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是旧的,楼道里投下模糊的影。或许是夜色太朦胧,连带着今夜的靳疏竹也温柔。
夏泠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疏竹哥,你的手臂……”
“没事。”
少年转身,姑娘也就跟着进了门,
“我怕你不方便……”夏泠讷讷地说。
她不知道靳疏竹的伤势怎么样,但是她可以确定,靳疏竹不是一个会喊疼的人。
“你先喷这个白的,然后再用那个小的……”姑娘的话还没说完,抬头看见男生靠在门口的玄关处。他的眼神依旧凛冽,刚才一瞬间的温柔像是错觉。
“夏泠。”靳疏竹突然喊了她的名字:“别再浪费时间。”
姑娘的脚步顿住。
靳疏竹没有躲开她的眼神,而是说:“我说过,我们并不熟。我知道你是因为之前的事想要礼尚往来,但是我不需要。”
他靠近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来了大院之后对你特殊么?”
“因为我缺钱。”
“我妈出事,我爸远在他乡,我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清城,只能向你父母求救。”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沈静秋和靳疏竹来到大院,靳立峰帮不上家里,只能拜托曾经的战友照顾自己的妻儿。第六院的治疗费用有上面担着,但沈静秋突然自杀,整个家里兵荒马乱,靳立峰也没有交代,靳疏竹不得已,只能先朝夏家借了三万块周转。
三万块不多,却足够将少年的脊梁压弯。
他给夏泠补习、甚至维护她,从另一方面来说,都不过是对夏家示好。
夏泠怔愣着,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不欠我的。回去吧。”靳疏竹知道,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屋里又变得空荡荡。
少年看着桌上那一大块蛋糕,坐在沙发上,用勺子舀了一小块。家庭美满、朋友祝福,被所有人簇拥的少女,本就不该与他有交轨的痕迹。
太甜了,甜的发腻,就像豆沙馅的包子。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他世界里的滋味,一次比一次清晰。
他转头去看角落里包装精美的礼盒,又想起下午女子的调侃。
“行啊你,都会给姑娘买礼物了。”虞乔道。
“我不喜欢她。”少年说:“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
“是是是,你不喜欢。”虞乔把礼盒递给他:“靳疏竹,姐是过来人,这姑娘呢,嘴硬是追不到的。”
人是矛盾的个体,年少最容易做的事便是口是心非。或许当时的靳疏竹还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喜欢,但比起喜欢,他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和夏泠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他——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日子如流水般度过,转眼就是寒假的到来,夏泠亲眼见到方雪静和楚知远互掐了一学期,最后以方雪静贡献出珍藏许久的巧克力这场闹剧才结束,不过日后见面,还是鸡飞蛋打。
当然,楚知远拿到的巧克力在手里还没捂化,就被顾旬没收了,要求他不进前五十不许吃。
高二比不得高一,学习紧张的多,楚知远被他妈强制报了寒假辅导班,自然没有功夫和夏泠继续鬼混。顾旬早早拿下了数竞第一的奖杯,只待来年直达A大校园。
夏泠与他的交流也多了起来,无他,姑娘成功从年级第十附近晃悠变成稳坐前五宝座,她妈回来给两人一人发了个大红包,并扬言要继续给夏泠魔鬼训练。
好像这样的日子才是正轨,靳疏竹只是她生活中的一场意外。他们互不相欠,连朋友也没必要做。
“谢谢阿姨,这钱我不能收。”顾旬推辞着,红包被方女士强行放进书包里拉上拉链,“跟阿姨还客气什么,这学期多亏有你,不然我出差还不安心,生怕泠泠高中突然放开了学坏。下学期阿姨可能还要麻烦你,这点钱请家教都不够的。”
顾旬说不过方梅,只能被迫收下。夏泠冲他眨眨眼,示意他安心。
“泠泠,放假你也别闷着,和顾旬拉上你疏竹哥他们一起出去玩玩。”方梅嘱咐道,“别忘了喊楚知远,这孩子这些天估计被他妈在家憋坏了。”
“好嘞。”夏泠得了红包,高高兴兴的拉着顾旬去找楚知远。
至于靳疏竹……
她已经不记得两个人有多久没见面了。
但关于少年的消息却未停过。他又是第一名,他又拒绝了哪个姑娘……两栋楼之间的距离,偶遇也是一种奢侈,他们好像生活在平行时空,从一开始就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天气很冷,姑娘冻的鼻尖通红,眼底酿了碎星般的酒,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靳疏竹站在窗台,看着楼下姑娘毛绒绒的帽子,红色的大衣,还有隔着一层手套拉着顾旬衣角往外跑的手,才发现,新年竟是真的要到了。
或许新年真的有什么不同。
他想。
“知远哥!”夏泠冲楚知远招手,楚知远急匆匆下楼,献宝似的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她,牌子靳疏竹见过,与之前方雪静道歉的那个相同,很昂贵。
接着楚知远狗腿地跑到顾旬旁边,喜气洋洋地掏出分数条:“她的那份是我小姨买的,我可一个都没偷吃。进了前一百,我的那份总该还我了吧?”
