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寒。”宋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陈煜寒起身开门，宋菁扒着门框探头进来，笑得温柔灿烂，“你带小衍出去转转，顺便买些零食什么的，熟悉熟悉环境。”
说完拿起手机给陈煜寒转了钱，笑着对贺衍说：“小衍，你和这臭小子出去兜一圈，别闷在屋子里，我和你妈聊会天，一会儿饭好了叫你们。”
贺衍点头，随后出了房门。
“唉，那什么，等我啊。”陈煜寒听到他妈温柔的语气不禁打哆嗦，急急忙忙朝贺衍追了过去，给他整得差点不会走路。
“慢点啊，这小兔崽子。”宋箐从厨房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一脸嫌弃地说道：“没个正形。”
李文希看着陈煜寒欢脱的身影，“活泼点好。”
陈煜寒出门一下子撞到贺衍身上，捂着脑门哎哟一声，看清楚人之后，惊喜地说：“你还没走啊？我还以为你不等我呢。”
贺衍低头看了一眼，转身就下了楼。
“跟我走吧。”陈煜寒超过贺衍，在前面带路。走出楼道七拐八拐几百米后就是超市，但是没进去，连点眼神都没给超市招牌，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出小区。
陈煜寒自诩大哥，面子上当然也得做足，学着电视剧里的大人物出场，仰着下巴背着手迈着脚，只差没人在两边迎接了，然后......
然后贺衍就亲眼看着他被石头绊了一跤。
甩着手在半空中挥舞半天，趔趄几步后站稳，还好没摔个狗吃屎。
贺衍看着他通红的耳廓，叹了口气，问：“不是去超市吗？”
陈煜寒手指在鼻尖下无措地划了几下，咬着下唇眼神闪躲，勾着一点背说：“我妈让我带你到处转转，肯定去外面的超市啊，再说了，这个超市的零食不好吃。”
“上次我在他家还买到一包过期的零食呢！”
他拍拍贺衍的肩膀，大手一挥，“你刚来这里，对什么都不熟悉，要不你以后还是和我混吧，你管我叫一声大哥，我罩着你。”
果然一心想当别人大哥的毛病没有改。
贺衍低头笑了，用指尖朝他背上一戳，对方马上挺直身子往前迅速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他假装没看到，双手搭在陈煜寒肩膀上面把他板正，推着他往前走几步后再松开手。
对方就这样直愣愣地继续迈着步子，像是被摁了开关，一走就停不下来。
陈煜寒在前面走着，贺衍看着他的背影，身形修长，长高了不少，脖颈处的头发长长的，汗淋淋的贴在上面，长风一吹，宽阔的T恤在身后鼓起，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像超人的披风。
而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那张嘴，只要想开口说话，就能一直说个不停。
听着他一路上念叨附近的小吃，景点，带给他久违的安心和舒适。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侧头望着，等对方看过来时，他才收回目光。
陈煜寒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想自己可真是太贴心了，真让人感动，就连自己都被自己体贴到了。
他扬起下巴，“看！这个是我的学校，没准你也会来呢，先看看吧。”
贺衍心里发痒，两人挨得近，风一吹头发全打在他脸上，刚刚微微愣神导致嘴巴都没闭上，现在吃了一嘴头发。
明明应该独自享受暧昧的场景被打断，他遗憾地随口应了句，就扭头走开了。
陈煜寒手上一空，看贺衍扭头就走，还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自作聪明地安排，尬尴地勾了一下鼻尖，故作镇定地跟上去。
“你是不是生气了？”他满心顾虑地跟上去，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贺衍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停下脚步看着他，“没有。”
“真的？”
“真的，”贺衍看他满头大汗，不动声色地偏着身子，“你就这么怕我生气？”
陈煜寒松了口气，刘海黏在额前不太舒服，他往后撩了一把头发，笑道：“我怕任何人因为我不开心。”
所以当时的我不算是例外吗？
