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考的第二天有两天月假。
在这两天里，老师的变动、教室位置的变动、还有学生的分班，都会重新安排一遍。
放月假的一大早，白明飞就带着肖伯安去了校外的医院看外伤。
肖伯安对医院的科室位置非常熟悉，很快就挂好了号，和白明飞一起等待叫号。
今天开始肖伯安已经把口罩摘下来了，他俩长相太惹眼，受到了不少大爷大妈的注视，还有主动过来搭话，问他俩是不是兄弟的。
等待叫号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白明飞拿出手机打游戏，肖伯安就靠在椅子上睡觉，靠得脖子不舒服，又转而靠到了白明飞身上，闭着眼睛，发出一声疲惫的喟叹。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白明飞有一瞬间的走神，就那一瞬，他的游戏角色在画面里摔死了。
得，又损失二十体力。
白明飞退出来再看体力条，已经变成个位数了，等到完全恢复又要七八个小时。
屏幕上弹出一个黑色框：【是否花费20钻石购买体力X60？】
白明飞毫不犹豫选了否，然后把游戏退了。
他玩游戏的原则就是钻石只抽卡，游戏不充钱。
毕竟这游戏的厂商就是他家开的，充钱相当于把他的零花钱原封不动还给他爸妈。别的游戏就更加了，增加竞争对手的流水吗？那是一分都不可能充的。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是不可能打工的，做生意又不会做……”
肖伯安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一个网络热梗。”
肖伯安：“这不好几年前的梗了吗？”
白明飞惊了：“你居然也了解这些。”
肖伯安从他肩上起来：“我也不是永远在看书。”
“反正我以前就没见你看过书以外的东西。”他说。
肖伯安直接当着他的面解锁手机，桌面还是以前他俩第一次一起旅游，在海边拍的日出。点开一个短视频软件，给他看自己的账号等级，六级。
白明飞好奇地拿过他的手机看他的主页，肖伯安的ID叫“伏安”，无个性签名。
这人从始至终就发过两条视频，一个是两年前，他在自家阳台拍他的猫，玻璃墙外是他家奢华的院子，意外火了，评论区一堆人叫他少爷。
还有一个视频是在两天前，封面是模糊不清的，也没有标题。
“这什么？”
白明飞好奇地点进去，画面上先是他们学校门口画着黄线的水泥地面，然后是他们学校里的画面，镜头晃了一下，先模糊再清楚，最后定格在一个跑道上奔跑的身影上。
那人有点熟悉。
好像是自己。
“靠，你打算狙我啊！”
白明飞刚点开视频旁边的三个点要删掉，手机就被肖伯安抢了回去。
“评论区都在问你是谁，我没回复。反正我粉丝也不多，留着当个纪念吧。”他说。
说到粉丝，白明飞看了眼他的粉丝数量，有四五千。
再看他关注的人，0。
这是6级号应该拥有的数字？0个关注？
白明飞感觉世界观都坍塌了：“你玩都玩这么久了，就没有遇到过特别喜欢的视频号吗？”
“怎么？”他问，“你有？”
“正常人都会有吧，那么多短视频总不能都合你胃口。”
“有啊，我收藏夹里挺多视频的，我看视频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关注他们？”
白明飞无言以对。
肖伯安也拿过了他的手机，发现屏幕还停留在游戏界面上：“那你呢，一般看哪些方面的内容，游戏？”
白明飞冲他扬了扬下巴：“你自己看嘛。”
肖伯安回到桌面，没点进软件，先盯着他的桌面看了一会儿。
白明飞的桌面在他印象中经常换，有时候是小动物，有时候是漫画，或者风景，每次看都不重样。
他现在的桌面，是一个女生站在走廊尽头背书。
女生是谭淋。
“干嘛？你不会也喜欢她吧？不行！”白明飞伸手过去就想抢手机。
“急什么？”
肖伯安轻松地避开他的手，点进他的视频软件。
白明飞也是六级号，ID叫“弗莱”，和他的ID取名风格很像。
他倒是发了很多个视频，每一个都是几秒钟的短视频。
最近的一个视频，是他在一处居民楼的天台上转了个圈，画面定格在地上用粉笔画的“X”上。
肖伯安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随便拍拍。”白明飞说。
往下滑，第二个视频，是他在一条小巷子里走，把手机举起来，拍了一个楼顶上镂空的石栅栏。
又是楼顶。
第三个、第四个视频，后面的所有视频，几乎全是楼顶。
有高楼大厦的楼顶，有电梯房的楼顶，有普通平房的楼顶，但凡是能拍到天台地面的，地上都用粉笔画了个“X”。
肖伯安越看越心慌：“这些都是你画的？”
白明飞“嗯”了一声。
肖伯安：“什么意思呢？”
“打卡存档，我最近想入摄影坑，这些地方视野都挺好的。”
肖伯安情不自禁陷入了沉思。
广播里终于叫号，肖伯安和白明飞进了诊室，医生关了门，让他把衣服脱掉，看到他身上伤的那一刻紧张万分，一直在问他要不要报警。
肖伯安回答：“不用，我和别人打架弄的。”
医生明显不信：“不可能，什么打架能打这么狠？”
“那个人的暗恋对象喜欢我，就找我打了一架，我们这个年纪你知道的……有点激烈。”
在一旁的白明飞心想好大一口黑锅。
“你们年轻人啊……”医生感叹着，开了些消炎和消肿的药给他。
拿了药，肖伯安突然说要去卫生间。
白明飞在卫生间门口等了他一下，就见他举着手机，好像是刚打完电话出来，说要上去找个熟人。
电梯在他们面前停下，白明飞跟着他进去，见他按了一个楼层，下意识去找对应的科室。
六楼。
心理科，精神科。
白明飞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这是入肖伯安的套了。
“你最近是否有什么压力呢？”
诊室里，扎单马尾的心理医生带着微笑，弯弯绕绕问了白明飞三遍这个问题。
这个医生是肖伯安妈妈的一个朋友，肖伯安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肖伯安感到痛苦难以忍受的时候就会上来和她聊天。很有效，她也很专业。
