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近秾的车是一辆奥迪A6。
赵回舟上车后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地系着安全带,却听见他刺了她一句:“委屈你了,这可不是迈巴赫S680。”
她“啧”了一声:“发什么疯。”
“开个玩笑。”他淡淡道,“地址?”
赵回舟报了个小区名,他在脑中检索了三十秒,发现跟任何一个知名楼盘都对不上号。
他问:“具体在什么地方?”
赵回舟掏出手机,点开导航,把路线指给他看:“喏,在恒景路那边,二十七中学对面。”
郁近秾接过她的手机,大致看了下路线,发现离市中心有点距离,地段和配套设施都不是特别好,应该就是个中档层次的小区。
他不相信她会住这种地方。
“你真的住这里?”
“骗你干嘛,这个小区挺好的,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
听到“上班”二字,郁近秾转头打量了她一眼。
赵回舟今天穿得非常朴素,上半身是宽松挺阔的白衬衫,下半身是优衣库的工装裤。她既没有拎爱马仕,也没有戴高级珠宝,看上去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什么。”
-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驶上了高架桥。
赵回舟降下车窗,夏夜的风“呼啦”灌了进来,车内的冷气被迅速吹散,取而代之的是南方特有的闷热与潮湿。
郁近秾平静地提醒她:“要是觉得冷,可以自己调节温度。”
“不冷啊。”赵回舟笑笑,“只是担心你的腿受凉,所以开开窗让热空气流通,这样你应该会舒服点。”
她状似无意地说出这句话,其实始终留意着郁近秾的反应。
果然,话音刚落的瞬间,郁近秾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你知道这件事?”
赵回舟也不好隐瞒:“上个月看了你的采访才知道的。”
郁近秾是业内知名的商业画手、CG艺术家,出道时以绚丽的画风和细腻的笔触艳惊四座,露脸后更是一夜爆红,以惊人的速度积累了千万粉丝。
无数媒体想要采访他,但郁近秾常年深居简出,对这些追捧避之不及。
前段时间,他为了还朋友的人情,接受了一家杂志社的专访。记者上来就问了许多刁钻的问题。
“我们走访了您的高中,询问了当年的老师和同学。”那名记者洋洋得意,“听说您曾是舞蹈生,以优异成绩考上了首都舞蹈学院,但不到半年就退学了。第二年,您重新参加高考,并以文化生的身份考上了南城大学——能跟我们说说,这些转折背后发生了什么吗?”
洋洋洒洒一番话,毫无遮掩地将他的**暴露于人前。
郁近秾抬起眼帘,目光扫过麦克风和打光灯,最后定格在了摄影机上。
他与镜头对视良久,而后发出一声嗤笑。
“七年前我出了场车祸,双腿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漫不经心,“我没办法继续跳舞了,只好重新拾起画笔,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后来,杂志社将这期采访发出去,瞬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炮轰。
网友纷纷声讨他们没有底线,故意揭郁近秾的伤疤来吸引眼球。不出半天,这件事就闹上了热搜。
赵回舟刷到时,惊得手里的包子差点掉在地上。
七年前?那不是他们分手后吗?
她又仔细通读了一遍报道,发现郁近秾对车祸一事讳莫如深,只说当年遭遇了意外,下半身几乎残废,左腿至今耐不住寒凉。
是后遗症吗?
赵回舟回想起采访中的内容,不由得低头看向了他的腿。
郁近秾有一双极其漂亮的腿。
他以前学国标舞的时候,即使穿着宽松的长裤,也能看出极具爆发力的腿部线条。
那时赵回舟还以为他很清瘦,直到坦诚相见那一夜,才明白他只是体脂率低,实际上全身都是肌肉。
舞者的耐力,真真恐怖如斯。
眼看思绪越来越跑偏,赵回舟赶紧扭头望向窗外,任由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这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后面传来。不一会儿,几个鬼火少年开着摩托车“唰”地超过了他们,在车流密集的高架桥上肆意穿行。
有个黄毛瞥见了赵回舟的脸,嬉皮笑脸地朝她吹了个口哨:“嘿,靓女,同我们去玩啊!”
赵回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车窗就被关上了。
“你怎么关窗了?”
“不然呢?”郁近秾心头烦闷,“难道你想跟那些人打情骂俏?”
“俏个屁,当然要骂回去啊!”
听到这句话,郁近秾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但依然绷着一张脸:“野狗狂吠,你还跟它争个输赢?乖乖坐好,马上就到家了。”
-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赵回舟家楼下。
解安全带的时候,出于礼貌,她客气地问了句“要不要上去喝杯茶”。本以为郁近秾肯定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很自然地同意了:“行。”
赵回舟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你真的要上去?”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家没有茶,你去了也只能喝矿泉水。”
“没事,我不挑。”
赵回舟默了默,干脆把话挑明:“郁近秾,你不觉得大半夜去前女友家喝茶是件冒昧的事吗?”
