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相机之后,瞿期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他们身旁是最好的朋友,脚下有苍翠辽远的常青树林,他们的人生大概会像头顶初升的红日一样,明亮而耀眼。
几个人纷纷凑过来看了一眼,都表示对这张合照十分满意。
瞿期晃了一下相机说:“行,到时候我导出来发群里,你们自己保存。”
严漪白说:“记得点原图啊,不然画质被压得跟马赛克似的。”
“行,放心吧。”
日出完全升起来之后,温度比凌晨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会冻得人涕泗横流,但至少能让人在山顶琢磨出一丝享受的意味来。
岑婧说:“在学校里关太久了,忽然才发现周末出来感受一下大自然也挺好的。”
李恣尾巴一翘,立马接过话头:“我都说了爬山多好啊,你们还不信,现在终于知道我说的话才是真理了吧!”
另外几个人难得没怼他,瞿期也说:“确实,这是你做的为数不多还算正确的事情。”
山顶的面积还算大,一行人在上面到处瞎溜达了会儿,又胡乱拍了不少照片才准备下山。只不过他们来得实在太早,下山的时候也才不过十点。
对于寿星而言,这一天显然还没结束,并且早在前几天安排时间的时候,李恣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于是几个人在他的张罗下,吃了个勉强能算午餐的便饭,就又打了两辆车,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上车二十分钟之后,两辆车停在了一家门牌非常吸睛的店门口。
然而吸睛的原因并非是装潢多么富丽堂皇,相反,店门口的装修非常朴素,门匾被路旁粗壮的树干遮了一半,台阶上甚至还有只拴了链子的小白狗在呼呼大睡。要不是那几块夸张的显示屏,恐怕从门口路过也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
瞿期下了车,目光从显示屏左边看到右边,问前一辆车上下来的李恣:“玩什么,恐怖密室?”
李恣摇了摇食指说:“nonono,答对了一半,不是恐怖密室,是推理密室,我前几天做过攻略了,这是评分最高的一家密室逃脱,玩法巨多,解密方式巨新奇,别看门牌不起眼,人就跟寺庙里的扫地僧似的,进去就知道有多牛了,走吧。”
瞿期对推理相关的东西还挺感兴趣,了然地点点头,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穿过门帘时,里面恰好有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领头那人看了眼时间说:“通宵打了两个密室是真的过瘾,就是感觉脑细胞死得太多了,回去得吃点核桃补补。”
瞿期站到一旁让了他们,顺便伸手逗了逗门口那只小狗,还用相机给它拍了张吐舌头的照片。
进门后,店内的装修就有氛围多了,老板是个年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大概是为了炫耀吧,其中一面墙上贴满了经同意后发出来的照片,都是玩家中途解不开谜底,按铃求助线索时的模样。
“靠,我们不会也要上墙吧?”李恣哀嚎地说,“那这岂不是丢我们尖子班的脸面。”
“你知道就好,所以别拖后腿。”严漪白说。
“不行!这种重任怎么能交在我肩膀上,”李恣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瞿期和应知寒的肩说,“作为在场成绩最好的两个人,我们的脸面就交在你俩身上了。”
瞿期附和着拍了拍应知寒的肩:“听到没,在场成绩最好的人,我们的脸面就交到你身上了。”
应知寒:“……”
“尖子班不教推理能力。”他说。
跟老板对好了密室的主题和房间,他们就被领上了更宽阔的二楼。
李恣挑的密室主题叫“门外的三支木箭”,改编自一篇本格推理小说。
故事梗概大概是说,主人公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卧室内,他胸口上插着三支木箭,而这三支木箭原本挂在门外过道的墙上。在有人见他最后一面,到他被发现死亡的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入过他的卧室,所有能够过人的通道也处于关闭或反锁状态。
这是个非常典型的密室杀人情节,他们需要一步步搜集线索,分析杀人方式以及结果,最终得出正确的结论。
如果结论不正确,就没法离开这片区域,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老板寻求线索。
老板离开前只温馨提示了一句话:“密室内所有设施均处于正常状态。”
带着这句语焉不详的话,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始了搜证和解密。
大概因为有学霸和寿星当天的加持,他们前半程的搜证难还算顺利,抽丝剥茧似的进行着,每进入新的阶段,就会从主持人那里得到新的线索。
然而到了后半程,所有线索全部获得完毕的时候,还是没办法推断出主人公是怎么死的,甚至连木箭是怎么到达卧室的,也没办法推断出来。
瞿期站得太久有点累,他把左脚尖搭到右边,伸出手肘架在了应知寒肩上。
应知寒从眼尾瞥了他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也没往旁边撤开。
瞿期感受到他的目光,手肘在他肩上动了一下说:“诶,你想出来怎么杀人了没?”
