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头疼欲裂。
我闻到了特别香的味道,总之很上头。
我下意识摸了摸头,似乎还缠着纱布。
滑腻柔软暖和的锦被,四根粗大的盘龙柱支在床之四角,一直延伸到天花板。
精雕细琢的木刻与金碧辉煌的壁画相得益彰,显示出无与伦比的贵气。
这确定是我这只土狗能待的地方?
“什么狗?回娘娘,先前那只野狗被侍卫赶出了椒房殿。”眼前是一个眉目如画、乌发如云的宫装女子——凝霜。
凝霜,十六岁,世子妃温书宁从娘家带到宫里的贴身侍女。金黄帷幔下站着的另外一个清秀的女孩,裁冰,十五岁,亦是陪嫁侍女。
原主记忆逐渐苏醒,与我现代的记忆重合,我穿越了,不,我人格分裂了。
在现代,我刚拿到英语同传硕士学位,走穴各类国际会议,发量日渐稀疏,催婚是必然的,好男人是稀缺的,结婚是遥不可及的。
一个平淡无奇的中午,在图书馆,百无聊赖的我翻开一本史书。上面记载东越国世子齐沐疯癫狂悖,忤逆双亲,行止恶劣,被东越王下令幽闭而死。
妈耶,我合上史书,只觉晦气。
出了图书馆大门,熟悉的三步台阶,我通常是一跃而下。而这次,我驾轻就熟跃下台阶,却迟迟没有落地。
我心头一紧,准备缩回脚的时候,整个身体重重摔到了地上。
如今,我从龙床上舒醒,成为东越国世子齐沐的妻子,对,就是那个将来要被饿死的短命鬼。
“如今是什么年号?”我紧问凝霜。
“啊——哦——”小丫头眉头一皱,眼眸中闪过深深的忧虑:“回世子妃,慈孝元年。”
“现在是几月份?”
这下子不只是凝霜、裁冰面色复杂,满屋的仆妇一瞬间神色凛然。
“回世子妃,慈孝元年正月。”裁冰可怜巴巴回道,看样子都要哭了。
“屋里太暖和,我还以为春天到了。”我尴尬一笑,赶紧将被子盖在头上,整理纷乱思绪。
慈孝五年仲秋,齐沐被处死。屈指一算,他还有不到五年好活。
如果原主记忆没出岔子,原主在昏迷之前,眼前是盛怒之下的齐沐掷过一片三尺长条状玉镇纸。然后,她大概芳魂委断,一命呜呼了。
妈呀,说得好听是玉镇纸,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块硬石头。石头砸脑袋,妥妥的家暴。
怪不得说齐沐疯癫狂悖、行止恶劣,看来我先前的同情纯属多余,东越王齐炎实在是大义灭亲。
齐沐死后,原主深居简出,直到东越王去世后,其子齐羽继承大统,她也就多年媳妇熬成婆,成为东越国最尊贵的太后。
虽是寡妇,但好歹有个成器的儿子,躺平当太后,好像挺不错。你看看如今躺着的椒房殿,故宫慈禧寝宫也不过尔尔。
借病先躺个一年半载,五年时间很快就过去,只要不跟齐沐这疯子接触就好。
因如今这张龙柱床有些过于巨大,我总感觉自己压不住。
索性搬到正殿旁的临水阁楼上。
水晶琉璃圆月窗,靠窗一张长榻,四壁是孔雀蓝底的描金花鸟图。
整个卧房面积不大,采光风景俱佳,色调相比于正殿,低调内敛温馨许多,倒更像是小家碧玉的闺房。
躺在长榻上,春观繁花冬观雪,夏望星空秋赏月,睡觉读书吃美食,足不出户床上搞定,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就是我的养老生活了。”我躺在长榻上,接过凝霜捧来的一碗木瓜汤,惬意地自言自语。
“世子妃不老,在世子心中,世子妃永远是最美的。”凝霜很真诚地拍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此时我心中毫无波澜。
我在世子心目中是什么形象,我指甲盖大的心都懒得上。
话说,这碗木瓜汤味道真不错。
等等,木瓜汤是什么鬼。
我下意识往自己胸口看看,呃,挺饱满。但问题是齐羽已经五岁了,早该断奶了吧。就算他不断奶,也有奶娘照应,轮不到我亲自上阵。
“为什么是木瓜汤?”我问凝霜,实在是不解。
凝霜粲然一笑:“回娘娘,是殿下送来的。其实殿下偷偷来过好几次,你都在休息,殿下不让我们告诉你。”
据我有限的生活常识,木瓜汤的功效应该是补胸吧,可我明明伤的是脑子。
当然,齐沐风华正盛,有些事我也理解。只是,除我之外,他不是还有美人、昭仪各一名,不必记挂病榻上的我吧。
后来,我告诉凝霜,我讨厌木瓜汤的味道,齐沐也就没再送来。
流光容易把人抛,养老日子赛神仙。躺了些日子,头上纱布卸下了,额角在结痂,头发遮着也不影响。
此期间,齐羽每日都来问安,要说古代这孝道文化真不是盖的。
小娃娃一口一个母妃受苦了、母妃请喝茶、孩儿谨记母妃教导,把我喊得心若阳春三月的天,惬意得不得了。
这样的好儿子,可以来一打。
但大安的我,一直躺在床上,纵使两旁世人习惯了,我自个儿却越来越难受。
可若是下地,难免要跟齐沐打交道,我不是还没做好跟疯子打交道的准备吗。
也是上天怜我,某天,我听凝霜说,齐沐被东越王喊去当监工了。
王陵年久失修,修葺之事迫在眉睫,如今齐沐要去千里之外的王陵,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我控制住雀跃的心,缓缓抬过因为激动而略微颤抖的手去捋挡在额前的一丝长发,有气无力地说道:“世子什么时候出发?”
