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溪第二天一早被领导叫进办公室。
周指导也在,面色凝重,看向陆为溪的眼神不可谓亲和,恍惚间让陆为溪又想到过往在训练时周指导抱着双手语重心长地教导她:「让你好好练球别分心,这下你该知道轻重了!」
领导咳嗽两声,把她拉回现实。
「小陆,你知道,周指导今年退役,不带队打奥运了,你是她向我力荐的总教练人选啊。过去你在省队,在国家队的表现,我们都有目共睹嘛。在能力上,我知道你是肯定能挑大梁,能担大任的……」领导背起双手来回踱步,又停下,喝了一口茶,这才入正题,「最近常来场馆找你的女孩,是你的亲属朋友?」
陆为溪握着双手,垂下眼,沉默地站在一边。
关于这件事,这两天周指导其实没少提醒她。话说重了说轻了,无非还是那几句,「你打球这么多年,球迷也不少,这次放出了你要带队做总教练的消息,大家都是拭目以待的!可你现在这么搞,到底还想不想带队?要是在比赛前出什么岔子,这个舆论的风险谁来背?你来背还是让备战的球员给你背?你的梦想去哪儿了,家国荣誉感去哪儿了?好好想想,你配得上这个位置吗?」
斥责的话语在耳畔逐渐远了。
取而代之的是姜婍温柔又俏皮的那几句。
「我们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成年人,不需要太多骨气,我们可以乖乖低头。」
陆为溪回答:「嗯,是我的亲属。」
站在一旁的周指导明显放松下来。
可紧接着陆为溪面不改色,又补充:「是我的爱人。」
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如实答话。
话自然是落到地上,空气停滞,房间内陷入肃杀而沉默的气氛。
「……运动员的私人生活,我们是肯定不会干预的。」
领导摆了摆手:「周指导,助教团队也还有空缺嘛,我看,小陆还可以再历练历练。」
绷紧的弦似乎在一瞬间断裂了,幸好,陆为溪早有准备,这话听进耳朵里,也就谈不上地动山摇。
她只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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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前,姜婍受邀出席一个艺术绘画年度评选颁奖盛典。回想这一年,她其实过得不错,在陆为溪身边,好像一直置身在一个正向的能量磁场,在生活中感受到幸福的同时,她也没有落下工作,反倒接了不少大项目,出了新画册,业内口碑也更好。
事先已收到通知,她被评选为年度金画笔作家。
她从来对这种颁奖不痛不痒,唯有奖金能让她激动两秒钟——可这次却不同,她早早将典礼的时间和地址发给陆为溪,说:「姐姐,你一定要来呀!」
消息发出去,她才发现——
有了在意的人,生活就会乱套,并且心甘情愿。
不过陆为溪回复她:「那两天正好开始选拔了。我尽量来,好不好?」
姜婍回答说:「好的。」
不愿她为难,姜婍从来都只是乖乖说「好的」。
颁奖典礼那天,姜婍特地打扮过,连涂个口红都仔细勾勒了唇线。直至典礼结束,会场由热闹到冷清,灯光也都暗下来,只剩孤独的一盏还为打扫卫生的阿姨留着。姜婍抱着沉沉的奖杯,在舞台边上坐着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陆为溪来。
彼时,陆为溪正在球场上记录预备球员的起步速度和身体状况。
她已被撤销做总教练的资格,但周指导还是拿她当亲生女儿培养,没有再责怪也没有失望,只更加严格地要求她,收了她的手机,让她好好做好助教的工作。
关于篮球的事,陆为溪忙起来,其他的几乎什么都不想。
哪怕是姜婍,她也同样抛之脑后。
姜婍在会场坐了许久,才察觉,怀中奖杯已变成一个冰凉的金属装饰品,丝毫余温不剩。
她无奈抬起眼,看向一排排沉默的红色座位,无话可说,终于舍得起身离开了。
想不通,为何拥有爱。
却还是觉得孤独。
-
姜婍当然有很多事想和陆为溪一起做,比如十二月将至,是她们约定好一起去延城的日子,她想和陆为溪一起逛街,一起买衣服,一起准备行李。
陆为溪自觉亏欠,不忍拒绝她,却又常常无能为力,无法赴约。
一来二去,姜婍竟习惯了她的缺位。
好不容易约了一起吃晚饭,姜婍下午就煮了饭菜,也得等到深夜,陆为溪才匆匆赶来。各有各的疲惫,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也只顾着低头吃饭,没什么可分享的。
姜婍突然问她:「奥运会结束后,你还会继续做教练吗?」
陆为溪坦言:「会。」
虽然姜婍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宣布的名单里陆为溪并不在总教练那一栏,但她猜得到,陆为溪既选择这条路,就不会甘心只做助教的。
她也许还会在球馆待上很久,还会放姜婍很多次鸽子……
「可是你已经退役了,」鬼使神差地,姜婍放下了筷子,然后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伤人的话,「不管怎么样,你只能是教练,不会是球员了。」
