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饭不吃大脑残,有钱不赚王八蛋。这是江眠坚信了十七年的人生信条。
“房子两室一厅,空调、冰箱、热水器配备齐全,柜子里有新的床上用品,但需要另外收费……”江眠推开每一道房门,又“啪啪啪”把灯一盏盏打开。背知识点一样生硬地向沈寒介绍:“水电费不包,每月需要自己缴,加上押金,定金下午已经交过就不算进里面……折合下来的话……”
江眠掏出手机,打开计算机页面,噼里啪啦一顿输入,算好后把手机往沈寒面前一怼:“诺,这个价。”
新来的房客似乎也接受了现实,像猫踱步一样大体巡视一遍房间后,竟然点了点头,立马转了账。
妥了!!!江眠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连对面的沈寒,竟然越看越顺眼了起来。
他把刚收的账款一份不落的给严叔发了过去,简单交代了下沈寒的情况。严叔没回他,可能是老人都睡得比较早。
江眠心满意足地推门而出,出于礼貌,沈寒把他送到门口。江眠站在走廊过道上,看着立在门口的沈寒,目光瞥到了他屋子里竖着的黑色行李箱。江眠像是想起来什么,嘱咐道:“对了,这几天不管外面传什么你都不要信啊。”
“为什么?”沈寒正摩挲着那枚钥匙,闻言抬头问道。
“没什么,”江眠看着那双清澈疑惑的眼睛,竟有种自己蒙欺良家少女的感觉:“小道消息,空穴来风,完全不用相信。”
说不定瘟神和煞鬼还能相克呢。
他朝沈寒挥挥手,在沈寒的注目下,掏出钥匙,优雅地打开了对面那扇门。
“你干嘛?”沈寒没搞懂故事的情节发展。
“给你个大惊喜吓死你呀,新邻居。”江眠贱兮兮的想,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我还能干嘛,我回家啊。”玄关的灯被打开,江眠抽身溜了进去。斜斜的光线在门缝里挤出来,门框和房门构成的小空间处,江眠露出半个脑袋瓜,彬彬有礼:“要退房的话也是找我,沈先生。”
“定金不退哈。”
沈寒:“……”
·
四周是寂静的黑色,江眠凭靠着记忆,去摸索房间中的电灯开关。
开关摁下去,电灯却没反应。
“怎么回事?”江眠想。
回答他的只有黑暗和窗外呜咽的风声,墙外的爬山虎和树木枝条随着风的起伏夸张摆动身体,像是穿行在黑夜中的厉鬼。
江眠听见拍门的声音。
虽然疑惑,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往门那边走去。黑暗似乎吞没了一切,房间中的构造、摆件全都不翼而飞,四周只剩下了无止境的黑。
江眠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弯,不是形容,是真的转不过来,就像是被人活活终止了思考能力。他看着自己的那只手不受控制抬起,咔擦,门把手被拧开,沈寒站在门外。
说是沈寒其实看不出来的,但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沈寒。面前的那个人低垂着头,双手无力的耷拉在身侧。他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双浮肿的眼睛。
他的黑眼圈简直要掉到鼻梁,扶着门框,上半身滑进房间里,没错,是滑。无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江眠,他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要把那间房子租给我?”
“啊?”江眠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我说,”沈寒突然发了疯,他冲进来,半跪着把江眠死死压在身下,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却没有嘶吼尖鸣,还是带着平常那种冷淡语调,“你为什么要把那间房子租给我?”
江眠更糊涂了,手臂挡在胸前,满心怨愤。我就租个房子,犯什么滔天大罪了?
没等他开口,沈寒不知道在哪掏出来一摞厚厚的白纸,在黑暗中白得过分刺眼。江眠没看清楚是什么,他眯起眼睛辨认着,发现那全部都是卷子,往年的高考题、竞赛题一应俱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左上角,红色扎眼,“沈寒”这两个字像流着血,静静的躺在卷子角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寒一言不发,也不管身下那个人死命的挣扎。他举起那摞试卷,像是举起审判的屠刀,下一秒,卷子重重砸在了江眠的胸口。
江眠被压得喘不过来气,黑暗中沈寒森森一笑:
“就让你体会我的痛苦吧!”
