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寒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她冲到铁门口，老妹儿早已没了踪影。接下来饭桌上被硬赶着上架被火烤的滋味，也终究只有她一个人独自承受。
“我们这个大的从小就不服管，当初她堂姐给她安排了那么好一个事业单位，待遇好得很，她就是不去，非要自己出来混，现在还不结婚，不生娃儿，我因为这事也是气得不行”
“你还好，小林至少不愁吃不愁穿，还有这么大的房子。我家薇薇……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我才愁”
“薇薇年轻，长得乖，还听你话，结了婚，至少有个男人靠……现在是有几个狗蚊子，哪天要是没了，又不结婚不生娃儿，老了还不晓得怎么办？我就说有她好果子等到她，一个人，以后死到屋里都没人有知道，房子再大有个鬼用”
“反正我眼睛一闭，多臭几天，就有人知道了，总要处理，轮不上我操心”林子寒酒劲上来，终于忍不住插话，“我现在才30几岁，就算60岁，也还有20几年，万一，这20年外星人突然入侵地球，说不定一个核弹或者什么其他弹，大家就都米西了，连臭都省了”
“你们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她从小就是这么一直气我，亏你还是当老总的，说话一点水平都没有，让薇薇妈妈舅舅看笑话”
“我算什么狗屁老总？辛辛苦苦好几年，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公司被人说卖就卖”林子寒嘟囔着，之前是怕老佛爷知道后唠叨个没完，现在老佛爷刚动完手术，卖公司成无业游民的事更是不敢让她知道。
“你在念什么经？卖什么？”
“没，没什么，你说的都对，我本来就没什么水平，更没什么值得卖弄的”
“晓得就好，天底下就没有当妈的不为自己儿女好的……到时候薇薇结婚了，你去沾沾喜气，婚礼上人多万一碰到个对上眼的，实在没合适的又去相亲，我就不相信这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就找不到一个配你林总的”
“男人嘛，就是拿来传宗接代的”林子寒摆了摆手，此言一出，在座的其他人立刻变了脸色，旁边刚才还推杯换盏的沈佳晴舅舅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吧唧的嘴也立马定住。
“我又没什么皇位要继承，更没什么宗好传”林子寒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继续边夹菜边慢慢说道“放心，你的福气快了，老妹儿和你的乖女婿，我亲耳听到他们说了打算要孩子的事，你好好保重身体，明年应该能抱个外孙”
“要是真的就太好了，我终于少了块心病，等他们要了孩子，我的精力以后就都放你身上了”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当个快乐的不婚族，不结婚没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打胡乱说，既然你都变了人，就要遵循当人的起码规则，繁衍后代，找个男人结婚就是让繁衍有物质基础跟法律保护，亏你还读了几年大学，这点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我要是只狗是只猫，只能繁衍后代，那是我的命，但我是个人，我不认同这必须繁衍后代的命……何况现在生孩子完全也可以跟男人没关系”
“少给我扯那些！反正你是我生的，你就必须听我的，我要是死了，你要上天我都管不到，但是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必须结婚生子！我是为你好！你爸已经拆散这个家，你再不结婚不生，我丢不起这个脸！”
“说白了，你这一辈子只在乎你的面子”林子寒端起酒杯，喃喃说道，“自私”
“你存心的是不是？！”老佛爷说着，把手上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劳资才动了大手术，你想气死我连这个年都过不成你心里就舒服了是不是？！”
氛围剑拔弩张，其他三人连忙劝道：
“大姐，你消消气，你这心脏病，不能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慢慢来，好好说”
“阿姨，您喝点水，吃点东西”
“大姐，这事好办，我认识的兄弟多，回头我给小林介绍，年龄大的小的都有，这南方的男人太娘们儿，不像我们北方男人那才是真男人，他们镇不住小林，你看我们家薇薇之前不也是——”