在这一刻,她看着陆为溪的脸,忽然不再觉得崇拜,不再觉得心疼,只觉得麻木。
「听你说起你未完成的梦想,以前我都还会觉得难过,但坦白说,我不知道你训练有多辛苦,也不知道你在球场上受伤有多疼……我好像做不到感同身受,更理解不了你的荣誉感。」
陆为溪沉默了许久,才问她:「难道你没有想做的事吗?」
「我想做的事就是和我爱的人一直在一起。」
姜婍擦掉眼泪,才觉得自己讲话真是幼稚,令人难堪,于是只好尴尬捂住湿润的眼,笑道:「对不起,我好像就是那种特别肤浅,特别没有志向的人。」
你追求梦想,你的生命中有更重要的理想与未来。
我却只是追求爱。
一顿饭吃的没味道,收拾了碗筷之后,姜婍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陆为溪在离开前,给她盖上毛毯,关了灯,客厅里一片昏暗,只剩窗外亮着连线的灯火与车流。
手机上发来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训练日程安排。
陆为溪在姜婍身边坐了许久。
回想起她刚才说的话,还是不觉得生气。这么多年,说她打球水平不行了、后退了、没资格为国争光了的话,都没少听过,她并不在乎,从来都是大心脏,能接受任何评价,只当是苍蝇从耳边飞过。
可刚才听见姜婍这么说,她沉默不语,只在心里默默地反复问:「是吗?我真的不行了吗?那我能怎么办呢?」那曾经无数个次拖着发肿的腿脚走出球场,抬头看着沉寂的夜空却不知何时才能做到教练口中的「打出来」,也只能把眼泪憋回去的那种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陆为溪低头看向姜婍,她侧身睡着,安静的睡颜依旧让陆为溪心动。很爱她,爱她古灵精怪地撒着娇,也爱上她神色落寞地抽着烟,爱她的每一面,总心疼她背上的伤疤,总想要补偿她并不快乐的童年。
想不通,为何在爱里,常觉得歉疚与心疼。
却感受不到支持。
-
手术前一天,姜婍住进了医院,消毒洗净身体,下午开始禁食,为第二天打麻醉做准备。夜里睡不着,她无聊地在医院长廊里闲逛,翻了翻杂志,又和病友、护士闲聊。
挂壁电视正在播放地理节目,正巧提到粗犷的北方城市,有护士感慨说工作太忙,年前就计划的北方旅游迟迟未实行。
姜婍顺嘴说:「一定要去延城看看,绝对让你不虚此行。」
延城,那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城市。从十二月到下一年二月,三个月的寒冬,姜婍都在那里度过。她本来只是打算去闲逛一周,却没曾想心落在那座城市,舍不得走。
延城西部是少数民族生活圈,走在街上随处可见戴着各色头巾、眼眸深邃的神秘女性,那边吃食、装饰都颇具民族风情,而延城的东部则是现代商圈,比不上沿海东部城市江京的辉煌,但也应有尽有。
姜婍喜欢那里冬日的清冷气息,也喜欢那里缓慢的生活节奏,犹记早晨冒着白炊烟的茶包,被整个落日包裹的大桥,以及在出租车上晃眼一见的十字路口中央的神秘教堂……
护士问姜婍:「今年不是一月底过的大年?你和朋友出去旅游,在外地过年呀?」
姜婍笑道:「我自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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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长大了,总是要独自出一趟远门的。
十二月,约定一起去延城的时候到了。自从上次那深夜的一餐饭后,姜婍和陆为溪很少见面,也没有提分开,仍然每天抓住空闲时间,聊上几句。仿佛一根橡皮筋,双方各执一端,越拉越长,怕疼,所以谁都不舍得松手。
女篮那边集训越来越忙,怎么可能请假离开呢?姜婍觉得她和陆为溪都没错,只是遗憾的是当初做下约定时,没猜到未来的走向会是如此。
「工作太累了,我想出去逛逛,」姜婍拉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和陆为溪通话中的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床上,「我看天气预报,延城过几天就快下雪了,也不知道准不准……我帮你去看看好不好?」
陆为溪说:「好。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我会每天给你发照片,你晚上休息了就打开看看啊。」
「我知道。」
「要是我这次体验不错,我们下次再找机会一起去。」
「好,明年年底吧。」
一不小心,约定又做下了。可这次谁都没有再去想象它成真的那一天。
姜婍提着行李,独自登上前往北方城市的飞机,她想起上次自己独自乘机离开江京,还是去云洲旅游,那时候,她还在用蹩脚幼稚的方式试图吸引陆为溪的注意。
