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猫爬架可爱不？”陈北星逛着购物软件给过几天到家的猫崽们挑装备。猫爬架，猫砂盆，喂食器，五花八门看得他脑袋疼。陈北星把手机丢到一边儿去，勾着雪团后脑勺的头发玩。
他现在对后脑勺已经免疫了。
都说了我们是直直的铁子，陈北星得意道。
“要不咱们出去挑去吧，给猫崽们挑东西得家里大人亲自去才像回事啊。给它们买完了顺便给你买衣服，买个手机啥的。”
雪团趴在茶几上写着今天的字，不理会陈北星的打的算盘。
“头抬起来点儿啊。”陈北星抽过来一边儿写完的一页，字写的有进步啊。
陈北星买回来一堆纸笔，又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一本《新华字典》，回忆小学的知识教雪团怎么查字典。
他本想端着点儿老师的架子，结果雪团抽过张纸，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上“陈北星”三个字。
雪团写完歪头看向本人，暗笑道“切，看不起谁呢？那么多电视是白看的。”
雪团看电视大部分都在看字幕，每个字他都跟着电视里的人读过，再从茶几上来来回回地划着练，他认识的字说不定还真不比陈北星少。
雪团等陈北星买笔纸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早就想着在陈北星露这一手了，想看陈北星吃惊的样子，也想听陈北星夸他。
“团儿哥厉害啊。”陈北星鼓掌道。听到了期待很久的掌声，雪团的下巴悄悄地扬起了弧度。
“马马虎虎吧”雪团继续写道，心想我还会几个成语呢。
“会算数吗？”陈北星又问。
雪团点头，在纸上写道“加减乘除都会。”，又在下面补充了一句“电视里教过。”
雪团拉着陈北星到电视旁边的一个矮柜旁边。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
雪团打开柜子，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几排光盘盒。陈北星蹲下来，一盒一盒拿出来看。
《童话故事汇》，《奇妙的数学旅行》，《趣味成语》……都是幼儿园早教班的必备。
一柜子都是爹妈的舔犊情，要不说爹妈伟大呢。雪团靠着这些，在这间屋子里和世界进行小小的联系。
“你怎么这么厉害呢。”陈北星的心软得像刚打春过的黑土地，又酸得像酸菜缸浮起来的白花沫。
“是我想岔了。”
“什么想错了？”雪团写道。
陈北星看着他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手机里颜文字。
人这么可爱，怎么字也写得这么可爱呢。
陈北星看着看着这张纸就笑了，弯下头在他耳边沉沉地说，“不告诉你。”
雪团一张张的纸递过来刨根问底。陈北星不好，话都藏着不跟自己说了。
陈北星看孩子委屈的，有良心但随便地搪塞了一句“我想着这么能耐的团儿写字能比我好看呢。结果……唉。没事儿，你努把力也能赶上我小学的水平。”
“？”雪团满脸不信，把笔递过去让陈北星写写，看看到底是什么水平线的。
陈北星假装推让了几下，推不开。只好拿笔写了，在纸上写上两个大字“雪团”。
他这回还真没夸张，字体圆滑，笔锋饱满有力，写得还真不错。
陈北星得瑟地抖腿。没办法，天生写得就是一手好字，这上哪儿说理去。
雪团把写着他们两个名字的纸对在一块儿，越看越觉得自己写的那张难看。
摸了摸“雪团”，陈北星把他写的这么好看，雪团抿了抿嘴，收起“陈北星”的那张，他要好好练字，也要把陈北星写的好看，要更好看。
“写累了你就画画玩一会儿啊。”陈北星削了个苹果递过去。
雪团练字的时候，陈北星也闲不住。一会儿放个橘子，一会儿倒杯水的。茶几都快让他给堆满了。
都得是雪团把写着“坐着”的纸举到他面前，他才老实点儿。
“你都练了快一个点儿了，歇会儿歇会儿。咱们接着商量出门买东西。”陈北星收起纸，卷起来放到一边儿，接着给雪团洗脑。
“出去吧，出去吧。出去有什么不好的，出去给你买个手机，你这几天不是都得看崽儿们吗？买个手机，你天天看。”别的东西都陈北星给雪团搭对得都差不多了，就是手机一直没有买。
陈北星想带他出去，让他自己挑，喜欢哪个买哪个。
想到这儿，陈北星不由得发笑。没给媳妇花钱呢，先给捡来的小弟花了。
——也不错吧。
猫崽…雪团放下笔，看看表，要到了和猫崽说话的时间了。
陈北星为了让雪团多说话，一边忽悠他猫崽进家都得有个亲情过渡期，得需要家长陪着。一边给宠物医院多交了点钱请人家值班的护士每天抽出个空，搞了个人猫通话时间。
雪团展开手心，陈北星恭敬地把手机放了上去。
雪团练字的时候手上出了点儿，摸着手机滑溜溜的。
“我去做饭了啊。手机教你怎么用了，还会吗？置顶就是宠物医院啊。”
面发得差不多了，陈北星扎到厨房去揉面，今天有点儿凉，做个馄饨吃。