……
“我靠——”江眠猛然睁开眼睛,在床上立起身来,和端坐在他身上的三花猫大眼瞪小眼。
那只叫阿福的三花猫完全不拿自己将近二十斤的体重当回事,泰然自若坐在他身上悠闲地舔着爪子。
见江眠醒了,它也不着急,走下来坐到床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江眠,嗲声嗲气叫了声:
“喵~”
江眠:“……”
哗啦啦,江眠舀起一大勺猫粮,倒金豆般全部倾进那只陶瓷碗里。半蹲在地,和客厅里的那只肥猫眼对眼对峙。
江眠不动,肥猫亦不动。
几分钟后,江眠再一次妥协。他起身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门,拿出一个猫罐头,打开。拿着罐头走到陶瓷碗边,刚想倒下去,但转念一想,又留了一半放在罐子里。
“喵呜!”那只肥猫显然对这一行为非常不满。
“阿福乖,爸爸这都是为了你好,”江眠一脸假惺惺,慈爱道,“你看你都快肥成小猪了,餐标得控制一下。”
肥猫还是不动。
几秒钟后,一整罐美味的三文鱼猫罐头拌猫粮新鲜出锅。
阿福心满意足,扭着屁股走过来,它步子慢的很,老大爷散步一样悠悠往这边晃,打着哈欠围着江眠脚下转了两圈,就开始伸着脖子蹭江眠的小腿。走完固定程序,它呼噜噜吃了起来。
“上辈子作了孽,摊上你这只肥猫。”江眠指着阿福的额头,义愤填膺。
肥猫对此完全不care。
江眠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虽然要开学考,但是早读还是正常进行。已经将近六点二十分,刚做了噩梦,江眠有些没精神,也没心情吃早餐。他随手在冰箱里抓了片面包,捞起书包出门。
十四天再短怎么着也算个假期,刚开学大家的懒散劲都没过,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位女同学小声背着英语单词。沈寒早就到了,靠窗带着耳机,应该是在做听力练习。
江眠看着那张还不算太熟的脸,现实与梦境交叠,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寒噤。
他不敢盯沈寒太久,带着点复杂的愧疚心情,溜到前面,轻轻拉开自己座位,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临近早读时间,人渐渐多了起来,周围开始吵闹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眠感觉自己今天格外受到关注。走进来的同学窃窃私语一阵,说完便带着八卦的眼神意味深长的往这瞅一眼。
隔得有点远,江眠也听不清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有些不明所以。就在这时,耗子和英语老师同时进入了班里。
见到江眠,耗子大喜,开口道:“诶江哥,我跟你说……”
“陈浩泽你给我老老实实坐到位置上!”英语老师吼了一声:“那点话留着下课再聊,上课没见你有这么大精神。”
英语老师姓李,是个瘦瘦矮矮的中年男人。平常人很和善,说话也是轻声慢调。结果陈浩泽这二百五非给人起了个李公公的外号,还不知怎么传到公公本人耳朵里去了。从此,在陈浩泽那里,李公公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将河东狮吼运用的极为娴熟,再加上耗子的英语也是极为堪忧的状态,经常被李公公提溜起来,一站就是一节课。
耗子不敢和他多顶嘴,低眉顺眼地“嗻——”了声,回到座位上了。
江眠更好奇了。
英语老师让课代表发下来几张打印资料,简单交代了几句考试注意事项,就去别的班监早读去了。
毕竟是上课时间,耗子在前面捂住耳朵,撕心裂肺的狂背:只要是早读发下来的材料,李公公上课第一件事一定是先找他祭刀,背不过?后面站着去!
颇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意味。
江眠的好奇心也没旺盛到那种程度,简单过了两遍材料,他发现自己此刻正面临着更棘手的麻烦:
他!快!困!死!了!