“冒昧?”郁近秾勾起嘴角,“你今晚来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冒昧?”
“我都说了,压根不知道你和宝珠姐……唉,反正说了你也不信。”赵回舟很心累,“一顿饭而已,我怎么还?现在上去给你煮碗面呗?”
“行。”
赵回舟:???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就这样,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言多必失、骑虎难下。
“事先声明,我的家里很乱,绝对不符合你的标准。”
坐电梯的时候,赵回舟再三强调:“我知道你有洁癖,但请尊重我的生活,不要过多指责。”
郁近秾忍无可忍:“赵回舟,我什么时候指责过你?”
她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
七年前,他们同居过一段时间。郁近秾有洁癖,卫生标准极高,东西必须摆放整齐,地板必须纤尘不染,厨房和厕所不能有丝毫异味,就连家里的垃圾都是一天两扔。
那时赵回舟看到他的举动,心里有些发怵,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家务,对卫生的要求也不高。可后来她发现,虽然郁近秾爱干净,但他永远不会干预她的生活习惯,也不会怪她破坏了他刚弄完的卫生。
如果她掉了头发,他就跟在后面默默捡起;如果她随手乱扔,他就默默把东西摆回原处。郁近秾对她的态度永远不是指责,而是无限的包容与耐心,就像传说中的田螺姑娘,独自承包了所有家务,把他们的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么多年过去,赵回舟依然承认,郁近秾真的是个很好的恋人。
-
“叮——”
电梯门开了。
赵回舟包里的东西有点多,每天都要站在家门口找半天的钥匙。郁近秾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门口的运动鞋,表情有些冷。
“啊,找到了。”
赵回舟摸到钥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捕捉到了郁近秾阴冷的目光。
“你家里有男人?”
“哦,你说这个啊。”她恍然大悟,“别多想,我是怕被人盯上,所以才在门口摆了双男款运动鞋。”
“谁问你了?我不关心这个。”
“可你看起来很在意的样子。”
郁近秾偏头不认:“我只是在想,这双鞋看上去不像新的。”
“哦,因为确实是我前男友留在这儿的旧鞋。”
郁近秾:……
赵回舟打开门:“进来吧。”
郁近秾走进去,抬头打量这间房子。
三居室,普通的装修,粗糙的装饰,看上去不像她喜欢的风格。但郁近秾观察后发现,这里有许多她的个人物品,而且摆放非常无序,一看就是她随手乱放的结果。可见,这里确实是赵回舟的居所。
赵回舟可不管他在想什么。
趁他打量房子之际,她争分夺秒地钻进厨房,马不停蹄地给他煮面。
不出十分钟,她就端着香喷喷的面走了出来。
“你快吃,吃完把碗放进厨房,我去洗澡了。”
赵回舟把面放在茶几上,还顺手给他倒了杯水。但做完这些事后,她就轻飘飘地离开了,没有多余的话,更没有招待他的意思。
偌大的客厅鸦雀无声,只剩郁近秾与一碗面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端起面吃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面的味道还不错,有种番茄汤底搭配红烧牛肉的香气。
吃完面,郁近秾打算去厨房把碗洗了。就在这时,赵回舟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叫他:“郁近秾。”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她。
赵回舟站在昏暗的灯光下,长发湿漉漉的,散发着氤氲的香气。
她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会瞒着宝珠姐的,对吧?”
郁近秾不置可否:“你在以什么身份来问我?”
“身份不是关键。”赵回舟说,“关键是,既然你在乎宝珠姐,我也在乎宝珠姐,那就不要让她难堪。”
“你跟她很熟吗?”
“不熟。但我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赵回舟犹豫片刻,还是跟他说了实情,“之所以跟她相识,是因为我跟男朋友吵架,被她看到了。当时我站在路边,情绪很不好,她就跑过来安慰我,说要带我去吃饭。”
赵回舟当然不差这顿饭,更不会随便跟陌生人去吃饭。但谢宝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眼神温柔得像母亲的怀抱,充满了母性与慈悲。
她说,请坦然接受上天的赐福,也请接受我这个凡人小小的爱意。
赵回舟晕乎乎的,几乎要溺毙在她的笑容里。
于是,她上了她的车,却没想到会遇到多年不见的郁近秾。
郁近秾听完她的讲述,隐隐约约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还真是……”
“什么?”
“没什么。”他深深吐了口气,“后来呢?你跟那男的分了没?”
“后来?什么后来?”赵回舟满头问号,“这是今晚才发生的事啊,电视剧都不能快进到这种程度吧……不过我跟他的矛盾无法调节,肯定要分了。”
郁近秾垂下眼帘,似乎正在思考。
“好,我不会告诉谢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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