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
向导的声线冷冰冰响起。“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梦醒，是真的会死。”
方渺不耐烦地一摆手，显然他并没有把向导的话当回事，但又懒得听她唠叨，干脆顺着她说：“死都死了，我还管那么多干嘛。”
话毕方渺继续打量着这个房间，还有那些发出光源的蠕虫。
黯淡墨绿色，处处发着光的地方，方渺虽然能自由移动，却像被无数视线束缚得紧紧的那般。这种感觉令他非常难受。
但习惯了每回睡着时做的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方渺早就神经大条见怪不惊。
【给他点提示。】
“你在学校里，最近一直在关注的那个人，他也在游戏里。”
随着向导这句话，方渺猛地抬起头。“你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关注谁？”
“他也在游戏里。”向导没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全眼漆黑的她用那两个黑洞面朝着方渺。“你一定会见到他。”
闻言，方渺突然来了兴致：这做梦还能联觉？好玩。
“季灾也穿越了？这游戏分几个月前区？他在哪个区？你告诉我，我有事要去找他问。”
“说吧，这游戏干啥的？做任务么？”方渺兴奋地坐了起来，“我的任务难道是拯救他？”
“游戏里的他不认识你。”
向导继续冷冰冰地说。“如果见到他，就想办法杀了他。”
“？”
“因为如果你不杀他，他会杀了你。”向导耐心地解释。
方渺深呼吸，稳定情绪，“我要是不呢？”
“那你不仅出不去，并且再也见不到他了。”
方渺没理解，但他的神色奇异地变化，乐了，“不是，什么时候我求着人见我了？”
“看看你现在的长相吧。”
说完这句向导就凭空消失了。顿时方渺强烈的失重感袭来——空气椅子消失了，他感到自己像被什么吸住了，以比重力加速度还大的吸力向着地面坠去。
“……？”就在他的屁股即将碰到那些恶心东西一瞬间，仿佛被什么吸进去了，堕入黑暗没有任何感觉。
下一个瞬间，“噗叽”一声，失重感消失，方渺屁股着地摔进了滩冰凉滑腻的粘液之中。
光线暗了些，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怪物。
不是吧？真就零帧起手啊？
“喂向导！向导！”
方渺大喊，来不及观察自己掉哪儿了，映入眼帘的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巨大东西——但方渺一眼捕捉到祂的脸，那玩意长着一张让他熟悉的脸。
那是季灾的脸。
“你应该……应该打他。”向导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方渺来不及寻思自己处于何种境地，毕竟贴脸的“季灾”已经攻击过来了。
“行，横竖不就是个死么，搞的谁没死过似的。”
方渺眼一闭，干脆把那张脸隔绝在眼皮之外。
这种情况下，还不如死了好。方渺唇角带着微笑，而且如果是被季灾杀死的话……尽管他连这个怪物是不是季灾都不知道。
冥冥之中，仿佛某种诅咒般的命定，令他对哪怕这庞大怪物长着的那张脸，也令他坦然而安心。
但至少，它肯拿那张脸骗自己。
正当他期待地等着痛觉来临之际，忽然间脑壳一沉，方渺失去了意识。
【怎么搞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测试了这么久，试运行无数次，还有bug么？】
【对不起，情况和我想象的有出入……您放心，我立刻想办法修复】
【真是给我找麻烦】
“渺渺！”
久违的，熟悉无比的女声响起在耳畔。方渺一惊，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那身影。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渺激动地坐直了，突然脸色一变，语气沉下来，“你不是还在出差么？”
方琴看着他，面露担忧，“听说你又在外面睡着了，这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我担心就……加急飞回来看看你。”
方渺面露疑色，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这是他的房间。
“这次你睡了整整三天。”
方琴回手抱住他，脸色缓和了些，“还是晓晓告诉我的。你快高考了，就别去那种地方鬼混了。”
那种地方……哪种？方渺一愣，瞬间回忆起极度冰点网咖，和季灾在一个卡座里的情景。
“知道你成绩好，但也就这几天了，考完了再放松好好玩，好吗？”
方琴搂住方渺，轻轻拍着他的背。
方渺回过神来，仰着脸看她：“妈，我是在网吧睡着的吗？”
“东方晓怎么会知道？”他紧接着问。
“你还说！要不是晓晓跟着你，你在那发病了都没人知道！”方琴语气很是生气。
“你要打游戏，我不反对。但是你没必要去那种地方，家里没有电脑么？……”
方渺一时间脑子有点懵，他想了想，问：“我是一个人在网吧打游戏么？”
“不然呢？”方琴疑惑地看着他，“晓晓说了，刚进网吧卡座，旁边也没别人，她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睡着了。”
“方渺！你不要命了？”
方渺睁开眼睛，视线在一片猩红之色中涣散开。
他听见一个女生的大喊，但这声音并不是从耳畔传来的，而是清晰地响起在脑海之中。
他挣动了下身体，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夹带着，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着。
哦，合着刚才在游戏里自杀失败了啊。方渺无心理会这诡异的感受，只是沮丧地心想。