怎么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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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婍是在第七天本该回程的日子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延城这座城市,她实在乐不思蜀了,回程的日子拖了一天又一天。
回去干什么呢?又见不到正在集训的陆为溪,只能见到又赌输了钱又赌红了眼,跪在地上求她帮忙的弟弟,还有满嘴獠牙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的爸爸。姜婍想,还不如不回。
陆为溪很忙,也没有催促她回江京。
她很忙,太忙了,每天忙着陪球员们对练,忙着鼓励她们打起精神好好准备资格赛,忙着帮助她们提高移动速度,还得忙着和教练组一起分析对手球员的弱点……好像比自己当球员备战奥运那时候还忙,她逐渐没有空闲时间再去欣赏姜婍发来的照片。
除夕夜,队里放了半天假,陆为溪却累到连云洲的家都不想回,还是父母赶来江京看望她,给她做了一餐年夜饭。
看着父母一同在厨房下厨的背影,听着他们一如既往为了要先炒哪个菜而拌嘴,陆为溪靠在门框边上,突然就红了眼睛。
回想起这些年逢年过节,她不是和队友们一起,就是有家人陪伴,欢声笑语的热闹总填满她的生活。
那姜婍,没有家人在身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呢?
陆为溪是在最热闹的时刻,体会到了姜婍的孤独。
拨通她的视讯,那头的姜婍正和一群陌生人一起吃饭,原来都是她刚交的新朋友。看见她有人陪伴,陆为溪觉得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算落地。
姜婍挨个向陆为溪介绍她的新朋友们,镜头前一双笑眼弯弯的,看起来非常开心。
接着她又拿着手机,走到餐厅阳台,给陆为溪看天空中肆意绽放的烟火:「这里的除夕夜是可以放烟花的诶。」
陆为溪也跟她一起笑。
看烟花那几秒几乎是她们之间久违的轻松时刻,像回到那个确定心意的跨年夜。
陆为溪最后还是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不想回来,比起江京,我更喜欢这里,」姜婍独自在餐厅外的阳台上坐下,新朋友们招手,她假装看不见,只顾着和陆为溪聊天,「姐姐,你会愿意在这边生活吗?」
「可以,我在哪儿都行。」陆为溪总是很轻易地答应姜婍的要求。
「可是训练场馆不会搬到这里来,你到时候还得飞来飞去,太麻烦了,」姜婍的语气轻松得像开玩笑,「唉,他们都说爱就是独身一人也觉得幸福,为什么这个道理对我不适用呢?感觉我好像特别没有安全感,老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对不起,我没办法。」
「我知道。」
陆为溪的爸爸敲了敲门,叫她出去吃饭。姜婍在电话里笑盈盈地给两位长辈问好拜了年,陆为溪的妈妈让她有空来家里吃饭,她也满口答应。
最后即将挂断电话时,姜婍让陆为溪走到旁边,把视频转换为语音,低声跟她说了几句悄悄话。
「姐姐,新年快乐。」
「对不起,上次对你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她们,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隔着无法跨越的岁月鸿沟与无法磨合的生活方式,看不见彼此眼底的情绪,只借助冰冷的电子产品,妄图用苍白的语言传递心意。
陆为溪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我现在懂事了,我们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好吗?如果哪天要分开了,一定当面说。不当面说,就不算分开。」
陆为溪轻声答:「嗯,不联系,也不算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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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那一瞬间,身后新一轮烟火正巧又开始绽放,震耳欲聋的爆燃声中,稍纵即逝的暖光温柔地照亮姜婍的脸颊。
「姐姐,烟花又开始了。」
她低声说给自己听。
「我想要你在我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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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婍从延城回到江京那天,陆为溪来接她。
远远地,没有想象中的飞奔,只是一步步向彼此靠近,在人流中站定了,才伸手拥抱彼此。时隔太久,在彼此怀里好像都找不到舒适的位置。
陆为溪不过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接机把姜婍送回家,还得匆匆赶回球馆集训。
