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怀瑾并未追出去,他站在夕照殿中,凝视门外黑沉沉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唐羡鱼猜测他是怕闹出动静,会引来穆清晖,想来还是听进去了苏冉的话,此刻想必对穆清晖怀疑更深了。
半晌,穆怀瑾终于回过神来,将摧霜收回鞘中,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他见唐羡鱼陪着他默默立在一旁,心中闪过一丝温暖,却又想起刚才殿内二人所言。
他本张口欲问,但自己今夜贸然闯入已是不妥,此时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又沉默了下来。
唐羡鱼知道今日之事未完,自己还需给这位少宗主一个交代,便走上前去将门窗重新轻轻关好。
她请穆怀瑾入座,又倒了杯茶给对方,沉吟该如何开口,终于还是选择从苏冉的身份说起:“少宗主可知今日来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知道她是谁?”穆怀瑾有些意外,他细细回忆,此女子仿佛是有些面熟,他却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穆怀瑾又凝神思索,刚刚那名女子手持一把黑色匕首……
那把匕首?
“她是当日山谷中的神秘人?”穆怀瑾想起来了,那日来救廖弘的人,便是拿着这样一把匕首。
“不错,就是那名神秘人,名叫苏冉。”唐羡鱼颔首:“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的名字。”
穆怀瑾想起那日谷中情形,便又问道:“却不知此人是什么身份?”
唐羡鱼根据刚才二人的对话,揣测道:“她与廖弘交情匪浅,我猜她可能是廖弘的情人。”
“廖师兄的情人?”穆怀瑾听闻此言,恍然道:“难怪如此,多年前我见过她与廖师兄私会,因此才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眼熟。”
“我曾听阿怡与廖师兄闲聊,问及他是否娶亲之类的话,”穆怀瑾又道:“他说早年便已娶亲,只是因故与夫人分隔两地,不得相见。难道说的便是这名女子?”
“并非如此,”唐羡鱼摇头:“我来苍术大陆前,曾见过廖弘的妻子,不是此人。”
穆怀瑾为人正直,对此不甚认同:“师兄岂不是……这对他妻子也太不公平了些。”
唐羡鱼叹了口气,道:“我在另一个世界最后一次见到廖弘是两年前。可对他们二人而言,此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这期间不知究竟发生多少事,个中孰是孰非,外人终究难以评判。”
她不欲再对前同事的私事品头论足,便到此为止,又继续说回方才之事:“苏冉今日不请自来,说欲跟我合作。”
穆怀瑾见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猜到接下来又是不能说的话,便接道:“她此行是否跟我叔父有关?难道是廖师兄与叔父翻脸了?”
“所以她来找你,是为了一同对付我叔父?”穆怀瑾继续猜测。
见唐羡鱼闭口不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只是又想起自己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对话,那女子提及五年前,唐羡鱼却言辞冷漠,称自己并不想知道。穆怀瑾心中颇为纠结,迟疑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对方。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唐长老,你之所以不同意合作,是因为……对云溪宗血案毫不关心吗?”
“什么?”唐羡鱼失笑,难怪她觉得穆怀瑾今晚的态度有些别扭,原来是想岔到这里去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位少宗主信奉的是一力降十会,不像她心中有那么多谋划计策,此事还得跟他明言,盟友间不要因此生出嫌隙才是。
她镇定自若地开口:“少宗主可知,谈判中最忌讳什么?”
穆怀瑾默不作声看着她。
“谈判最忌讳的,便是亮出所有底牌。”她缓缓解释:“我与廖弘虽早已相识,但从无私交,与苏冉更是素不相识。如今她突然找上门来,必然有所倚仗,我自然要打探清楚,才能知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你只是想钓出对方的底牌?”穆怀瑾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是关心云溪宗的,对吗?”
“少宗主这是什么话,”唐羡鱼理所当然道:“如今我既已扛起云溪宗,无论是它的现在还是过往,便自然也都是我的责任,我不会任由任何人这么胡乱遮掩过去。”
“责任?”穆怀瑾没想到她说出了这个词,愣了片刻,然后有些自嘲地笑了,他点了点头道:“原来云溪宗仅仅是你的责任。”
“少宗主此言何意?”唐羡鱼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听出了穆怀瑾的言语外的微妙之意。
但她不懂,云溪宗当然是她的责任,不然还能是什么?