只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顿时睁开眼，逆风中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一个戴着黑色头盔，遮住全脸的女人，左胳膊冰冷的机械臂正抱着自己快速移动，快到周围的景象模糊。
“……东方晓？”
“咱们这是咋了？”方渺问，一边扭动身体想从这个公主抱的姿势中起来。“季灾呢？”他问。
“还有，你咋也被我梦到了？这难道真的是个游戏，咱俩真一块穿越了？”方渺的顿时兴奋起来。
在一片模糊晃动的飞掠之间，方渺突然感觉出不对劲来。
四周的空气明明是黑的，他却依然能看到空气仿佛有了具体形象，它们如同液体一般扭曲出一个透明的漩涡——
看到漩涡的一瞬间，方渺脊背发凉，一股从脚底油然而生的恶心感瞬间席卷全身。
方渺霎时头痛不堪，闭上眼抱住脑袋痛苦呻吟，额头上青筋一根根暴起，血液一下下冲着太阳穴。
好在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眼皮上一亮。
“你不能在游戏里自杀。”
抱着他逃跑的东方晓终于停下了。把方渺扔了下来。
方渺难忍恶心，立刻翻滚两圈，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得死死的，他颤抖着跪地呕吐不止。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蹲下身掏出手帕递给他，音容冷酷：“玩家死亡，所在遗迹的数据也会产生波动。后果是很严重的。”
缓过来的方渺擦着嘴角的污渍，艰难抬头环顾四周。
自己似乎是被东方晓带到了一片港口。
这港口的建筑很陌生，至少不像他在国产游戏中见过的。
废弃的集装箱堆叠着，阵阵咸腥的海风从远处吹来，隐隐听得见远处液体拍打礁石的声音。
“刚刚……是怎么了？”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铁锈味。方渺皱了皱眉，视线转向那红披风翻飞的女人。
她身量高挑，身姿挺拔，披着一件宽大的鲜红色斗篷，隐约露出里面白色的紧身体能服来，以及左半边和脖颈的肉色紧紧连接的手臂上泛着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光。
方才一直戴着的头盔终于被摘下，东方晓干练地一甩头，长发散开，在海风里起舞。
当方渺终于看清那张极致美艳的陌生面容之际，先是一愣——不过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在游戏世界里，而向导说过这游戏能捏脸。
难怪。看着她正拆卸着机械胳膊上的零件，方渺问：“你受伤了？”
陌生的脸发出同桌东方晓熟悉的声音，“嗯，不严重，方才的那个只是人鱼祭司的分身。”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方渺挠挠头，回想起刚刚在废弃海洋馆看到的那“季灾”的脸，还有那几乎塞满小半个场馆的巨大身体。
方才，黑暗里的方渺只看到他湿滑的皮肤，和浑身一张一合的抖动鳞片，除了长了张人类的脸……完全就是一团描述不上来的东西。
“刚刚那是掌管这个遗迹的【祭司】的一个分身。”
“遗迹？祭司是啥？”方渺一头雾水。
东方晓奇怪地看他一眼，没看新手教程？
但还是耐心回答：“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副本里的最终BOSS。”
最厉害的，人鱼祭司……那莫不是季灾是BOSS？
那自己还真是有够倒霉。不仅新手教程屁也没学到，还一上来就随机贴脸最终BOSS。
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方渺默默点头。
“你怎么救的我？”方渺道，“你直接把BOSS杀了？真的厉害。”
闻言，东方晓精致的面容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季灾？那是谁？”
“……”方渺沉默了。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女人，他突然开始怀疑这人的真实身份，他是自己那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么？
“你是说人鱼祭司？他的名字叫季灾？”她说，“我可没那个本事单挑b级遗址的祭司，哪怕是分身。只是带着你逃出来了而已。”
方渺沉默地摇摇头。他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开始观察四周，头一次认真审视这个地方。
他们所在的异国港口，像早就废弃了许多年头了。方渺费力地爬上一个高大的集装箱，尽可能朝远处的海面望去。
天气阴沉，遥远的海面上笼罩着浓浓的雾气，分明能听得见海水撞击礁石的声音，却连海面的颜色都看不清。
距离他们所在的港口的更远处，同样笼罩着雾气的一艘极其巨大，但形态古老的木船，如一座小山般搁浅在岸边。
方渺抬起头，面对这艘巨轮，他不住啧啧感慨：能把木船造这么大……
突然他想到季灾那恐怖的身形，顿时直摇头：这莫名其妙的游戏世界里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正当方渺站在集装箱上皱眉寻思，身后传来东方晓无比熟悉的声音：“我来这个游戏比你要早很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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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季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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