昨晚陪沈寒看完房子已经不早了,回去后洗澡、整理题型、完事后又做了两套物理大题,上床时差不多到了一点半。结果睡着了也不安生,梦里沈寒那张熊猫脸现在还在他眼前若隐若现。
“当事人”沈寒完全不知情,这会儿正在他身后轻声背着英语句子。
沈寒读英语的声音和他日常说话完全是两种风格,声音低沉柔缓,就算前面耗子的鬼哭狼嚎也盖不住,发音标准的像是在听听力。
于是在这台人形留声机的朗诵下,江眠看试卷的眼更花了。
磕磕绊绊背了几个句子后,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江眠如释重负趴在桌子上,
耗子回头叫他,他也顾不上了,强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爱卿有事改日再奏,朕现在急需二十分钟如婴儿般的睡眠来安慰受伤的心灵……”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祸国殃民的小狐狸精可万万留不得啊。”耗子抱拳配合着:“那陛下,早膳是否需要微臣为您尽力一二?”
江眠继续摆摆手,示意他快滚。
“微臣告退——”耗子见他实在困得难受,也不多贫,叫上王健他们几个,拉帮结伙去食堂吃早饭了。
江眠这一觉其实睡得并不舒服。
开学考试的缘故,周围同学拖拽桌椅的摩擦声、背书、翻书的轻响,以及去食堂同学来来回回的走动声,让江眠有种将睡不睡的疲倦感。
睡了不知多久,江眠被后背的敲击感震醒了,
本来没睡好就不爽,这下江眠的火气更是上来了,他扭过头,脸冷的可怕,没好气问道:“有事?”
沈寒倒是很平静,抬起笔指了指江眠桌子右上角的空白试卷:“没什么,只是劳烦高抬贵手,把我的卷子给我。”
靠?!考试了?!耗子这不靠谱的玩意儿,怎么也不知道叫他一下。
其实不能完全怪耗子,江眠身边是个人都知道他那起床气大到可怕,除非迫不得已,谁也不想做替死鬼,去惊扰江眠这头沉睡中的雄狮。
况且对于江眠这种挂逼,考试时睡上十几分钟,压根也没什么影响。
江眠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抬头看了眼表,已经开考六分钟了。像这种开学考一类的不正规小考,一班老师是不屑于监考的,通常都是让各科代表发下试卷,然后回办公室备课,写教案去了。
周围很安静,上午考数学和理综,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沙”写的飞快。
“没卷子你早叫我嘛,”江眠把试卷递过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
“我叫了,”沈寒打断了他的话:“我叫了好久,但你睡得……”
“像头猪”三个字被沈寒凭借自身素质和教养硬生生咽了回去,但就算真的是头猪,也肯定知道他接下来想接什么话了吧。
江眠的“不好意思”还没到嘴边,也被咽了下去。
没卷子?活该!考你丫的大鸭蛋去吧!
一中开学考进行一天,上午数学和理综连在一起,中间压根没有休息时间。强化班的老师为了锻炼学生的答题能力,每次小考都会故意将时间缩短十分钟,这样本来就稀缺的答题时间就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前面耽误了不少时间,再加上刚睡醒头痛的格外厉害,江眠前面有些不在状态,后面慢慢找到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当沈寒把卷子从他手里抽出来的时候,大题最后一问只草草写了道公式。
江眠望着自己答题卡上的空白页,只觉得肉疼。一班考完时间早,可以提前去食堂,因此很多同学都不着急,甚至有的已经掏出试卷,聚在一起对起答案来了。
交上试卷,耗子一秒钟都待不住,马上兴冲冲转头,大声说道:“江哥,你把隔壁老严房子租出去的事都在咱们学校传开了你知道吗!”
陈浩泽这家伙属于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就算了,偏偏这货嗓门也出奇的大。果不其然,前排的同学都探头探脑望了过来,前面收卷子的沈寒脚步一顿。
江眠气得恨不得拿窗帘堵上他的嘴,见江眠没反应,耗子还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给江眠展示起来:
“你看,这群里都讨论炸了,都在猜租房的是哪个二百五,”耗子兴奋的划着:“诶,这还有人提建议,册封你为一中销冠呢,笑死我了,咋这么有才哈哈哈哈……”
江眠实在听不下去了,把头埋在胳膊里装死。恰好这时沈寒交完试卷回来,坐回位置,看似随口问了一句:“那房子怎么了?”