「我先回去把工作处理了,然后去医院咨询祛疤,等手术过了恢复期,我就去处理房产,把工作也移交了,应该不会太麻烦。」姜婍坐在副驾驶说着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打算。
陆为溪握着方向盘,安静地听着,偶尔提醒她什么。
姜婍问:「你们马上就去国外打小组赛了?」
「嗯,还没有通知什么时候走,就最近了,」陆为溪回头看向姜婍,「你做手术,要不要我陪你?」
「……不知道诶,」姜婍尴尬地笑笑,「感觉我自己一个人也行,不是什么大手术。」
陆为溪点了点头。
把姜婍送到她家楼下,陆为溪又得抓紧回队里。两人说再见,没有依依惜别,干脆利落,像当年在云州机场时挥手道别那样。
不过那时候,还对下次再见抱有欣喜的期待。
现在,唯余怪异的氛围。
像是两人都拖拉着,不做先离开的那一个,但又都心知肚明——
这条很难走的路,确实是走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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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姜婍要移植的疤痕面积太大,手术时间大概会在六小时以上,因为要打麻醉,最好有家属陪同。
朋友帮忙签过同意书,已经赶回去工作了,她也不便再打扰。
护士来给她做身体消毒时,问:「三号床,你家属怎么还没有来?」
姜婍被催促,才打开手机联系人,犹疑许久,还是发消息给陆为溪。刚确定手术时间时她就发给了陆为溪,但没指望她一定会来,只是知会一声。
现在逼近手术时间,才忽觉畏惧,如果说未来几小时内她的生命会背负某种风险,那她希望,最后留在她身边的,是她爱的人。
刚发完消息,护士就带着人走进病房:「三号床,你家属来了。」
姜婍一抬眼——只觉得晦气。
「你来干什么?」她看见爸爸就觉得烦。
「你以为是什么小手术吗,动完刀子就能马上下床走路吗!?不要人照顾,你是铁打的?」爸爸瞪她一眼,嘴里还是没好话,但下一秒又主动拿过床头的热水瓶去接热水,「喝点热的。」
姜婍看着他的背影,也不觉得感动,只是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不其然,爸爸在病床旁没守一会儿,就忍不住说:「你弟弟这次根本就是被人拖累!你还是要想想办法,帮帮忙诶!」
姜鹤赌博被抓,数额大到超出想象。这件事姜婍早就知道,不过——
她翻身盖上被子睡觉:「关我屁事,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你觉得你没错吗?你宁愿拿钱去搞你的疤,都不愿意给你弟弟,他被抓走难道不是你的错?真是不负责任!」
爸爸吵吵嚷嚷,很快就被护士赶出去了。
姜婍耳边终于清净,护士也让她早点休息。
她拿过手机,打开和陆为溪的聊天界面,仍停留在她发过去的消息上,没有回复。
有话想说,指尖却沉重地颤抖着,未出口的话便都成为心声。
「姐姐,明天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背着这块疤走过了好多年,小时候也因此饱受歧视,尝尽自卑。我以为,我的痛苦、孤独,和我不完美的性格,都是这块疤导致的,它象征着我的不幸。」
「回想起这么多年,我总是在男人堆里斡旋,我妄图从他们身上找到爱,于是我把亲吻、拥抱或是欢爱这一类东西笼统地归结为爱。后来我遇见你,我才发现爱是……爱是一种灵魂,不可言说。」
「我把这块疤揭下以后,我会变得更好吗?我很期待明天,但如果你不在,明天也好像就变得无所谓。」
「在这样的时候,我希望你会在我身边。」
「你一定要来,好不好?」
-
一场手术做了七个小时,但对姜婍来说,也不过是睁眼闭眼的事。
麻药过了,她只能翻转过身趴在病床上,双手稍稍一动,背上便连带着锥心的疼,她于是不敢再动。
爸爸打包了粥走进来,看着她这副模样:「哎哟,你怎么吃饭啊?真麻烦。」
姜婍问他:「有人来过吗?」
「有谁能来?」爸爸总是用不悦的反驳话语来回答她的问题。
姜婍一眼盯着他:「别骗人。」
「你神经病啊。」
「出去。」姜婍深深地呼吸一口,只觉得胸口发闷。
「你有病。」
「出去!」大声说话都会扯动背部神经,姜婍疼得流泪,到最后她几乎卑微地乞求着,「你走,求你了,你走吧,我给你钱,你走。」
她说了手机密码,爸爸拿着手机走出病房,转了账,这才肯放过她走人。病房里空荡下来,姜婍越想平复情绪,反倒哭得越厉害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晕过去。
小时候被烧伤时不记事,有时她还庆幸自己不必体会那种疼痛。可时隔多年,肌肤的灼烧、撕裂,还是没逃得过。
生活会否好起来,仍是难解的未知数。
唯一清楚的,是直到最后,想见的人并未出现。
一如既往,姜婍还是自己一个人,撑过了,最痛苦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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