但是面对不想开口的病人，再好的心理医生也会感到头疼。
白明飞叹气，坐在沙发上，也第三次回答她的问题：“我最近并没有什么压力。”
肖伯安在诊室外用刷题软件刷题，等了他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白明飞一脸无奈，医生对他摇了摇头。
看来得多来几趟了。
心理诊室里，为了让他放松，医生泡了花茶。白明飞一紧张就想喝点什么，不知不觉喝到想去卫生间了，出来以后和肖伯安打了招呼就往卫生间跑了过去。
见他走了，医生在肖伯安身边坐下：“你这个朋友应该没什么心理问题，怎么了？突然找我给他咨询。”
“他手机里有很多天台的照片，楼顶的视频，他在很多楼顶都用粉笔画了个叉。这些都发到了网上。”肖伯安说。
心理医生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他手机。”
“当着他的面？”
“对。”
“寻死的人应该不会是他那样，”心理医生说，“他最近吃饭睡觉怎么样？”
肖伯安：“没什么问题。”
“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吗？”
肖伯安把他在学校里故意考差控分的事说了一遍。
“他本来可以当个优秀的学生，却用控分的方式假装自己不学无数？”
肖伯安：“对。”
医生说：“也许是学习一直都很好，好到他有点乏味了。就想探索一下不一样的人生，人偶尔也会这样的。”
“但是他有一个很喜欢的女生，喜欢到把她的照片设置成桌面，”肖伯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头莫名发紧，“那个女生考第一名，和他一个年级，就在重点班，您觉得他为什么不考过去？”
医生听了他的话，也感到奇怪：“这……是有点反常。”
肖伯安说：“总之之后还是想要麻烦你一下，再帮我看看他。”
“嗯，我有时间你随时带他过来。”
肖伯安笑了：“谢谢。”
“你这次来和上次完全不一样啊，”医生对他的变化感到开心，“心情比之前好多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好事？
“好像没有。”他想了想说。
“那是被什么人分散了注意力吗？”
肖伯安：“对。”
医生下意识想到刚才的男生：“你现在和他每天都待在一起吧。”
肖伯安点点头。
“和朋友在一起好啊，我看他也是个好孩子，也不用太担心他，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不放心的话可以多带来看看。”
“好。”肖伯安说。
白明飞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走了，肖伯安从椅子上起来，和他一起下到一楼打车回了学校。
白明飞没问心理医生的事，反正他俩之间只要没到特别过分的程度，不管什么事都是不会互相追究的。对彼此都有着最大程度的纵容。
难得的月假，他俩现在哪都不想去，在宿舍里补了一天的觉，第二天又跑到篮球场和几个不知道哪个班的男生打了一下午篮球，就这样把两天时间混了过去。
月假结束，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
放两个表，分班表和排名表。
白明飞说什么都不愿意去，肖伯安只好一大早自己一个人跑到门口等，早上六点还没到，这里就已经有一群学生了，甚至校门外面还有些面色焦急的学生家长，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孩子分班的情况。
老师过来贴榜纸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追寻那上面的一个个名字和数字。
肖伯安挤在最前面，高一的榜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直奔高二的排名，从倒数第一开始看起。
倒数五十名没有白明飞。
他又开始往前看。
倒数一百名，还是没有白明飞。
他发现白明飞没有考倒数五十的时候，心情是欣慰的。
但是当他数到倒数一百五十，还是没有看见白明飞时，他感到了一丝担心。
人群中有人大声嚷嚷：“我靠，七班那个白明飞考了年级246名！进了重点班四班？他上次不还是年级倒一吗？上次他逆天的数学0分我还记着呢，这个60分怎么考的啊？作弊还是重生啊？”
不，这是控分失误。
肖伯安知道，可其他人不知道，被那个人这么一嚷嚷，全都开始找白明飞的名字。
连一些高一的找完自己的名字，也开始好奇地打听白明飞是谁。
“诶，学姐，白明飞是谁啊？”
“我们高二的一个小混混，成绩常年倒数十名，数学永远个位数，不仅打架还逃学，这次不知道是被车撞了还是被雷劈了，比上次多考了四百多分。”
“还能多考这么多啊？他上次多少？”
“总分两位数。”
“我靠！”
“这不公平吧！妈！！妈你别走！你听我说！我们学校的考试有问题！有人透题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我现在打你老师电话。”
“你说这次是谁透题了啊？”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这个叫白明飞的偷偷去看了答案。”
“我觉得有可能。”
……
校门口顿时乱成一锅粥，说什么的都有，这事就这么在你一言我一语中闹大了。
肖伯安深吸一口气，他很想替白明飞辩解，但是说出来谁信呢。只能在心里骂某人一句傻逼。
想玩装逼打脸，却忘了装逼会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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