面揉好了，擀皮就不用他了。雪团愿意擀皮。陈北星就只能去调馅。调的三鲜的，往里面又多加了点鸡蛋。
准备得差不多了，陈北星就趴在桌子上放空，等着人猫通话结束后就捏馄饨了。
“陈北星！！！”
“我靠？！”陈北星狠狠地抖了一下，怎么好像听到北哥的声儿了？！
他这么想的吗，都出现幻觉了！
“陈北星！！！你特么的！兔崽子！”
这熟悉的咬牙切齿，好像不是幻觉。陈北星咽了口口水，脖颈咯吱咯吱地扭过来，对上了屏幕里他北哥的那张帅脸，前提是忽略满脸的火气。
“我靠！不是？！”陈北星瞠目结舌地看向拿着手机的雪团，无力地说不出来话，只能先给他一个没事的眼神。
“你特么的人在哪呢？！陈北星你给我说话！”
江北还在一旁怒吼着，陈北星拿过来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小后倒扣在桌上。
“别害怕啊，这我哥。”陈北星小声对雪团说了句，让他先去客厅去着。
“陈北星！你别给我装哑巴！你！就算你哥求你了，你到底在哪儿呢啊！”江北语调已经挂上了哭腔。
陈北星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说啊？说你们的弟就要走了？他说不出来。
“陈北星，滚回来。你有你俩哥撑着呢。”这是他大哥沈珂的声音。大哥很少说这么肉麻的话，他都是沉默撑着下边的弟弟。
“小北哥，回来吧。再过几天，咱们就得给爷上坟去了。”这是他北哥家的那口子沈乔。
这小崽子缺心眼，拿自己当情敌待过。刚来的时候没大没小地从来不喊哥。后来玩到一块堆儿去了，他喊自己小北哥，自己喊他小沈哥。
别说了，都别说了。
陈北星抹拿起手机，眼睛不看他们，看了眼泪就藏不住了，说了句“还活着呢”就直接挂了。
“陈北星我跟你说，不管你怎么了，你给我先滚回来……喂！喂！陈北星！”
“呼……呼……，特么的王八犊子！”
江北这边让他气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沈乔拍着肩膀安抚着他。“知道小北哥在哪儿就好说了，咱们收拾收拾，给他带回来。”
沈珂一饮前面放冷的浓茶后补充了句，“带回来就直接打吧。”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地响了几轮，陈北星嫌吵直接关了静音。
回厨房的时候，他顺手抽了张湿巾往雪团脸上擦了擦。“擀个皮让你热闹得，脸上都蘸上粉了，搁这儿化妆呢？”
陈北星把自己手上的面粉擦干净了，撕开个糖喂给他。
“别这么紧绷着，没事儿。那是我哥，我也好久没跟我哥说话了，这回还得谢谢你呢。我也挺想他们了。再说了，那是我教你教得不好，跟你有啥关系？别瞎琢磨。”
陈北星发愁啊，好不容易让孩子开朗点儿了，这回别又钻到壳里去了。
“他们也不是真骂我，就是让我给气的。正好，你这也算是认识了，将来要是有啥事，你也能找他们啊。他们都可好了。”
雪团咽下糖还是没有个反应，陈北星走过去，从后边轻轻地搂住了他晃了晃，低声说“咱们不说这个了。说说咱俩吃饭的事儿，馄饨汤给你搁醋吗？”
啪嗒一声，一滴泪落在了面板上。
陈北星慌了神了，抬起雪团的脑袋，他眼睛通红，眼眶里充斥着热泪。
眼泪聚得太满了，眼眶盛不住了，成串成串地往下流。
“我靠！你咋了？！哭啥啊？！别哭别哭别哭啊。”陈北星拿起袖子就要给擦眼泪。要擦上的时候又怕毛衣太扎，陈北星叹口气，牵着雪团去客厅，让他坐在沙发上。
“哭啥啊？跟哥说说，哪儿这么委屈啊？”陈北星拿着湿巾蹲下来轻轻地擦着雪团脸上的泪。大滴大滴的眼泪滚下来，陈北星都擦不完。
雪团咬着唇不说话，只是无声地哭，都哭得抽噎了。
“别这么哭啊，你受不了。别哭了啊。你要是委屈你就打哥几下，别这么磨着自己啊。”
“是不是吓着了啊，没事儿没事儿啊。哥摸摸毛，呼噜呼噜吓不着啊。”
“别哭了啊，眼睛都哭红了。你要是非得哭，你就哭出声来啊。别这么哭了啊。听话，别这么哭啊，忒伤身呐。”陈北星轻拍着他的后背，恳切地说。
雪团手上黏糊糊的，陈北星的置顶太多了，他手一偏就不小心摁到了江北。
屏幕亮了，里面没有猫崽，有三个长得好看的人。
“陈……唔”江北刚发出个音儿就被两个姓沈的摁住了。
沈珂拿过来手机，并递了个眼神给江北——让别说话，又看了眼沈乔——示意他再使点儿劲摁住，他这才压低着声音地开口。
“你好，别害怕。我们是陈北星的哥。陈北星是不是在这儿呢？”
陈北星是和他说过他有两个特别好的哥，雪团点点头。
这瘪犊子！电话这头的三人同时骂道，心里却又同时涌上感激。
一个多月了，他们的手机都没敢没电过。从老家到县城，他们来来回回地都不知道跑了有多少趟。
还好，这犊子还健在呢。
“你们是在哪儿呢？我们得先带陈北星回来。”沈珂语气更加温柔，也是难为他一个低音炮了。
回来？陈北星要走吗？
沈珂看出了对面人的不舍，眼神悲切地看向他“我不知道你和陈北星是什么关系。但是不管是什么，陈北星都得先回来治病。他可能生病了，活不了太长了。”
