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瑞刚走出教室门口，绿色的鬼影候在门口。
又是它。
宋瑞本想假装没看到，鬼影已经缠上来了，热情洋溢：“帅哥好！”
天啊，它叫我帅哥。
宋瑞脚步慢了下来。
鬼影跟在他身旁，“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来？”
宋瑞没理鬼。
鬼影有点着急，“那我给你讲两个！怎么样？你很赚吧，只要你来旧校区给我烧三炷香，你想听什么类型的故事，我去帮你问！”
鬼换了个方向在宋瑞身边绕圈，“我认识的鬼可多了，旧校区有很多跟我一样的鬼，保证能打听出你想要的素材！”
宋瑞依旧不搭理。
鬼影坚持不懈：“那你只点一根香总行了吧？你亲自来，现场打稿画，我有认识的鬼，生前也是画漫画的，没准能帮助你！”
宋瑞目不斜视。
鬼影纳闷了。鬼能感知人类的喜怒哀乐，他知道宋瑞很心动，可这个人类故意忽略自己。
为什么装作看不到？
“小鬼？”
宋瑞毫不动摇。
鬼影郁闷得恼火：“渣男！中央空调！死装哥！”
宋瑞拳头捏紧。
一只鬼哪儿学来这些不文明用语的？
在路上随意跟鬼说话，会被当成神经病。宋瑞曾经不小心中招几次，被当做中二病糊弄过去，现在路上人多，他可不想再次体验社死的感觉，笔直往前走。
鬼影不放弃，死死跟在宋瑞身边，“我知道你能听见！嘿——”
宋瑞脚下一个踉跄。
舍友从身后突然飞身凑近，勾住宋瑞的脖颈。
老杨朝他挤眉弄眼：“瑞哥，隔壁班的小白脸是不是在跟着你？咱都快走到校门口了，他还在你身后。”
“啊？”
宋瑞被鬼吵得心烦，迷茫回头，视线里撞进一张干净清秀的脸。
他知道这个人，江祈，一班的。
听说身体很差，鲜少出现，话少朋友少，人往那儿一站，自动形成一股老人家气场，总是不自觉落单。
貌似一班的人也不怎么能跟他说得上话，所以曾一度被其他班的人误会“一己之力孤立整个班级”。班聚、团会、团活动，基本看不到这人露面。要不是每次考试时候江祈在场，宋瑞差点以为这是哪个系的系草过来蹭课的。
两人之间隔着茫茫人群，目光不经意相撞，宋瑞吓了一跳，莫名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立马扭头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错觉吧？刚好顺路？”
“不可能吧！”
舍友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他！江祈，一班的神秘人物。”
宋瑞心想我也知道这号人，看来江祈没多神秘。
他表面上依旧摆出好奇和无知的样子，竖起耳朵：“说来听听。”
舍友：“听说他在福运道场兼职！一班有人在道场见过他！”
福运道场？宋瑞略有耳闻：“搞玄学？”
身旁的绿色鬼影听到两人对话，在宋瑞耳边叽叽喳喳：“你们在说的是哪个？穿白色衣服的吗？他好像也能看见我？他在瞪我诶？”
他也能看见鬼？
宋瑞回头，又撞上江祈的眼睛。
他是同类吗。
·
江祈在身后紧紧盯着绿色鬼影，看清鬼在跟着的人是谁后，心里了然。
又是他，怎么总是被鬼黏着？好几次了。
绿色的鬼跟着前头一位挑染白毛的男生，似乎在跟他说什么，锲而不舍，绕着那人转圈圈。鲜少有鬼如此主动，江祈眉头微蹙。
目的性很强，冤亲债主？
要帮忙吗？
可是，在道场以外的地方随意动手，会不会染上因果？
江祈有些犹豫。大概因为视线过于明显，挑染白毛的男生回头两三次，刚好和江祈目光相撞。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落在旁人眼中，似乎有点怪异，江祈放弃了。
人分好坏，鬼也不一定全是坏蛋，如果鬼想做什么，早就开始动手了。
他没再跟着鬼影，而是随着人流走出校园大门，朝马路对面的公寓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单元楼门下，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江祈接起电话：“师傅？”
沈如山的声音听上去很亲切，“刚下课吧？吃饭了没有？”
江祈眉头紧皱。连下课时间都被沈如山掌握得一清二楚。
江祈深吸一口气，听上去情绪平稳。“嗯，刚下课，准备吃点东西。”
沈如山：“今晚来道场吃吧？有大客户想见你。”
江祈看了一眼天色：“……今晚和同学有事，已经说好了，没法推脱。”
沈如山有些不高兴了。
“同学之间能有什么事？你们当学生的，除了上课，没别的事情了吧？谁约你啊？”
江祈也不高兴了。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而且大学本来就比高中忙，总是泡在道场，我学分都快不够了！会毕不了业的！”
“那可不一定！”沈如山很得意。“我可是你师傅，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你小子的所有事。”
江祈听到熟悉的吱呀响，是办公椅的轮子滚动的声音。
真讨厌，沈如山根本没认真听人说话。
江祈不情不愿地吐出梁思思的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久到江祈开始忐忑。
“咔嚓。”
隐约中听到细微的异响，江祈听不出这响动是什么，正要仔细再听，沈如山开口了。“哦，是有这么个人，梁思思？挺可爱的女孩子，情窦初开？”
江祈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的烦躁。“没有！”
“生气啦？关心一下都不可以？”
沈如山依旧笑呵呵的，“长大了，有小脾气……算啦算啦，不打扰你了，今晚来不了就算了。”