男人摇头晃脑，还想滔滔不绝，猛抬头看到三个女人直视过来的三把带刀眼神，立马住了嘴，讪讪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这男人女人之间，不能强求，缘分要是到了，就，就对了”
“哎，道理我也懂，我是怕我这身子，看不到那么一天”
“不要想太多，大姐，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二女二女婿不是要给你添外孙了吗？是天大的喜事，你一定要把身体养好，等着抱外孙……再说，小林又是念过大学的，有文化，还是做大生意的老总，她肯定会顾及你这个当妈的，她现在只是有点轴，脑筋转不过弯，相信很快就能想明白的，对吧，小林？”
沈佳晴的养母说着，意味深长看向林子寒。
“是，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妈”林子寒端起酒杯，自己喝完。
“好了好了，这大过年的，我们不说这些烦心事”男人端起酒杯，“我敬大家一杯，这次来这边，很高兴认识小林，林总，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还有大姐，谢谢你，认识就是缘分，我衷心祝愿大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心想事成，祝林总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对对对，我兄弟说的对，过年开开心心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吃好眼前这顿饭，谢谢大姐，谢谢小林，来吃菜吃菜，这锅包肉可是我兄弟的拿手菜，冷了就不好吃了，不过大姐你要少吃点，尝尝就好”
桌子上的氛围一刻之间大反转，空气中终于散发出过年其乐融融的味道。
一桌子人开始南北方文化习俗有的没的随意调侃，更在酒精助力下，有了不是亲人甚似亲人的亲切感，某个瞬间，林子寒更有了理想中完美he结局的幻觉。
要是永远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林子寒的眼神装着不经意在每个人脸上略过，最后驻足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心里美滋滋想着，酒劲似乎也上来了。
……
“哟，真热闹啊”
旁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划破这热闹，林子寒猛抬头——慕思遥那张冷峻的脸跳进眼帘，完蛋，怎么把这姑奶奶忘记了？
其他人也停了动作。
“原来是遥遥啊”转过头的老佛爷“带头”热情招呼道“你来的正好，快来坐，尝尝他们北方地道的家常菜……林老大，去，给遥遥拿副碗筷”
慕思遥没有挪动身子，双手插胸，冷淡回应道“阿姨，饭就免了，我家里也做好了一大桌饭菜，我爸妈也等着，我特地来请林总的”
“我这次手术真是要谢谢你爸妈，等我身体养好点，一定去你家亲自谢谢你爸妈”老佛爷继续自顾自说着，完全看不到弱光下那张冰冻如山的脸
“林总，您还真是大忙人，早上还说的好好的，下午轻飘飘来了句有点急事晚点说就没影了，我还真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问了林姐，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急事。林总，这是有多急?"
林子寒噌站起身，也许是因为太性急，身体竟然有点偏，不得不扶了把桌子，“确实是临时，不好意思遥遥，代我跟叔叔阿姨说声对不起，不，我晚点打电话亲自给叔叔阿姨赔不是”
“不用晚点，现在就自己去赔”
“这位，妹子”薇薇舅舅缓缓站起身，看了眼林子寒，见对方没有丝毫主动介绍的意思，“是小林的朋友吧？竟然来都来了，过来一起坐坐热闹热闹”男人说着就要去搬椅子。
“谁是你妹子？！我在跟这房子主人说话，你算哪根葱乱搭话？！”
“慕思遥！”林子寒高调喊出声，她太清楚这个女人的怒火已经在爆炸边缘。
“这是哪家没家教的小妮子？！说话这么扣？！你爸妈——”男人眼看就要冲过去继续理论，被旁边的沈佳晴急忙拽住——
“舅舅，这是遥遥，是林总多年很重要的好友”
最后几个字，沈佳晴尤其说得清晰，也立竿见影有了作用，男人缩回了身体，又坐了下去。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哼，那你还装？！不过，想想也是，你也只能在这些不知道真像的长辈面前装一朵清白无邪的小莲花”