江眠更死了。
耗子见沈寒竟然主动开口和他搭话,颇有些受宠若惊,便殷切的一股脑全交代了出来,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真想看看那二百五长啥样”
耗子口若悬河的说着,沈寒八风不动的听着,江眠默默无声的死着。
“对了我还没问,”耗子话锋一转:“江哥,租房的人男的女的啊?要是个漂亮小姑娘的话,你可别霍霍人家啊。”
江眠不愿搭理他,连头都懒得抬,闷声道:“是个男的。”
“嚯呦,男的也得小心点啊,现在社会可不一样了。那种常年小拇指指甲不剪的,多半都是变态,专门喜欢挑你这种腰细腿长的小姿色下手。”
沈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指甲,嗯,修剪的应该算是干净整齐。
时间差不多了,沈寒和耗子打声招呼后就出去了。耗子低头看了下手表,道:“江哥别睡了,咱们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趴在桌子上的江眠从臂弯里露出小半张脸,哀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凉丝丝开口:
“人要是跑了,今晚你就卷铺盖给我搬过去。”
也许是为了震震这群刚上高二的兔崽子们,这次一中开学考的题简直堪称地狱难度,才出考场,整个校园里哭天喊地骂娘声一片。学生们也不敢浪了,在食堂食不甘味吃完了一顿饭后,终于老老实实抱着资料,安安心心复习去了。
下午英语和晚上的语文倒是进行的很顺利,毕竟这两科都是靠平常基础积累,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除了不知道是哪位畜生老师别出心裁,把语文考试安排到晚上七点半,困得人哈欠连天外,一切也都还算过得去。
江眠早就困蔫巴儿了,拿起书包,一巴掌拍醒了还在课桌上呼呼大睡的耗子后,便从后门走了出去。
沈寒放在书包左侧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是沈娴给他发的消息,只有两句话:
“你不让李叔叔去接你了?”
“自己擅自租房的事先不说,你为什么做事情都不和妈妈商量呢?”
这种质问的语气让沈寒打心底的反感,他本想放着装作没看见,可对方见他没回复,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教室里还有学生,沈寒只好拿起书包,快步到走廊。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嘈杂的响声,沈娴应该还是在公司,旁边的背景音很杂乱,旁边有人在交谈。
“喂?”电话那面的沈娴开口。
沈寒简单“嗯”了句,意思是听到了。
“老宅那边你不去就算了,怎么连王叔叔每天接送你上学你都不愿意?”沈娴的语气透着满满的疲惫感,应该是刚下项目没多久:“两边距离也不算近,一个人来回怎么行?”
沈寒的那句“这么大人了能有什么危险,你派他不就是为了打探着我的情况”刚到嘴边,但听到沈娴无力的语气,他还是有些心软。本打算好好和她交代自己请了钟点工阿姨,每天可以帮忙打扫做饭,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之类的话。沈娴的声音却突然小了,应该是和助理说话,沈寒只依稀听见几个字:
“开会……好,我一会过去……”
沈寒突然不想开口了。
“喂,小寒,你有没有在听啊,”交代完工作的事,沈娴那里传来了水流声,她应该是在冲咖啡:“你好好听妈妈的话——”
“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沈寒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您也注意身体,别工作太晚。”
没等沈娴回话,沈寒就挂断了手机。走廊里的窗户半开着,吹进来的晚风带着点夏季余温,让人身上有种挥之不去的粘腻感,沈寒烦躁地把窗子关好,夏天的夜晚被隔绝在外。
一个男生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见到走廊里的沈寒,竟然还意外的和他打了声招呼。沈寒有些记不起他的名字,好像是叫陈浩什么,是江眠的前桌。
他走到楼梯拐角,那里的灯坏了一个,路有些黑。沈寒没来得及下楼梯,耳边处呼啸过一阵劲风,还没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已经重重砸在他的左肩上,白色的校服衣领印上了一大片泥土污渍。
扔东西的那人手劲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沈寒的左肩被震得发麻。刚才飞过来的那东西乒乓在地上砸了两下后滚到一边去了,是个篮球。
“哪个不长眼的耽误我射门,”扔球的那个男生非但不道歉,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没看见我正投三分球?”
沈寒冷哼了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压着火气。他捡起滚在旁边的篮球,朝前面的那人狠狠砸了回去:
“眼睛不用就捐了,玩盲人射篮的话说不定更有些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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