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业的话让原本有些哄闹的班级顿时安静下来,在众人侧目的同时,陈业也对上了来自谢司仪不怀好意的目光。
对峙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焦灼。
当然,以上皆是陈业脑中所想,他对付谢司仪有一万种方法,犯不着当即撕破脸唇枪舌战一番为人口舌,想到于此,他的脸上一改往日不见起色,露出一阵诡谲的微笑来。
比起言语冲突上的一时解气,他更喜欢不动声色的折磨。
“谢团,我想问一下,这个扣分的标准是什么呢?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就被扣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曾毅的声音如藤蔓滋长在教室里久久回荡,在众人投射过来的视线下,曾毅的头低了又低。
同学们都知道谢司仪“宇哥”的称呼,但初中的男女生最是忌讳昵称,加之谢司仪平素里俨然一副“力拔山兮气盖世,乘风破浪长精神”的模样,为表尊敬讨好,男生们逐渐称呼她谢团。
“我早说了,行为规范手册就在我这,你们要是想随时可以过来看,自己不愿花时间反倒怪上我扣分,敢情就别做错事让我逮到!扣了分还问,那是不是以后你考不上高中还怪老师没教好啊。”
中气十足的回怼并没有得到信服,相反激发了曾毅新一轮的质问。
“可为什么从开学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有规范手册这一说?”
“您老不知道就怪我没提醒?那是不是以后中午吃饭都得让我帮你打好放桌上?班里这么多人都没扣分,为什么就你扣了那么多?也不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此话一出,先前浮起的细微讨论瞬间消散,教室里静得诡异。
眼见着曾毅眼里升起的光暗淡下去,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这比凌迟还让人愤恨。
“那这么说,从一开始便是有规范手册的存在,兴许是谢团处理班级事务太累,忘记公布了也不一定。”陈业抬头注视不远处的谢司仪,嘴角扬起的淡薄弧度是他胸有成竹的证明。
曾经因为几组疑似裸照的裸照让他深陷自证陷阱无法自拔,对付自证陷阱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先人一步下定义。
俗称泼脏水。
“你”被激怒的谢司仪刷地从座位上站起,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不少人惊身一颤。
“谢团不仅要负责统计班级操行分,还要协助班长副班一起筹备家长会,难免操劳分神也是有的,我们也要多多体谅,不能辜负了谢团的好心好意。”
阴阳怪气的拱火气得谢司仪面红耳赤,嘲弄之际,陈业也没有忘却对曾毅的维护。
同学们在听完陈业所说纷纷附和,即便谢司仪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接受陈业为她准备的这顶“高帽”。
当晚回寝的路上,曾毅难得和陈业说上了话。
“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瞧着身侧的男孩将头紧紧埋在胸口处,陈业简单思考一阵仔细道出。
“你那天不是也提醒我了傅修司的事?而且我觉得谢司仪无理取闹,下晚自习时班长给我看了你扣分的原由,很多都是早自习迟到,可我记得你每天很早就出寝室”
没等陈业说话,曾毅便打断了他。
眼前少年浑浊的目光在昏暗的走廊上变得澄澈自然。
“开学两个月,你是唯一一个愿意跟我说话的人。”
微弱的声音萦绕耳畔,陈业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唯唯诺诺渴望亲密与接触的自己。
“那以后,我每天都跟你聊天。”话到嘴边陈业便后悔了,他觉得对一个男生说出这样极具暧昧色彩且意向不明的话,这在信息闭塞的年代,这无异于对着路边上的陌生人顺手掏出一支沾有清晨露水的玫瑰花。
“算了,不用。”没等陈业为自己辩驳,曾毅三步并做两脚快速消失在黑暗里。
眸间弥漫开来的雾气让陈业陷入眩晕中,他试图回忆曾毅的过往,在无数次确认后,他得出一个可怖结论。
果不其然,两天后,陈业在寝室里发现了一张带有血迹的纸巾,脑海里轰然一震几近让他哭出声来。
他很清楚,曾毅的遭遇。
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找遍了寝室楼,始终没有发现曾毅的踪迹,找着找着陈业碰到了刚从寝室出来的一群二班的男生。
为首的赫然是傅修司。
“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刚才我洗完澡从厕所出来,想着透气,我就看到寝室背后的花坛角落里一个男的弓着身子,应该是在抽烟,他胆子可真大。”
“哦?那你没吓唬他?”傅修司身后跟着的两个跟班你一眼我一语说个不停,反倒是傅修司自顾自拿出耳机戴上,视若无睹。
“哪不会呢?我吹了吹口哨,说是灭绝师太来了,你猜他怎么着?”