江祈刚松下半口气，又听沈如山道：“明天周五，有客人预约你看病。反正你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你下课了，就回道场。”
“……行。”
江祈率先挂断了电话。
他神游般晃到公寓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沈如山有自己的课表，会不会有自己的同学录？
好讨厌。
江祈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迟早要离开道场！
他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没事吧？”
这声音有点突兀，江祈正走神，冷不丁被吓一跳。扭头，看到一张略微熟悉的脸。
是刚刚被鬼缠住的人。
江祈左看右看，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你在问我吗？”
“是啊，”那人递给江祈一瓶薄荷水，“你脸色好差，缓缓？”
“……谢谢。”
江祈很少接他人送来的东西，想到这个倒霉蛋刚才被鬼缠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江祈鬼使神差接过饮料 。
“需要帮忙吗？”
那人勾起唇角，笑起来非常温和，如春风拂面，完全没有功利感和目的感。江祈差点因为这个纯粹的笑容沦陷了，刚才打电话时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江祈同样扬起笑容：“现在好多了，谢谢你。”
想起主动来邀请自己参加班聚的梁思思，江祈鼓起勇气，第一次主动问，“那个，你叫什么？”
宋瑞诧异瞪大眼睛：“你不认识我？我宋某人在学校论坛很有名的吧？ ”
“我、我应该认识你吗？论坛是什么？”江祈顿时手足无措，手里的饮料瓶被捏得嘎吱响：“我们同班？”
“……”
“我叫宋瑞，你隔壁班的。”宋瑞龇牙，看着江祈的眼神就像看古董一样慈爱，露出自认为完美的亲切微笑。
“认识一下？下次告诉你什么是论坛。”
“呃？哦，好。”
江祈呆愣地点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认识一下？为什么认识一下？
他有求于我？
因为刚才的鬼？
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被鬼缠住了。那为什么要认识我？
江祈心里上演十万个为什么，宋瑞同样疑惑。
怎么傻乎乎的，‘哦’完就没有后续了？手机不掏出来加个好友？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宋瑞主动出击，在手机屏幕点了几下，朝江祈亮屏幕。
“我从公共课的群里加你了，下次一起出来玩啊。”
“好。”
只说一个字，似乎太冷漠了。江祈抬起手里的饮料，补充道：“谢谢你的水。”
“客气~”
待那人走远，江祈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伸出一根指头，笨拙地点开微信界面。
江祈很少玩手机，也懒得处理消息，聊天框的红色小圆点占满整个屏幕。他眯眼找了一会儿，才看到屏幕下方有个上半身人形的图标。点入后，果然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江祈低声念出名字：“宋瑞？”
江祈抬眼，挑染白发的男生已经走远了。似乎有人在等，宋瑞勾住那人的脖颈，说说笑笑走去马路对面。
校园大巴将马路两端的人流和视线隔断，舍友老杨问：“说啥了？”
宋瑞看着聊天框对面的莲花头像，觉得有点好笑：“能说什么？只是加个好友。”
老杨狐疑，盯着宋瑞勾起的嘴角：“怎么不见你加女生积极？哦我知道了！”
老杨拍掌，“你也想去福运道场求签！”
宋瑞一瞪眼：“我才不去！”
老杨笑嘻嘻：“没事，就算是你这种万年黑鬼也能求出好签的……嘶！对不起对不起！”
·
周五晚上，福运道场的香客依旧很旺，大多是附近的居民，带着孩子过来玩的。
江祈回到道场时，天色已深。临近初秋，夜晚的风捎着丝丝寒意。江祈熟练地左拐右拐钻入药王殿旁的小路，在拐角隐没了身形。
房间上写着“灵媒问诊”，他转身把门掩上，沈如山和一位陌生女人已经在房间内等候着。沈如山朝他介绍：“来，江祈，这是小林！听闻你的名声后，专程从F市赶来的！”
女人面容憔悴，眼底乌青，笑起来有一种故意示好的怪异感，让人心生不适。
江祈把书包放到角落，对小林礼貌颔首。“您叫我小江就好。”
他坐上房间里最后一个蒲团，和女人面对面，身边沈如山开始点香。“小林，你先别开口，让江祈说。你马上就知道江祈的厉害了。”
“真的？”小林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她佝偻着背，看向江祈时，视线从下往上，像蛇类动物的窥视。
江祈忽略掉心中的怪异感，盘腿而坐，沉下心来。
一道青绿色的鬼影从药王殿的方向穿墙而入。鬼影非常高大，两米多高，膝盖以下呈半透明状，几乎占据整个房间。他缓缓飘向三人中间的香炉，以普通人的肉眼所见，三人之间的香烟正在袅袅盘旋往上，有规律地绕着圈。
江祈用意念沟通。“晚上好李先生。”
“小江！”鬼影的穿着像电视剧中的古代大夫，头上顶着儒冠四方巾，留着小胡子，说普通话时有不明显的口音。
“开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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