这句话听起来很容易牢底坐穿,应知寒懒得纠正他,抿了一下嘴唇说:“有一点思路,但可能有点离谱。”
瞿期笑了一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密室杀人这种东西,越离谱的就越可能是正确答案,说来听听。”
“从门外飞进来的。”应知寒说。
“?”瞿期脑袋里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刚想反驳,又忽然间福至心灵。
他把手肘放下来,跟应知寒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再准确一点来说,是看向了门把手。
他们走到门边,瞿期说:“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吧。”应知寒说。
“行。”
瞿期用手搭上门把,感受到了非常细微的松动,他手腕轻轻一用力,门锁当啷一声,整个掉下去,在地上来回晃动了几下才停下来。
“我靠完了完了,把门给人弄坏了?”李恣冲过来说,“没割到吧?”
“没有。”瞿期说。
“那就行,待会儿出去了再问问要不要赔,先继续玩吧。”
“不用了。”应知寒忽然出声。
“为什么?”另外几个人一脸懵。
瞿期捡起东西,指了指门板,因为失去了门把手,那里露出了一个狭长的孔洞。他十分自然地续上了后半句话:“因为我们已经解开谜底了。”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老板说的那句话。”
——密室内所有设施均处于正常状态。
说明这个门把手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它的松动本来就是游戏的一环。应知寒从尸体模型上把箭拔了,拿过来往孔洞内一穿,正好能畅通无阻地穿过去。
再加上他们前几轮得到的线索中,有一个从别的房间搜索出来的弹弓,两个物品放在一起,谜底几乎已经很明显了。
叮!
密室内响起广播:恭喜玩家解密成功。
据老板说,这个密室在不寻求帮助的情况下,搜证和解密的时间大概在五到六小时,但他们只花了三个多小时就搞定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敬佩,老板给他们打了个折,还送了些徽章文创什么的。
走出店门后,瞿期在捣鼓手里的小玩意儿,他用手肘碰了一下应知寒:“沾你的光了,大学霸。”
“你自己不也一点就通。”应知寒说。
“你不提出来我也没法一点就通。”
前面的李恣听不下去了,转过身说:“你俩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刚才就在那一唱一和的,现在还在这互相谦让吹捧上了,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学渣留点活路。”
严漪白立马道:“诶诶诶,没有‘些’啊,严格来说,这里的学渣就你一个。”
李恣:“……”
*
按照计划,李恣本打算密室结束就带大家去吃晚饭,奈何密室结束得太早,几个人溜达了一会儿,索性又去了周围的一家射箭体验馆。
在体验馆的一个多小时里,这位学渣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场子,最终的环数勉强排在第一名,凭实力赢了一个小小的奖励,是个箭靶模样的乐高拼图。
吃晚饭的地方在一家大型商场里,进商场的时候会路过一家书店,可能是学生看到书店太亲切吧,几个人下意识就走了进去。
但出来时,却只有应知寒买了东西。
他把买的书递到李恣面前,说:“生日快乐。”
“你看你,来就来吧还买什么礼物。”寿星感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然而打开袋子拿出来一看,眼泪刺溜一下又收了回去。
这熟悉的亮瞎眼的配色,再加上封面八个大字熟悉的透视——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李恣的声音气若游丝,“哥,您这又是干什么呢? ”
以瞿期为首的另外几个人瞬间笑瘫在地上,偏偏应知寒还一本正经地说:“希望你高考加油。”
李恣不愿意睁开自己的眼睛,但还是接了过来,游魂似的说:“……谢谢。”
瞿期的笑点实在太低,直到坐在餐桌旁,他还撑着应知寒的肩膀笑得停不下来。
“还好我不是你仇人,”瞿期说,“不然能被你气死。”
这人谈笑间的呼吸扑在应知寒耳侧,他曲起食指,用关节抵了一下瞿期的手腕说:“坐好吃饭。”
他们来的是一家椰子鸡的店,店内口碑很好,不预约的话每次来都要排很久的队。
应知寒坐在上菜口的位置,服务员上菜时被别的顾客碰了一下,餐盘里一下溅了两滴油在他的外套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说,“我去拿纸巾给您擦一擦。”
“我这有湿巾,”瞿期抽了一张出来,贴在他外套上摁了两下,但还是有两滴米粒大的油印。
“我去冲一下,你吃你的。”应知寒说完这句话,就拿着外套离开了餐桌。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李恣又拿了几瓶果啤上来,他倒进小杯里,分到几个男生桌前,两个女生则一人一瓶果汁。
瞿期一天没怎么喝水,后知后觉有点口渴了,他本来不想喝酒的,但要重新点果汁的话,好像又有点麻烦,干脆还是拿起果啤准备喝一口解解渴。
