手上咬出血洞来。佩妮摸了摸狗的脊背想起小时候被妈妈送人的那只小狗,再一次抬起头觉得眼前站着的布莱克跟她掌心里的这只陶瓷黑狗没什么差别。
“你应该说谢谢。”
“凭什么?”
“你破坏了我的生日,你应该说对不起。”
“对不起。”
干脆利落道歉的布莱克真是出乎人的意料,佩妮狐疑地看了看今天晚上跟往常大相径庭的布莱克真想从他手里夺过来魔杖质问他是不是被人冒充。她记得有一个药剂是可以短时间变成另一个人的,不过那个药剂的制作方法恶心到让佩妮确信眼前绝对是那个讨人嫌的自大狂布莱克。
“该你了,说谢谢,伊万斯。”
果然,对不起的下一句就是要谢谢。佩妮听着布莱克无赖的声音恨恨地抬脚想要踢他,一个没坐稳真的要从边缘向后倒。
“谢谢!”
惊慌未定的佩妮下意识地紧紧拉住布莱克的手臂,刚换没多久的夏季制服被他挽起袖子固定在肘弯,佩妮的小指刚好触到他小臂的肌肤,男孩天生偏热的温度烫得在雨里显得冰凉的佩妮被烧得一惊就要站起身来。
“不想让明天每个人都在谈论你是第一个从天文塔楼坠落身亡的女巫的话,最好小心点,伊万斯。”
听他嘲讽人的功力吧。佩妮瑟缩着把手收回背在身后,再一次确认眼前的布莱克仍旧还是那个桀骜不驯又傲慢的家伙。
“那我一定会在坠落之前伸出手把你先扔下去,布莱克。”
“只要你不担心我们会一起出现在每一张报纸头版头条上的话,我无所谓。”
她有所谓。
马上快要到二年级宵禁时间了,佩妮心知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会乖乖听话地躺在床上睡觉,不过跟她没什么关系。佩妮又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精美的瓷器小狗收拢在掌心攥紧,难得好心情地跟她最不喜欢的‘坏学生’分享关于自己不擅长的那些功课。
“我真讨厌斯拉格霍恩教授,他总是区别对待,噢!他那亮晶晶的秃脑袋和两大丛银色八字胡映着阳光,就跟他背心上的金钮扣一样闪闪发光。每一次上他的课我都忍不住想拔了的胡须好让他再也不能用那种不成器的眼光看我!”
人一旦把埋藏的最深的秘密与人共享便会不自觉地把被分享的那个人理所应当地划到自己人的范围,佩妮坐得稳了一点轻快地碰着自己的两条腿吐槽,听起来完全把过去两年里的恩怨和布莱克在看不见的雨伞下一笔勾销。
“还有麦格教授,你知道每一天上麦格教授的课有多难熬吗?麦格教授虽然从来不会也永远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可她还不如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每当我的变形咒语没有一点点动静的时候,我真恨不得缩在那个纽扣眼里好让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可是麦格教授往往会走过来一脸安慰地劝我,每一次我都得在心底说好几声抱歉才能从羞愧中走出来!”
喋喋不休的佩妮在仍旧飘飞的雨里扭过头看没有说话只是单纯地听着自己在讲的布莱克,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之前那些矛盾有多么的小题大做。
“喂!”
“干嘛?”
他的话有点少啊,一般这种时候会紧跟着佩妮不客气的语气嘲讽挖苦两句的。佩妮盯着仍旧是习惯性歪靠着石墙的布莱克晃了晃脑袋问他。
“你今天怎么话少得跟张不开嘴一样。”
确实不怎么轻易张开嘴的十二岁男孩惊讶地望了佩妮一眼舔了舔口腔里的曼德拉草叶子,含糊地点了点头。
“你想让一个几乎从不被批评的好学生对你的经历发表什么感同身受的见解?”
哦——
笑着一脚踹上装酷的布莱克小腿,佩妮细长的眉毛学着他的样子挑起来,伸手抬高胳膊扯住布莱克松松垮垮的领带往下拉向自己。错愕的表情在他那张脸上也挑不出来滑稽,佩妮咬了咬牙齿硬挤出笑一字一顿地喊他名字。
“别让我把你推下去,懂吗?”
“你想被我推下去吗?”
“说什么……”
看不见的雨伞猛地消失,紧拽着布莱克领带的佩妮瞳孔因为突然的失重而骤然扩大,随后在变得有些像针扎似的雨滴在身上的痛感中一头撞上正笑着紧紧箍住自己胳膊的布莱克胸膛。该说布莱克家的人总归还是留着属于布莱克的血,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拽着从塔楼坠落的佩妮惊恐地害怕自己真的要坠亡,刚哭完一通的眼睛怎么也挤不出来多余的泪水来,慌乱无措地死拽着唯一能够归她掌控的领带恶狠狠地喊布莱克全名。
“西里斯·布莱克!”
“干嘛?佩妮·伊万斯?”
她还没来得及威逼布莱克让他做一些挽救的行为就听见急速向她们身后,不,向高空刮去的急促风声,男孩儿爽朗畅快的笑声同时响彻在象征着宵禁时间到来的音乐声中。
“詹姆·波特的扫帚飞来。”
离地面还有十米的距离时,一把看起来被主人保养得如同崭新的一般的扫帚急速向他们两个下坠的身体飞来,佩妮惊魂未定地背靠着仍旧在笑声里胸腔震颤的小天狼星,眨了眨眼竟然第一个先去整理自己的头发。
“现在,我们是自由的。”
混不吝的语气少见的郑重,佩妮没好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翻个白眼,却也忍不住兴奋地笑起来,夜色沉沉,雨落在整个霍格沃茨,他和她却绕过这些躲进了风里。
“谢谢,小天狼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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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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