靳疏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楼下,突然笑了。他其实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盛了三月里的桃花,很多情。笑起来,鼻梁上小小的痣都很勾人。
他隔着看不清的薄雾,窥视别人的幸福。
“高兴傻了吧你?”楚知远拍她:“顾旬说今天他请客!”
“啊?”小姑娘把帽子往下拉了拉,接着“哦”了一声,“请客就不用了,我们把方雪静喊上吧?”
“喊她干嘛?”楚知远又炸毛了。
“你还在生气?”
“谁生气了,你爱喊谁喊谁。”楚知远嘟囔着,走的很急。
“顾旬,他又怎么了?”夏泠问。
“不用管他。”顾旬笑着道,又抬头看了看楼上,问:“好久没见靳疏竹了,都是一个大院的,要喊他一起么?”
“都行。”
“我刚刚喊他了。”顾旬道:“他等下过来。”
靳疏竹愿意和他们一起出去,这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几人到了商场,不一会,方雪静也来了。
“泠泠!”方雪静看到她,就一个熊扑飞奔了过来。“想死我了,给我亲一口。”
谁知还没挨到人,就被楚知远拉开:“滚滚滚,别把我妹妹亲臭了。”
看到楚知远,方雪静的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拉紧夏泠就是“方黛玉”:“早知今日他来,我便不来了。我还当你只有我这一个姐姐,原是还有两个哥哥。”她一边说,一边装作用袖子擦眼泪的模样,把夏泠逗的前仰后合。
“行了,别贫了。”楚知远看不惯她这副模样,感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冬天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去唱K怎么样?包厢大又暖和,还能嗑瓜子。唱完直接撸串,我知道有一家——”
“吃吃吃,就知道吃。撑死你。”方雪静像战斗的小公鸡,又和他掐了起来,“都来商场了,马上过年当然是去买几件新衣服了!”
夏泠听着好笑又有些头疼,战火却猝不妨蔓延到她的身上:“泠泠,你说听谁的?”
“啊?”她愣了一下,果断选择和同桌站一边,“听静静的吧。”
商场很大,楚知远走了没几步就嚷嚷着饿,奈何无人理他,便在一旁的休息凳上坐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只是让靳疏竹和顾旬跟着两个小姑娘在女装店逛,夏泠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泠泠,”方雪静神神秘秘地将夏泠拉到一边:“你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夏泠不明所以。
“算了。”方雪静心想,自己这同桌也是个不开窍的。
小姑娘都喜欢漂亮的东西,二人东逛西逛,倒也意趣丛生。靳疏竹和顾旬就安静地走在她们的身后,像尽职尽责的保镖,不发表任何评价,也不打扰她们的挑选,两个人也没有交流。
直到夏泠看到了那对精致的琉璃耳钉。让她想起那天季华流光溢彩的裙摆,耳廓坠落下来的流苏,和她闪着光的十八岁。
“我们泠泠长大啦。”方雪静看出她的停顿,调侃她:“要不要试试?”
“不要了,我连耳洞都还没有呢。”夏泠有种自己的小秘密好像突然被发现的窘迫,虚心地向后看了一眼,打算拽着方雪静离开,突然来了两个姑娘,朝她们身后走去。
“得,魅力无边。”方雪静和她咬耳朵。
靳疏竹看到小姑娘在柜台前停住,不知说些什么,抬头见一个陌生的女孩被同伴推搡着来到他面前。
女孩红着脸,小声道:“帅哥你好,请问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抱歉。”靳疏竹拒绝,女孩子脸皮薄,失落地飞快跑开了。
“可惜生人勿近。”方雪静摇摇头。
二人逛了一会儿,方雪静买了件大衣,一行人便又去寻躲懒的楚知远。几人吵吵闹闹,这一天过的也算欢乐,待吃完,发现靳疏竹已经把单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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