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刺耳的喇叭响起，楼下货车轰隆隆地响着，始终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楼上有人受不了，拉开窗户叉着腰开口大骂，货车司机听后才熄了火，不好意思地冲那人摆摆手。
烈阳高照，晃得人睁不开眼。女人眯起眼睛将头发扎起，转身叫了后排的人一声。
那人左眼下方细小的痕迹因为眯着眼睛更加明显，抬手遮住额头才勉强适应光亮，他慢悠悠地坐起身，垂眼看向刚刚叫醒他的人。
看着女人把手上捏着的信封递过来，他犹豫了一下，没接，先行下了车。
“自己收着。”男生声音冷冽，从后座打开车门一跃而下，径直走到货车后门，挽着袖子收东西。
楼下的喧哗让人烦躁，陈煜寒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直接整个人蜷缩进被窝里。
厨房里煲的汤冒着泡，宋菁看了一眼后顺手关了火，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往下望去，然后火急火燎地跑进洗手间拿衣服，顺路敲响了陈煜寒的房门。
“陈煜寒！”宋箐边拍边喊道，“小兔崽子，昨晚老娘怎么跟你说的，这都几点了还睡。”耳朵贴着门，听到没人回答，宋箐又说：“妈妈进来了啊。”
进门一看，陈煜寒横七竖八地趴在床上，被子大半垂落在地面，她蹙眉拾起被子，“哎哟，多大人了，睡觉还不老实。”
陈煜寒听到声音，眯着眼睛看她接下来的动作——“唰”的一声拉开窗帘，把落下的被子丢上床，手中的衣服抛给他，最后隔着被窝给了他一巴掌。
“快起了!”
动作一气呵成，十几年来从未变过，最后没等他说话就扬长而去。
“妈！你又不关门！”
他在被窝里做足了思想挣扎，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关门冷静几秒，又重新开门出去刷牙洗脸。
邻居，哥哥。想到昨晚上宋箐说的话，他还挺好奇那个人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帅吗？啧，再帅能有我帅？说着朝镜子里认真理了理发型，挑眉摆出了一个很酷的姿势。
不错，他十分认可自己的颜值。
好长时间不见，他也不知道变样了没有。
宋箐想着去提醒提醒陈煜寒，让那小子收拾快一点，走进一看，自家儿子已经在镜子面前臭美起来。
她倚着门框看了几眼，朝自家儿子挑逗着吹个口哨，“哟，还挺臭美。”
陈煜寒一惊，赶紧把手放下，“妈，你怎么能这样！”
说完越过宋箐回到屋内，淡定地转身关门，纵身往床上一跃，拉起被子钻进去。
宋箐没忍住笑了，“你自己不关门的怪我咯。”说完又跑到陈煜寒门口提醒道：“人家都到楼下了，还不赶紧换衣服下去帮忙。”
“知道了！”他闷声应着，应完后扑腾一声从床上弹起，利落地换着衣服。
他家在五楼，和宋箐一路往下走时，就看到有人在陆陆续续地搬东西。
其中一人身形较高，手里搬着的东西看起来就很重，闷热的季节，狭窄逼仄的楼道扑满热气，自己捏着空气额头都溢出汗水，更别说跑上跑下的人了。
本着乐于助人的宗旨，他本想热情地搭把手，没曾想对方误以为挡道，礼貌向一旁退了两步。
……
四周诡异的静了几秒后，陈煜寒最先反应过来，局促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扯着嘴角假装若无其事地吹口哨礼貌回避。
那人见他让了路，顿了几秒后将手中的东西往上掂了掂，正准备离开就听见陈煜寒低声靠了一声。
语气词，但不知道想表达什么语气。
对方听后从比自己高的箱子一侧冒出头，看了陈煜寒一眼，没说话。
脾气还是不小。
陈煜寒没想到自己尴尬地嘀咕会让人误会，见那人还不走，抬头就猝不及防地与人对视上。
对方正在毫不遮掩地打量他。
他最不喜欢别人这么看他，但是也不怕看，别人盯着他，他也瞪回去，who怕who？正准备开口教育教育那人几句，就被宋菁拍了一下，转过头一看，那人就迈着步子走了。
“嘿，臭小子，愣着干嘛。”宋箐提醒他别挡道，他只好把刚刚的思绪重新拉回来。
到楼梯口时，一个长相恬静，扎着低丸子头的女人正在低头整理东西，身形羸弱，个子高挑，看起来非常平易近人。
“文希！”宋箐喊了一声。
李文希闻言看过来，也露出了笑容。
两人相见恨晚，拥抱之后宋箐看到她脸上的疤痕，没忍住骂了出来，“靠，那畜生找到你了？”
李文希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便不作答。
宋箐这个暴脾气可忍不了，“那还是个男人吗，老娘去找他拼命！”
说完撸起袖子就打算往外冲，被李文希给拦了下来，笑道：“好了好了，都多少年过去了，脾气还是那么冲。”
宋箐回头看一旁被遗忘的陈煜寒，拍着脑门，“瞧我给忘了。”说完将陈煜寒喊上前来，“快，给你李阿姨打声招呼。”
“李阿姨好！我是陈煜寒。”陈煜寒乖巧打招呼。
