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王真意带着徒弟王康空手被赶了出来。
“呸,师傅请你是看得起你,臭小子居然敢摆谱。”王康一出门便对着里头骂骂咧咧了起来,“我看他做的卤牛肉也就这个味儿,师傅你不过稍微夸他一下,还真把自己当块料了。”
“阿康,不许无礼,不许臆断,万一人家有事走不开,岂不是错怪了别人?”王真意呵斥道。
“他能有什么事儿,每天就喜欢挑刺找茬。”王康不爽地嘀咕道。
“怎么,你认识他?”
“诶,师傅你不知道?他就是跟先生闹离婚的连少爷啊。”王康越说越来劲,“你不知道他这人有多烦。去年有段时间先生把人送到老宅,我给他做过几顿饭,他尽挑刺,这不行那不行的,还把我叫去骂了我一顿!幸好他没答应,不然要是让先生知晓了,咱们可都完蛋了!”
王真意眉头微蹙,看着手中的菜谱和配方,最终叹了口气,“难怪他会拒绝。”
“师傅,你真的太高看他了,说不定他就只会做这一道菜呢?而且谁知道这菜是他做的而不是从外头买的。像他这种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我才不信有这个本事。”
“住嘴!我教你多少次了,不许以貌取人!回去每天打荷半天,掂锅半天,这一周不许掌勺!”王真意愤怒地一甩手臂自顾离去。
领了罚的王康依旧没意识到自己哪里犯了错,反而扭头怨恨地看着那落院子。
屋内,方婆婆夹了片牛肉缓缓地尝了一口。
“这牛肉你做的?”
“嗯。”眼下没了外人,连洋终于能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婆婆。我看着你买了条牛腱子,寻思着拿来做卤牛肉最为合适,便自作了主张,对不起,我这就去给你再买块新的来。”
“罢了罢了。”方婆婆走到一旁开始清洗刚采摘回来的菜,“算你聪明,没跟着王狐狸回去。”
连洋勉强一笑,并未做声。
现在他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和池立勋扯上一丝关系。
洗完菜,方婆婆见连洋还在,奇怪道,“还有事?”
连洋双眼一亮,很明显,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兴奋得差点原形毕露:“婆婆,有件事我琢磨了一个晚上,恳求您能解答。昨晚您给我做的那顿饭实在太好吃了,尤其是那道蒸鱼,鲜美滑嫩,不知道您加了什么?”
“呵。”方婆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宛若没听见连洋的问话,“没事儿就别给我在这儿杵着,去,帮我把院里晒的雪里蕻翻个面。顺便看着点,要是天一阴就收起来,可别被雨淋了。”
方婆婆言不及义倒未让连洋失落,反倒让他面露喜色。
有些独门配方根本不外传,为了能让那些大师自愿传授技能,连洋可谓无所不尽其能,拜师,打杂,讨好,各种手段都上。
上一世为了掌握各色奇异香料配方,连洋曾在一家印度餐厅打杂了整整一年,甚至牺牲信仰跟着参加印度教的各种庆典,还在恒河里斋戒沐浴,以此打动老板。
在印度学艺那段经历彻底刷新了连洋的忍耐底线,所以此后其他的考验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不足挂齿。
毕竟他是沐浴过恒河水,还差点被灌了牛尿。
想到这儿,连洋忍住泛起的恶心,甩了甩头,赶紧弯腰翻起了晾晒在架子上的菜。
接下来的两天,连洋默默地帮方婆婆晒菜,没有一句怨言。
直到第三天,方婆婆从外头拎了一大袋盐回来,叫着连洋帮忙一起将葡萄架下的那个大水缸搬了出来。
“您这是准备要拿来做什么?”
方婆婆高深莫测地笑笑,“这都不知道,原来不是本地的娃儿啊,那你哪儿的?”
“我?”
连洋一时语塞,这还真不好说。
确切说他连本国人都算不上。
他上一世的父母年轻时候就移民到了国外,在唐人街开了家中餐馆,凭借着祖传的手艺在老外中攒下了非凡的口碑。
而连洋在国外出生,自然而然地就入了外籍。
从小在西方文化的熏陶下,再加上父母忙于生意无暇顾及小孩子身心成长,使得连洋潜意识里非常排斥中餐,鄙夷他家的中餐厅。
还未成年,便跑去西餐厅当学徒,对于自家中餐的技艺厌恶甚至抵触,觉得中餐就只配是小餐馆,永远与高档和奢侈无缘,更别说被评选成为米其林餐厅。
直到一场意外降临,父母因车祸双双去世。
不得不接手了家里餐厅,连洋信心满满地决定再创辉煌,将自己在西餐厅学的精华融入中餐中,创立新中餐,甚至立下目标要超越父母。
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狠狠一巴掌。
昔日的老顾客纷纷感慨离去,惨淡的营收无法维持生计,这家开了三十余年的店最终在连洋手里黯淡倒闭。
“孩子,你这是忘了我们的根了啊!”关门的那天,曾经的一位老顾客怒其不争道。
这传承了上千年的饮食文化精髓,岂是西方那些花里胡哨所能媲及的。
可惜,连洋明白得太晚了。
“这缸是用来腌咸菜的。”方婆婆将水倒入大缸里,仔细地洗刷着。
这一提醒,连洋这才明白,原来他这两天晾晒的这些长相奇怪的菜是用来腌的。
方婆婆看到连洋一脸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这菜寻常吃,味辛苦,只有腌制后,才能去除本身的苦涩,激发食材深层次的鲜。我们这边,寻常人家到了秋冬季都会自个儿腌一缸。无论是清炒还是煮汤,做主材还是配菜,皆是鲜美,想来你是没尝过吧?”