“怎么着?”
“哈哈哈哈,他跟没听到一样,然后我吐了他一脸……”
话还没说话,陈业便一股劲儿冲了出去。
傅修司身后的两个跟班眼珠一转,他们自然是知道陈业的存在,纷纷看向身前人。
“滚。”
得到指示的众人哄散开来,傅修司眉目一蹙,心下的猜想越发深重。
陈业喘着粗气一眼就在花坛角落里注意到了曾毅,他背靠墙壁,脸上挂了张沾了唾液的纸巾。
只那一瞬,陈业心疼不已。
他明明可以早发现的,曾毅的经历跟他从前并无区别。
他恨自己。
陈业从包里掏出湿纸巾急忙递给曾毅,等来的却是一句没有情绪起伏的陈述。
“你知道了。”
曾毅眼角的余光留意到陈业手里沾血的毛巾,但视线依旧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脚上的那双荧光绿的enta运动鞋。
“谁干的?”在问出这话时陈业已经知道是谁,但他不死心,他希望得到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无人回应的沉默是默认,也是无声的、控诉。
“罗江。”同样的,不是询问。
无比坚定的两个字从陈业嘴里蹦出来他明显看到一道亮光在少年暗沉的眼眸里跳动闪烁。
他从没想过,谢司仪会借罗江的手报复曾毅,他可以理解小女生的尊严受损宣泄情绪,但借靠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他接受不了。
“算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少年眼里的亮光转瞬即逝,只此一秒。
陈业对曾毅不想麻烦自己心思感同身受,因为曾经的他亦是如此,奢求接触与接近的同时小心翼翼,怯懦得如胆小鬼。
最为明显的便是大学时期陈业跟璟聪的一次不算误会的误会。
他犹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雨雾掺杂凉意袭卷漫山遍野,让他难以分辨远方近处。
他刚出寝室门便看到不远处打着伞的璟聪,二人间隔只余三两步,触手可碰。
眼前的背影在氤氲一片中分外修长,简单的黑白色在他身上将穿搭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业,要不要一起走?”璟聪突然转身让原本默默跟在后面的陈业愣在原地。
他以为自己的脚步已经足够轻,却依旧显露风声。
“小陈?”许是雨日里湿气深重,璟聪再次唤了一声。
这次他没有叫全名吗,不经意的称呼听进陈业心里,荡起涟漪阵阵。
“不用啦,璟聪。我比较喜欢淋雨,你先走吧。”
了无预兆的接近让陈业陷入进退两难的的抉择中,在A与B的难题纷扰里,他毅然决然选择了C。
眼前的男人嘴角微扬,朝着陈业点了点头。
他看着璟聪离去的背景,在雨雾中零星划开。
连同他的怯懦心意。
良久,陈业将手搭在曾毅的肩上,眼前的少年分外单薄,他似乎感知到藏在布料之下瘦削的身材,以及谨慎屏住呼吸的轻颤。
“你放心,我帮你。”
“为什么?”曾毅低着的头有了微弱起伏,但很明显他对陈业的话抱有怀疑。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搭在肩膀上的手略微用力,感知到来自陈业掌心传来的温度,曾毅抬头看向了陈业。
“走吧,我们回寝室,清洗一下,正好可以给你用用我最喜欢的沐浴露。”陈业原本想搀扶他回去,在大脑简单思索后,他将手里的湿纸巾放进了曾毅手里。
很多东西,若一开始便没个界限,只会害人害己。
陈业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布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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