“昨日天刚拂晓就出了城。太后怕你伤心,还不让提前告诉你。”凝霜小声回道,满脸是愧疚的神色。
我没说话,把自己捂在被头里差点笑出声。
齐沐啊,齐沐,Goodbye Forever 。
一则你有疯病,我真怕你再拿石头砸我;二则你早晚要挂掉,培养太多感情,费时劳神还伤心。
所以,别怪我心狠,等你挂掉,我保证每月初一、十五吃斋念佛,为你超度,愿你早登极乐,远离这“父慈子孝”的人间。
齐沐走后的第五天,我终于“起床”了。
世上难事千千万,没病装病是头等难。
好在,我都熬过去了。
淡淡涂了一层粉,腮红、口脂俱无,穿一身素净的衣裳,挽一个家常的发髻,“大病初愈”的我扶着凝霜、裁冰的手,把椒房殿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逛了一遍。
齐沐走后的第十天,王宫后苑宫、殿、楼、阁、花园子处处是我垂涎的影子。
作为古文化的爱好者,我怎能放过一饱眼福的机会。在现代,古典建筑虽美,但到底少了人气,而如今身在古代,一切都显得活色生香起来。
齐沐走后的第二十天,太后寝殿惠风和煦、言笑晏晏。
东越王齐炎、东越王后包括齐沐的生母静嫔都在,我最年轻,坐在下首,但我注意到,静嫔一直耳顺眉低地站在王后身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坐。
说起来,静嫔是我的正经婆婆,于是我也自觉站起来。
主位居左的太后笑着向我挥挥手道;“乖孙儿你坐,你坐,大病初愈,可怜见儿的。”
主位居右的东越王颔首示意我坐下,我这才挨着凳子边儿坐下。
东越王如今五十有五,并无老态,一双鹰眼透着锐利的光芒。
虽然东越王长了一张与亲和力毫不搭边的脸,但如今承欢膝下,又有妻妾相陪,他心情出奇地好。
望向我的目光也透着三春晖般的温暖,还叮嘱我将息身体,常回娘家看看。
这么个通情达理的公公,我无法想象他同儿子的关系处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程度。
东越王、太后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多逸闻趣事,连严肃的王后、木讷的静嫔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一听八卦,我忘了分寸,咧嘴傻笑。
身边小几上各类糕点甚合胃口,特别是以蟹黄、姜片为馅儿的油烹金银夹花,焦脆香辣,我连续吃了三片。
这时太后插了句:“世孙的午课可曾结束了,也把他请来,吃吃点心,学业不可压得太紧。”
东越王回道:“母亲,比起世子,世孙的课业已经算少的。等过了正月,准备再加两个时辰的晚课。”
太后摇头:“不妥不妥,孩子爱玩是天性,可别再学废了。”
别再学废了,这句话很有深意,我不由得咂了咂唇。
东越王刚想说什么,不怎么说话的王后笑盈盈地接了话头:“此事再议,邱尚宫,你去,把世孙给接来,让他给老祖宗磕个头。”
太后这才满意地笑了。
东越王看了一眼王后,脸色缓和不少,继续温言道:“母亲,城外玉津园早樱开了,明儿,儿子陪着母亲去赏樱。”
“好好好,王上费心了。”太后点头。
眼前这一幕我觉得特别美好,少了皇家威仪,更像是普通人家的聚会,温馨美好。这样的氛围,怎么后来一步步演变成父杀子的悲剧呢。
突然,厚重的门帘从外掀开,伴随着内侍们纷扰的劝阻声,闯进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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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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