光是听方婆婆这么寥寥几句描述,就已经激发起连洋吃货的本能,让他无意识地疯狂点头。
“不过这你还要等个把月。”
“只要能尝上一口,等再久也是值得的。”连洋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他担心自己可能也等不到。
“别光看着,过来搭把手。”
连洋和方婆婆合力将要腌制的菜搬了过来。
原本新鲜的雪里蕻在太阳下晾晒了两天已经变得有点蔫蔫的。
“为什么要晒干?”连洋问道。
“不晒干的话,水分太多容易变质,腌出来的咸齑便放不了太久,而且味道也不那么正了。”
说着,方婆婆拆开了一找包盐,直接倒在了菜上,这还不够,还抓了一大把,掰开叶子,将每处缝隙角落都涂抹上,让整颗菜都粘满了盐。
“照着我这样做。”
“这么多盐会不会太咸了?”
“咸?我还怕不够呢,看到没,这十几斤的盐得都用光。”
连洋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似乎对这菜突然又不这么期待了。
方婆婆将菜均匀有序地一层层码在缸里,而后突然抬头打量了下连洋,面露一丝嫌弃。
而后,方婆婆指使着连洋道,“去,把门口拿块石墩搬来压这菜上。”
“那岂不会压坏咯?”
“哪能啊,那石墩也就**斤,原先那块可有十几二十斤重,也不知道被谁给偷了去。呸,连这都偷,一定遭报应!”
每年这时候,方婆婆依旧会心疼她那块被偷去的祖传镇菜石。
抓起石头起身,连洋还是被手上的份量惊了一下,不得不卯足气力,摇摇晃晃,才将石头搬了过来。
方婆婆却在一旁嫌弃道:“诶唷,你哟,年纪轻轻的,为了身材,不好好吃饭,这气力怎么连我这老婆子还不如?来,压到这菜上,用点按下去,把菜按实咯,可不能留一点空隙。下头不严实,有空气混进去了,吃了可就会中毒呢。”
连洋差点手打滑,“这菜还有毒呐?”
“不是菜有毒,是在腌制过程中,若大量空气混入其中,同盐卤中的细菌作用下发生反应,生成的亚硝酸钠有毒。作为厨师,难道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刚走到门口恰好听到对话的王康抓住时机,立马对连洋发起一顿嘲讽。
那语气,可真是小人得志,洋洋自得,溢于言表。
“你来做甚,又是王真意叫你来的?”方婆婆不客气道。
被方婆婆一瞪,王康就跟那抹了盐的菜一样,瞬间就蔫了。
王康不甘心地看了眼连洋,方才那股得意劲儿瞬间消散,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师傅让你来学新菜了?”
连洋一眼便看出王康此行目的,毕竟再好吃的菜连着吃两天终究会腻,更何况像池立勋这么挑食的人。
“切,谁稀罕学。只是今天到了份M12的极品澳牛 ,不知道怎么做跟合适,师傅就让我过来问下你的建议。”王康撇过头,不情愿道。
“我为何要告诉你?”连洋帮方婆婆一起搬来一块大石板,盖在缸上,全程没施舍王康一眼。
“那是师傅看得起你!”
“无德无能,承蒙高看。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稀罕,哼!”王康气愤地扭头就走,嘴里嘀咕着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呸,果然徒儿随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晦气!”方婆婆啐了一口。
“他还会再来的。”
“再敢来,看我不赶他走!”方婆婆随手将方才洗缸剩下的水泼在了院子里,结果好巧不巧,正好溅到了折返的王康身上。
“我靠!”王康大叫。
方婆婆惊奇地回头看了连洋一眼,眼里多了份料事如神的称赞。
“至少,这小子还听他师傅的话。”连洋说道。
王康最终忍下了怒意,“算了,这事我不跟你计较。你现在跟我走,早上师傅处理帝王蟹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手,该死的,今天宅子里有场重要的席宴耽误不得,所以师傅叫我来找你去帮个忙。”
“帮啥忙呢?连洋,几天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啊,居然敢背着公司接私活了?”正说着,小院里又进来个人。
今儿个可稀奇,这原本僻静的乡下小院子突然热闹了起来。
连洋想了一会才认出,来人正是原身的经纪人吴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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