“闭嘴！”林子寒冲了过去，拽紧慕思遥的胳膊，“今天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走！我现在就去跟叔叔阿姨道歉！”
女人胳膊一扭，甩开林子寒的手，“你不是说晚点吗？！现在急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她就是在装！一直都在装！”慕思遥指向沈佳晴“那个女人一直装可怜装没钱套路你！骗你钱骗你感情！她就是白莲花！她是骗子！你是傻子”
短暂空气冻结后——
“林老大，怎么回事？！遥遥说的是不是真的？！”
“请你必须说清楚”沈佳晴养母也站直身，肩膀微微颤抖着，“我们家薇薇怎么就成骗子了？”女人又转头对现场唯一的男人一字一句说道“你出去，一会儿再回来”
“我为什么要走？！你是我亲姐，这种场合我必须在！说的又是薇薇，万一这小妮子——”
“你随便去哪个旮旯都行，等我打电话你再回来……算你老姐求你”
男人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蹦出来半个字，低下头，拿上桌子上的手机和烟，随即拍了拍旁边沈佳晴的肩膀，“照顾好你妈，要是有半点委屈，第一时间给舅舅打电话”
说完，男人头也不回离开，很快传来铁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
又是短暂的尴尬，
“对，林老大，我今天总算能亲耳听到你在外面做的那些好事”老佛爷的脸色铁青。
“不是，妈，你听我说——”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遥遥说”
“遥遥——”林子寒又把目光落回慕思遥身上，迟钝了几秒，“今天的事确实是我不对，全都是我不对，我知道让你很生气，我真的知道错了，有什么我们私下说”
“你现在算是在求我吗？亏我收到那条留言还真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手机上我给你发那么多留言，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是眼瞎了？还是聋了？”
“我……我手机放在楼上充电，忘了”
自己早把慕思遥的留言设置成免打扰，连手机也在自己回复那句话过后成了静音模式。
“忘了？是被这个狐狸精迷住脱不了身吧，忙着讨好她妈，还是，该说岳母？丈母娘？”
“慕小姐”沈佳晴打断，“我想你真的误会了，今天确实是没想到，林总也说过她晚上有很重要的饭局，一直说要走，后来没想到——”
“又是误会？你们制造的误会有点太多了吧？你跟林子寒全说的是鬼话，我半个字都不会再相信！明天大年三十，你妈跟你舅舅，还有她妈坐一桌子，吃团圆饭？还是双方见面饭？你跟我说这是误会？！你当我傻吗？沈佳晴！”
“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过来借住几天，过几天就走！吃饭也是临时说起的”
“林子寒！”慕思遥突然双手抓紧林子寒的领口，重重把她抵到玄关墙上，女人的眼泪夺目而出，“这是我们一起装修，住5年的房子啊，你连房门密码都没换，现在却让他们住进来，你们又合起来骗我！什么借住？！你根本就是想跟他们成一家！”
“不是的，遥遥，遥儿”林子寒看着眼前这个失疯状态的女人，彻底吓到了，“没骗你，就只是住几天就走……我，我陪你去旅游，等我们回来，他们一定搬出去了，到时候你来看，真的没骗你”
"为什么不能住宾馆？什么样的宾馆他们不能住？非要住你家，我不要你家有其他人的味道，尤其是这个姓沈的！跟她沾边的都不行！我不要！不要！”慕思遥说完，开始急促咳嗽
“遥遥遥遥，你听我说”慕思遥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是林子寒从来没有见过的，这个曾经生活了6年最爱的女人，何况现在正怀着孕，林子寒发自骨子害怕了，她把女人拥进怀里，拍着女人的背“好好好，都听你的，遥儿，你深呼吸，我们现在就去定机票，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想呆多久我都陪着你”
慕思遥刚刚止住咳，就使劲一把推开林子寒“林子寒！我再不相信你那些鬼话！”
女人的脸转向其他三个女人——
“遥遥不要！”
“你女儿”慕思遥对着沈佳晴养母“当坐台小姐，跟姓林的上床，骗了50万！”
“还有你的女！”慕思遥又对着老佛爷“为了这个狐狸精，卖了公司，现在无业！”
咚————
“妈！”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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