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竹哥。”夏泠没想到真的会在这碰到他,不由得喃喃地唤了一声。
“怎么,你们认识?”虞乔将手中的发财树放下,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少年。
她约莫二十五六,生了一双狭长的眼,看人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妩媚,嘴角几分戏谑的笑意也显得勾人。
夏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
“何止认识,同班同学好吧。”楚知远反应倒是快,连忙揽上靳疏竹的肩膀道:“姐姐,我们关系可好了,你就放我们进去吧。”
“不熟。”少年将他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手放下,虞乔一脸兴味地看着这几个小家伙,心想靳疏竹这种闷葫芦居然还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喧闹声,紧接着进来了四五个大汉。
“你们这里,谁是虞乔?”为首的那个剃了光头,穿着褐色短袖,两臂纹着看不懂的花纹,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虞乔看到来人,眼一挑,目光变得有些冷肃,道:“怎么,你们找她有什么事么?”
“什么事?她老子欠了我们十万块跑路,你问我什么事?”光头啐了一口,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那娘们的店。今日不还钱,我们就将这店砸了,兄弟们,抄家伙!”
“给我砸!”
“住手!”虞乔悄悄地拿起柜台上的手机,想要按下按键:“我是虞乔,但是我母亲和虞强已经离婚了,我与他也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欠的钱,你们找他去。店里还有孩子,别吓着他们。”
“是是是,叔叔,我们只是想来上网,没满十八岁被拒绝了,我们这就走。”楚知远接话。
他和顾旬比夏泠她们大,自然要确保两个姑娘的安全,没想到今天碰上了这桩事,赶忙拉着她们就要离开。
靳疏竹没动,夏泠跟着拉了拉对方的衣袖提醒道:“疏竹哥。”
“你们先回去吧。”靳疏竹没有看她。
“可是…”
“泠泠,走吧。”方雪静打断了她的话,低声劝告道:“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先出去再说。”
几人飞速跑出了巷子,夏泠连忙从包中拿出手机,号还没拨出去,便被顾旬按住。
“泠泠,你这是干什么?”
“报警啊。”夏泠不明所以地抬头。
院里的几家都有些底子,对孩子管束的也十分严格。平时是不准用手机的,也就今天夏泠生日,方女士怕他们玩的太晚联系不上,才把手机给她。
“这是别人的事,我们没必要掺和。那群人看上去不像善茬,要是他们知道你出来是报警,报复你怎么办?”顾旬说:“而且之后去警局做笔录也要时间,方阿姨肯定担心的紧。”
“顾旬,靳疏竹是我们的朋友,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吗?”夏泠一脸震惊地抬头道。
“这帮人不是冲着他来的,他如果不掺和,自然不会有事,”夏泠第一次听到顾旬说这样冷血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没认识过这个从小到大的好友:“我和楚知远,保证你们的安全就够了。”
“回家吧,泠泠,阿姨还等着我们吃蛋糕呢。”顾旬放缓了语气,继续道。
“我知道你是害怕我受到伤害,但是顾旬,对不起。”夏泠甩开了少年的手,她颤抖着拨下按键,道:“喂,是警察吗?这里有人闹事…在清城南路三十三号……”
拨完后,她又转头向巷子里跑去。
“泠泠!”
这叫什么事啊!
方雪静一咬牙,干脆也追了上去。
“阿旬…”楚知远也有点良心不安地道:“警局离这里很近,警察很快就能到。要不我们先过去看看?“
此时的店里,气氛剑拔弩张。
虞乔的锁屏刚刚打开,就听见一直跟着光头的小弟道:“老大,这臭娘们想报警!”
“报警?”光头听到这话,一下子怒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柜台前,将虞乔的手机打落在地上道:“父债女偿,谁知道他是不是偷偷拿这些钱给你们母女了!”
他伸手抄起附近的键盘,狠狠往地上一摔:“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要是拿不出钱来,别怪我们打女人!”
“小靳,你也先走吧。”见情况不妙,虞乔连忙对靳疏竹道。
靳疏竹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对那光头道:“虞强欠了多少钱,我给你们。”
他的语气冷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你?”光头瞬间笑了,摸了摸下巴,转向看虞乔:“一个中学生,用什么给?你这娘们真是好手段,高中生也能忽悠来做姘头。小弟弟,我劝你还是好好念书,别被人骗了!”