“哎。”李文希伸手朝陈煜寒的头上摸去，动作温柔细致，感叹道，“好些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宋箐闻言，笑道：“都快成年了，不长个才奇怪吧。”说完朝四周看了看，“哎？小衍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刚刚搬东西上去，你们应该没注意。”李文希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煜寒，“那孩子话少，小寒帮我多带带他。”
“妈，宋叔叔说他路上堵车一会儿就到。”循着声音望去，那人看了一眼陈煜寒，抬脚就朝他们的位置走来。
直到他在李文希旁边站定之后，陈煜寒才反应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又尴尬错开，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谁又能做到心平气和？
李文希：“哎，他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不麻烦了吗。”
贺衍：“宋叔叔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宋箐打电话叫陈川下班多买点菜，挂断后就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是宋哲吧，刚好，晚上一起到家里吃饭。”说完走到李文希身边，好奇道：“怎么，还没答应？”
“说什么呢，”李文希拍开宋箐的手，“耽误人家干嘛。”
陈煜寒脑子里正形象地描绘着宋叔叔的模样，余光就瞥见贺衍蹙起眉头。
贺衍反驳，“胡说什么呢？”
李文希笑笑，“对了，快给你宋阿姨问声好。”
贺衍看向李文希旁边的人，低声说道：“阿姨好。”
宋箐一听乐得裂开了嘴，“好好好，哎哟，都比陈煜寒高了，长得真俊啊。”
“谢谢阿姨。”
陈煜寒站在旁边，心想我才是你亲儿子啊，阿姨——
“东西都搬完了吧，走走走，回家。”宋菁招呼着，他们两家就是对门，平时还能互相串个门，李文希一坐下就说：“宋箐，麻烦你了，帮我们找了个这么好的房子。”
“嘿，哪的话，这不是隔壁刚搬走也没人住，你们搬过来也正好有个照应。”宋菁端起水杯给他们倒水，“再说了，咱俩这都多少年没见了，还跟我客气什么啊。”
见贺衍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也没喝水的意思，怕贺衍拘束，她冲沙发上坐着的陈煜寒抬下巴，“臭小子，带小衍去你房间里玩啊。”
陈煜寒抬头看了看贺衍，又看了看宋箐和李文希，嘀咕着：“好吧。”
贺衍本不想打探陈煜寒的房间，那样并不礼貌，但没想到他房间里的布局那么简单，早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就尽收眼底——书桌上的书被摆放得整整齐齐，被褥也平整的铺开，除此之外还有那台亮着的电脑。
陈煜寒庆幸自己提前进来收拾了，不然以早上刚起床的房间示人，那得多尴尬啊。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陈煜寒受不了这冷到极致的气氛，见贺衍也没有任何开口的迹象，开口打破僵局，“那个，你玩游戏吗？”
贺衍看了他一眼，回答：“不会。”
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长久的沉默。
他试图去打破这种怪异，朝自己柜子里翻来翻去，试图找点事做。“那什么，我给收拾收拾。”
贺衍轻轻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陈煜寒耐不住寂寞，忍不了尴尬，看着贺衍站在窗户前的背影，问：“你......你在哪上学啊，既然都搬到这了，转学手续应该也办好了吧，准备去哪个学校？”
贺衍转身，不知道陈煜寒怎么会扯到这个话题，实话实说：“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转到哪个学校吗？”陈煜寒说完不再整理柜子，脱了鞋子两只脚盘起坐在床上，指点江山般抬起头，“要不你来二中，我罩你？”
贺衍有些好笑，但好像还是小时候的那种感觉，反问：“罩我？”
“对啊，”陈煜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道：“我们两个现在是邻居，如果你转到我们学校，我们还可以一起上下学，多好。”
说完还朝贺衍的方向挪了挪，“是吧。”
贺衍没有说话，陈煜寒只当他是默认了，自顾自地继续念着，“你要是来了......”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贺衍打断陈煜寒的话。
陈煜寒没反应过来，“什么？”
贺衍也没再继续说，气氛就这样尴尬着，陈煜寒不理解贺衍现在的沉默，正想开口说话，房门就被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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