穆怀瑾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那茶已经凉了,咽下去有些苦涩。
他起身告辞:“你确实是个称职的长老。只是唐长老有空也多想想,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你走下去吧。”
见自己好言解释,穆怀瑾却莫名其妙地呛声,唐羡鱼也起了股无名火。
她收了笑容,直接撵人:“少宗主慢走不送。”
穆怀瑾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前一夜迎来送往实在忙碌,唐羡鱼几乎一夜没睡,又想到今晚的后山之约,她这一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如今宗门事务她已十分熟悉,处理起来得心应手,速度倒仍是分毫不慢。
陆怡看出她有些神思不属,散会后欲近前关心探问,却被齐羽轩使了个眼色拉走了。
“陆师姐,让唐长老静静吧。”等到几人走出议事厅,齐羽轩才轻声道。
陆怡不解:“羡鱼这是怎么了?仿佛失魂落魄的。”
齐羽轩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昨夜带弟子巡视,偶然见到少宗主从唐长老房中出来。”
“你是说师兄夜里去找羡鱼?”陆怡笑了出来,她扭头看看议事厅,又回过头朝齐羽轩和程宁调皮地眨了眨眼:“想不到他们两个背着我们,还偷偷有些交情?”
程宁原本默不作声走在二人身侧,听了陆怡此言,却道:“长孙曾跟我说,她时常看到唐长老去找少宗主长谈,二人似是相谈甚欢。”
“祁如是师兄的徒弟,看来比我们知道的多,等她回来我要好好问问,”陆怡笑道:“不过程宁,你怎么此前藏着掖着的,也不同我们讲呀!”
程宁虽然向来性格冷硬,但已入了云溪宗五年,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经常跟几人共同办差,偶尔也听几人闲聊些宗门琐事,已是熟悉了许多。此番陆怡调侃自己,他有些羞赧,却只默默听着,也不出声辩解。
“这……”齐羽轩倒是有些吞吞吐吐:“我见少宗主出门时面色不豫,且唐长老并未出门相送。看起来二人倒像是……闹了些不愉快。”
陆怡有些惊讶,她与唐羡鱼相识也有半载了,对方性格温和,虽然处理事务有时会用雷霆手段,但也都是就事论事,很少见她私下有什么激烈情绪,更别说起什么冲突了。
而且唐羡鱼向来礼数周全,若如齐羽轩所言,师兄离开时都未出门相送,想来定是极为不悦。
“要是他们两个有何不愉快,那肯定是师兄的错,”想想穆怀瑾的倔脾气,陆怡毫不犹豫地下了结论。
不过片刻她后又笑道:“无妨,待晚上有空,我去问问师兄便是。”
时间转眼便到了深夜,唐羡鱼起身前往后山,赴苏冉昨日之约。
既然对方千方百计想引她入局,那她也索性看看究竟会发生何事。
不出所料,她半路上遇见了穆怀瑾。二人未提及前夜的不欢而散,只简单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并肩往后山行去。
唐羡鱼想起之前穆怀瑾所说,他本准备今日下山,看来是被这件事耽搁了行程。
二人抵达后山空地时已接近子时,这里一向偏僻少有人来,此刻更是空旷无人,并未见到苏冉踪影,只得耐心等待。
“她来了!”穆怀瑾眺望远处,好像看到了什么,他忽然又低声道:“不只是苏冉,情况不对。”
“先躲起来,”唐羡鱼当机立断,拉着正欲拔剑的穆怀瑾,迅速闪身藏于一棵大树后:“别出去,看看再说。”
只见苏冉向后山疾掠而来,后面有十数人紧紧咬着不放,一路追了过来。
今日苏冉并未伪装,追她的人却包裹的严严实实,仿佛生怕露出一点痕迹。
这群人境界不俗,都是金丹或元婴,用的招式武器五花八门,速度也相当迅捷,便是以苏冉的鬼魅身法,也无法将人甩开,只能且战且退,终于到了后山空地处。
她环视周围,未见穆怀瑾与唐羡鱼的踪迹,心中有些焦急,却又不能再退,只得挥舞着匕首,扑上去与几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怎么,想来云溪宗找你那相好的?”见她四处张望,为首之人讥笑道:“你也不看看,他现在敢回云溪宗吗?”
又有一人嘲道:“别担心,自有人去料理他,保你们能做对同命鸳鸯。”
苏冉听这群人出言轻佻,心中愤恨,咬牙不语,却是用上了以命相博的招式。
只是她身受数处伤,如今已强弩之末,显是支撑不了几时。
“你们还不出来吗!”她厉声喝道:“穆怀瑾,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吗?”
眼看苏冉就要命丧当场,唐羡鱼与穆怀瑾对视一眼,正欲上前相救,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叱:
“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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