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锦宴看了她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当然是相信她的，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她也是非常了解，也非常清楚她很骄傲，做过的事情肯定会承认的。
但长孙锦宴现在不想跟她讨论这个，只想把事情解决。
他说：“这不重要。”
“不重要？”鸢儿自嘲地笑笑，反问道:“那什么重要？留她入府，纳她做妾吗？”
长孙锦宴想反驳:“我……”
“本公主告诉你，这天下是本公主家的，你作为臣子，作为本公主驸马，本公主不同意，你和她，休想！”
“鸢儿，你别太过分了，我如今是你的夫君，夫之名大于天。”
这些年，长孙锦宴处于高位，身边的人对他阿谀奉承，而鸢儿对他也是言听计从，他早就忘记她早年的脾气。
鸢儿站起身来，撂下一句话：“那本公主就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本事让她进府。”
长孙锦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
自那日起，鸢儿和长孙锦宴已经有一个月没见。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长孙锦宴的父亲母亲也知道了。
长孙益在饭桌上劝他：“宴儿，别跟公主闹脾气了，一个女人而已，你要是真想纳妾，就与公主好好商量，找一个清白人家。”
“是啊，老爷说的对，公主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人，让公主给你介绍一个好的人家。”
听到父母帮着她，长孙锦宴就一肚子火气：“这不是纳妾不纳妾的事情？我是他的丈夫，她当着下人的面上，就直接忤逆我。”
“母亲知道你委屈，公主这方面做的确实不对。”
那天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谁不知道公主给驸马爷脸色看，长孙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她毕竟是当今皇上皇后的嫡女，傲气了一点，也是正常的。”
“可是……”
“啪。”长孙益一下子摔了筷子，“那个女的就按照公主的说法，把她送出去。”
“你一会就去和公主道歉，长孙家的前途才是你要关心的。”
今日上朝，皇上还特意让长孙益好好照顾我，想必这件事情皇上也听说了。
长孙益才不管那个白莲是不是救过长孙锦宴。
作为家主，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迎娶公主让长孙家如日登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一个女人毁了。
“我会去道歉的，但人不能送走。”说完，长孙锦宴拂袖而去。
府外，今日是入冬的第一个节气，寒风吹得枝头树枝籁籁作响，猛得一灌进袖子里，让长孙锦宴直哆嗦。
长孙锦宴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往鸢儿的住所走去。
“公主，驸马爷来了。”
鸢儿盖着被子，倚靠在床沿上：“让他进来吧。”
“来了！坐吧。”鸢儿把日历给他，指出圈出来的位置，“这个日子适宜婚嫁。”
长孙锦宴接过来，看看，扔在桌子上：“我也不想和你绕弯子，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
“那本公主也明确告诉你，只要我还在府上一天，她做妾根本不可能的。”
鸢儿语气尖锐，长孙锦宴心里不太舒服，故意气她说:“我身为大将军，纳个妾怎么了？”
“纳妾本公主不反对，但她不行。”
长孙锦宴被她的话气到，觉得她损伤到了他的尊严，站起身子：“我是你的丈夫，我纳谁为妾还不需要你允许。”
“咳咳咳！”
鸢儿喘着气，直咳。
知儿走过来，帮她顺着起：“驸马爷，公主还怀着孕呢。”
鸢儿唇色泛白，脸上无一点血色。
看着她的样子，长孙锦宴心里一抽。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安抚她。
但鸢儿避开了他的手，长孙锦宴生气地开口道:“既然怀着孕府内的事情那就少管，好好养你的身子。”
“别想要这种话语来压本公主。”
鸢儿现在整个人就跟刺猬一样，多说一句不如意的话，就狠狠地扎他，“本公主的身子还轮不到你来关心，你还是好好看看你的白莲姑娘吧。”
“你……”长孙锦宴甩着袖子，故意放狠话：“你以为我是在关心你吗？我告诉你，我是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不然就你这个院子我根本就不想踏入。”
鸢儿看着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行，知儿你去把笔和纸拿过来。”
她从床上，站起身来，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走到桌子旁边。
知儿把沾好墨水的毛笔递给鸢儿：“公主，你请。”
她便猜到鸢儿想干什么，但她一点也不想劝。
在她看来，鸢儿身为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之身，根本不需要在这里受委屈。
“你要干嘛？”长孙锦宴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希望不是心里想的那样。
“满足你，给你腾位置。”
鸢儿写下和离书三个字，长孙锦宴立马按住她的手，一把把纸抢了过来，大喊：“你疯了！”