“我知道你们要钱的都有点手段,但是这里是学校附近,闹大了谁也跑不了,既然只是要钱,谁给的又有什么关系。旁边就有银行,你们去试试便知。”
“你去,查查这张卡。”光头半信半疑地将卡递给小弟,转头语气凶狠道:“你要是敢骗老子,你和这娘们谁也跑不了!”
小弟拿着卡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还没回来,外面传来了警笛声。
“臭小子,你敢骗我们!”光头听到这声音,又慌乱又气愤。自己居然被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耍了!他分明是拖延时间!
“格老子的,今天这钱老子也不要了,兄弟们,给我打!”他伸手抄起凳子就向少年扔去,被对方避开,旁边的另一个小弟不死心,转而冲虞乔去。
“小心!”
夏泠进来便看见这副场景,虞乔躲闪不及,靳疏竹伸手替她挡了一下,手臂被键盘狠狠砸中。
“都住手!”她连忙喝道:“警察已经来了!”
“老大,这怎么办?”本来听到警笛就惊慌,现在夏泠这样一说,小弟心中害怕。他本来就是为了讨债,要是债没讨成还蹲了局子,反而得不偿失。
“愣着干嘛,跑啊!”光头狠狠地踹了一下桌椅,一边走一边回头道:“你们给我等着!”
“小靳,你怎么样?”店里的人呼啦一下子散光,虞乔连忙看向旁边的少年,担忧道。
白裙的姑娘眼神暗淡了一下,最终还是说:“疏竹哥,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少年起身,走到夏泠身边道:“你怎么回来了?”
“他们人多…我不放心……”姑娘呐呐地说。
“这件事与你无关。”靳疏竹道。
“什么叫与你无关?”跟着夏泠进来的方雪静都忍不住了,为好友抱不平:“要不是泠泠出去打了110,今日你们收的了场吗?”
顾旬跟着进来,他的目光和靳疏竹有一瞬间交错又移开,转而关切地看向夏泠:“泠泠,你没事吧?”
“没事,我看某些人啊,就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方雪静双手抱胸道:“泠泠,我们回家吃蛋糕,别管这种不相干的人了。”
成绩好怎么样,长得帅又怎么样,人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夏泠没再说话,跟着方雪静出去了。
今天变故徒生,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帮了靳疏竹,就当是还这些天他照顾自己的人情。至于日后还做不做朋友,看靳疏竹这些天的态度,应当是做不成。
没关系,她问心无愧就好。
少年看着姑娘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还看呢,姑娘都走远了。”虞乔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你刚刚挨那一下,真没事?”
“没事。”靳疏竹说。
虞乔知道他是个闷葫芦,感谢道:“今天谢谢你了,一会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我报销。不过你的卡怎么办?”
“银行取大数额要预约还要走流程,”靳疏竹道:“依他们的性子,绝对舍不得只取一次小钱,人不怕抓不到。”
“我记得沈阿姨不是住院了吗?”虞乔面带疑惑:“当时的手术费还是东拼西凑的,你现在哪来这么多钱?”
“我爸回来了一趟。”靳疏竹将零零碎碎的玻璃片扫到一起,他没说自己参加了几个比赛,得了些奖金的事。
“我说你啊,跟陆征南一个德行,死鸭子嘴硬。”听到这话,虞乔摇摇头,又去看那株小发财树。
只是话中突然提到的名字,让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瞬。
“值得么?”靳疏竹突然问道。
守着一个可能永远也回不来的人,值得么?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千金难买我愿意。”虞乔突然笑了,她笑起来很美,像是姿意绽放的玫瑰:“你别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忘不了他,我只是还没有喜欢上别人。”
“说不定哪天我就想开了,关店了,到时候你也没地方兼职喽。”她的语气带着些打趣:“倒是今天那位白裙子姑娘……”
她没说下去。
靳疏竹也没搭话。
虞乔想起自己十八岁的时候,那人看着自己时担忧的眼神,和少年方才看少女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遇到过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再喜欢上别人。
哪怕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小靳,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等待的意义不是为了重逢。”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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