然而杯沿刚碰到嘴唇,只来得及沾湿了一点唇缝时,就被横空插过来的一只手拿走了。
“谁啊没收我的酒!”瞿期怨愤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乌沉沉的眼睛,他气势倏一下又缩了回去,甚至冒出一种心虚的念头。
他试图抢先一步谈判:“我只是有点口渴,没打算多喝。”
应知寒没说话,他把酒杯放到自己右手边,然后拿过了瞿期的碗和锅里的勺子,撇开表面零星的油沫,打了碗椰子鸡的汤放到他面前。
李恣坐在圆桌对面,看着这个场景,忽然没来由地眯了眯眼,他总觉得有点熟悉,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另外几个人的聊笑打断了。
这顿饭几个男生吃得依旧不算安分,虽然没怎么喝酒,但还是找了些稀奇古怪的饭桌游戏来玩。
应知寒吃得差不多了,靠在椅背上回着外婆的消息。店里空调开得高,他顺手拿起手边的果啤喝了一口。
瞿期转头正想跟他说什么,看到那个几乎空了的杯子时,到嘴边的话又一下卡了壳。
“诶?我才发现,我是不是把你的酒喝了?”隔了个位置的岑婧说,“我忘了我喝的是饮料来着。”
应知寒转头看过去,岑婧手里拿着一个还剩半杯的果啤,她说:“我好像一开始就把你这杯当成我的了,你是不是没有喝的?”
“我有……”应知寒刚要回答,又忽地止住了话头。
岑婧一开始就把他的拿走了,那他整顿饭喝的是谁的?
他盯着那个杯子看了几秒,感受到了另一侧传来的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在应知寒反应过来的那一秒,瞿期的心脏也很重地跳了一下。
按理来说,他们已经在同一张桌上吃过很久的饭了,喝同一杯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还是两个男生。
但他看着杯沿上被嘴唇压出来的、极其细微的水痕轮廓,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说:“你和祝老师一个样子,收上去的小说说是帮你保管,其实是自己拿来看了。”
应知寒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杂志也被她拿来看了么?”
“没有。”瞿期的声音有微不可察的得意,“我没被她没收过杂志。”
应知寒“哦”了一声,忽然又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嗯?”瞿期反应了两秒,朝那边正闹得起劲的人看了一眼,说,“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回去了。”
“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瞿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自己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到了李恣身旁。
李恣听完后问道:“你们吃饱了?”
“嗯。”
“你们要累了想先走的话就走呗,疯玩一天累了很正常啊,钱我已经付过了。”
瞿期没想到这么轻松,他踌躇了一下,拍了拍李恣的肩,又说了句:“生日快乐。”
出了商场之后,那股挤压着全身的暖意瞬间被风吹散。
瞿期抿了一下嘴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声音很轻,但又让人听出一种轻松:“原来有些表达拒绝的话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
应知寒的目光从远处的小型旋转飞车上收回来,落到瞿期的侧脸上,片刻后又看向眼前的路。
“拒绝本来就是你的权利。”他说。
瞿期转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嗯,今天又跟我们小知老师学了一课。”
他们俩离场后,李恣他们五个人又玩了一会儿,等到玩累了,才依次把两个女生送上车。
在等待自己打的车时,李恣站在路边,脑内的白光猛地一闪而过。
“我想起来了!”他自顾自地惊叹了一声。
“想起来什么了?”周培捷问。
李恣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应知寒打汤的那个动作眼熟了。
他活了18年,在这18年里,他家那二老每一次给对方打汤,也是这样顺其自然又细致入微。
最重要的是,无论他们哪一方,看起来都很乐在其中!
不知道需不需要标注但还是标注一下,密室灵感来自小说《犹大之窗》,整体有些改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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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错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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