生病？活不了太长？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
什么叫活不了太长了，他们为什么这么说陈北星，陈北星流血后还能活着呢，他不是还活着吗？陈北星…陈北星呢？！
雪团要呼吸不上来了，他要抓住那根浮木，他要听陈北星怎么说。
陈北星说了他有病，他是在说笑话对吧？
雪团拿着手机走到陈北星面前，你快和他们扯皮啊，说你没病，说啊！
陈北星没有说，陈北星哭了。
为什么？因为自己，又是因为自己。
“团儿，团儿！哭傻了啊？”
陈北星把热气腾腾的毛巾盖到了他的眼睛上，“可算不哭了啊。眼睛嘬得疼不？眼泪都快让你流干了吧，你说你哭啥啊？”
陈北星又拿张热毛巾过来，轻轻地给他擦脸。擦完了，又给抹了点脸霜。
“好不容易养得不剌吧了。”
毛巾有点儿凉了，陈北星拿起来想去再泡遍热水。
陈北星刚站起来，胳膊就被雪团紧紧地拉住了。
陈北星望过去，对上一双要冒出血的眼睛，雪团的眼里写满了难过。
陈北星坐下来，雪团扎到他的怀里，像只小兽一样，双手紧紧地勒住他的腰。
陈北星来回抚着他的后背。他的后背不是陈北星刚来时看到的骨头架子了，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有了点儿肉。
“没事儿没事儿，团儿，都没事儿啊。”
陈北星不想问了，他就想这么哄好雪团。
雪团不想写了，他就想这么靠在陈北星怀里。
“饿吗？给你下点儿咱们包好的馄饨啊。”陈北星看着雪团缓得差不多了，开口问到。
“你不吃，我也得吃呢。外面天都黑了，咱们也吃饭吧。”
看到雪团点点头，陈北星终于笑了出来。这半天，真不容易啊。
“那你也别坐这儿净等着吃，过来给我打个下手啊。”
两个人做饭挺快，陈北星不一会儿把两碗馄饨端到了桌上。
“先喝点儿汤顺顺胃啊。”
雪团拿勺子边喝边吃。吃到最后，碗底冒出来个胡萝卜片。
“雪人，我刻的像吗？”陈北星一脸求表扬的表情说。
过了会儿，雪团点点头，笑着看向陈北星。
“我不会再在他面前哭了。”
给雪团烫完了手，再看两集动画片，陈北星就该往家走了。
这回动画片都不看了，陈北星推着雪团回屋睡觉。
“躺下吧，睡觉。”
雪团盖着被子躺好了。陈北星坐在床边，雪团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你睡觉还睁着眼睛啊？快闭眼，睡觉喽。”陈北星关上了床头的灯，手放在雪团的头上轻轻地按着。
雪团无声哭过一回。这种哭法，哭的时候挺好看，哭完脑袋就扎着疼了。
陈北星体会过一回，是在他爷的葬礼上。那时候还带沈乔玩呢，就他们哥仨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到了睡觉的时候疼得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道大哥怎么忍着得去烧的那锅开水。
最着笑的是他们躺在土炕上，脑袋靠脑袋得躺成一个圈，互相来给按头。
都是闭着眼，手不知道都伸到哪去了。他北哥的手就不止一次往他眼睛上怼，他一直怀疑是北哥故意的。虽然他也没好到哪去，也不止一次地插到大哥鼻子里去。
真挺想这几个哥的。等回去给他爷上坟的时候，他悄悄再去望一眼。
雪团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应该是睡着了。陈北星把装满水的保温杯放到床头，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俯身在他耳边很轻地说了点儿话。
陈北星又看了他会儿，才悄悄地带上门回去了。
床上的人摸了下耳垂，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吱呀一声，门开了。
陈北星拿包纸巾放到床边。他这几天不怎么流鼻血了。药贵是贵了点，但是真有效啊。陈北星在灯下端详着双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手上的斑点好像是少了点儿，身上好像也恢复点儿力气了。
陈北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等再好点儿，他就回家待几天。
——想喝大碴粥了。
陈北星：哥，我想吃饭~
江北举起拖鞋，沈乔拿着笤帚。
沈珂…沈珂正在往手上缠裤带。
陈北星踮起脚顺着墙缝跑。
陈北星跑他他他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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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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