“满足你，你不高兴吗？”
鸢儿一脸平静，拿起一张新的纸，准备再写。
“我是不会同意和离的。”
“本公主要和离，我看谁干拦着。”
长孙锦宴沉默了。
是的，永和公主说一不二，她受了委屈，要和离，当今皇上也会同意的。
“你……”
“白莲姑娘，你慢点。”梨子的声音很快就传到了房内。
白莲听说长孙锦宴来找鸢儿了，很担心会被送出去，连忙从她的院内跑过来。
一进门就看见二人争锋相对着，长孙锦宴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和离书。
看着这三个字，白莲心里大喜。
要是和离了，机会就成功了。
“你来做什么？”
这里本来就已经很乱了，你还要再来添一把火吗？
听到长孙锦质问，白莲小声地解释道:“我听说……”
“你听说，这是我的府上，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听说。”
鸢儿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本公主的房间还轮不到你进来。”
“知儿，把梨子带下去打五十大板，再迁出府外。”
梨子跪在地上，磕着头：“公主殿下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吃里扒外，忘记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这种做法都算轻的。”
“要是在宫里，本公主根本不会留下你的命。”
梨子被下人拉了出去，哭喊着：“公主殿下，婢女知道错了，公主殿下……”
白莲听着梨子的惨叫：“你会不会太残忍了！”
“长孙将军，救救梨子吧，梨子她又有什么错呢？”
“我……”
鸢儿抢先开口：“闭嘴，本公主做事轮不到你来决定。”
长孙锦宴扶额，感到心里很累，说道：“鸢儿，你到底想要干嘛？”
鸢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花瓶里的海棠花取出一支，递到长孙锦宴面前。
“长孙锦宴，本公主问你，你到底愿不愿意送她出府。”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但长孙锦宴还是在这平静的话语里听到一丝悲伤。
他想开口答应她送她出府，可转头看见白莲脖颈上的血痕。
他犹豫了。
鸢儿将花扔在地板上。
随后笑了，是大笑，是开心的大笑。
可长孙锦宴却有点慌，他上前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滚开，你不要碰我。”
长孙锦宴声音颤抖：“鸢儿妹妹你……”
“不要叫我，你不配。”鸢儿往后退一步，身体抵在桌子上，“给我滚，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鸢……”
“滚。”
鸢儿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他身上砸。
长孙锦宴的额头被砸出伤口，血沿着眼角往下流，他没有去擦，往后退一步。
“我先出去，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他能感觉到鸢儿现在的情绪很激动，她怀着孕，他不敢去惹怒她。
长孙锦宴走到门边，安慰道：“知儿，好不好照顾鸢儿。”
知儿拍着鸢儿的背，安抚道：“公主，你息怒啊。”
鸢儿推着知儿的身子：“都给本公主滚。”
“本公主谁都不见。”
鸢儿坐在板凳上，想着前段时间白莲跟她说的事。
鸢儿俯看她，语气皆是不屑：“找本公主何事？”
白莲站着说：“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嫁进府中吗？”
“贪财，不想再做低贱的人。”
作为公主她觉得下等人想要进这种钟鼎世家都是这样的想法。
白莲笑了：“不是所有人都爱钱财的。”
鸢儿不想去猜测她话里的意思，说：“有话直说，本公主没时间跟你耗下去。”
白莲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泛红：“长孙锦宴杀了我的爱人，我也要他尝一下和爱人分离的苦。”
白莲的爱人是匈奴，他无意攻打皇城，可大汉的命令他无法拒绝。
长孙锦宴武艺高超，白莲的爱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死在了他的剑下。
但长孙锦宴在后续战争中，不幸受伤，脱离的军队，正巧被白莲捡到。
鸢儿诧异：“你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白莲呵斥：“若非想报仇，我根本就不会救他。”
有一种痛叫做心爱之人永远离开的痛。
相比这样死去，不如经历一样的伤。
所以她救下他，又执意要进府中，就是想离间二人的感情，让他尝尝丧爱之痛。
鸢儿嘲笑：“我跟他的感情，不是你想离间就可以离间的。”
她们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不可能被离间。
“没有发生谁知道后续。”白莲看着她，说，“赌一局，看看谁赢。”
“赌什么？”
“看看他会不会留我在府中。”
“你输定了。”
她有信心，她绝对赢。
鸢儿看着地板上的海棠花，花瓣从根上掉落，没了生机。
她微笑。
竟然输了。
笑容越来越大，视线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
知儿推开门进来，大喊道：“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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