贺衍没把这句话问出来，有些事情还没到挑明的时候，有些问题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得出结论，答案需要一步步去推，人也需要慢慢敲打，凡事都得讲究循序渐进，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
“你真贴心。”他由衷赞扬，可话说出口后却带了些讽刺。
可是对方却没听出来，还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也觉得！”
贺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见他看到街边的小吃摊后眼睛又迅速亮起，一溜烟跑过去，再回来时手上还拿着棉花糖，递给他一份后又自顾自地吃起来，完全忘了刚刚的对话。
贺衍把自己手上那份递回去，陈煜寒问：“你不吃吗？”
“不吃。”他拉过陈煜寒的手把那份棉花糖强塞过去，“你自己吃吧。”
原本以为对方会假意推搡一下，没成想对方眼睛一闪，又亮又黑，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本来就不应该客气，这本来就是你的。
学校旁边有家网吧，是陈煜寒上学期间比较频繁来往的地方，一看见门开着，顿时来了兴趣，拉着贺衍就往里面走。
里面烟雾缭绕，一人一台电脑，嘴上再叼根烟已是基本操作。
贺衍蹙眉看着这糟糕的坏境，但看陈煜寒兴高采烈的样子又没好扰了他的兴致，只能跟着对方往里走。
几个人端着泡面边打边叫，嚎得他脑仁疼。
找了个好位置坐下后，“想打游戏吗？”陈煜寒坐在贺衍旁边问。
贺衍实话实说，“没兴趣。”
“啧，真没劲。”陈煜寒说完就专心致志地开启游戏，摩拳擦掌道，“等我打一把，过过瘾。”
坐在贺衍对面的人大概是个烟鬼，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对方吸了一口后熟练地吐着，贺衍不清楚就这样把烟往电脑屏幕上吐，还打个屁的游戏。
网吧空间不大，布局紧密，可以说是利用到了每一寸可利用的土地资源，老板应该是个赚钱的好手，以至于现在两台机子隔得这么近，烟雾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朝他飘过来。
他不明白，这种地方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愿意来？
陈煜寒盯着电脑屏幕，不太放心贺衍一个人在旁边，觉得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挺不仗义，所以只能用余光时不时瞥向贺衍，以此来弥补自己心里面那点愧疚。
他瞥一眼贺衍，再瞥一眼电脑，然后游戏里的自己就“光荣”牺牲了，等待复活的时间，他抬头礼貌地对贺衍对面的人说：“不好意思，能不能不要继续抽烟了？”
毕竟贺衍的眉头拧在一起，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对面手上抖烟灰的动作一顿，毫不客气地回怼，“管你什么事？”
“我有肺炎，一会儿闻到烟味，一喷嚏打你脸上，传染给你怎么办？”
贺衍朝他看过来，只见他继续淡淡开口，“所以我是为你好。”他抿起嘴唇，眼神落寞，楚楚可怜道：“拜托你不要抽烟了吧。”
男人打完这一局后起身就要走，“有病就赶紧去治，别一天出来祸害人。”
等男人走远了，陈煜寒发现自己已经死了三次了，队友发消息骂自己不会玩就别玩，他也没在意，准备重新开一局，就被贺衍突然拽着转身，椅子下的轮胎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消失在闹哄哄的网吧中。
陈煜寒猝不及防的一个转身，对上了贺衍有些紧张担忧的眼眸。
他的手臂被捏痛，看着贺衍，挣脱出来，“你干什么?”
“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陈煜寒问完后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肺炎的事，笑着说：“当然假的了，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贺衍眉头皱起，比刚刚闻到烟味时还要严重。
陈煜寒无所谓道：“这么说，既可以避免肢体冲突，又可以很好的解决问题，有什么不对吗？”
总比动手最后搞得见血好吧。
贺衍冷言，“下次别拿自己开玩笑。”
这是今天为止，贺衍语气最不好的一次，虽然是在关心自己，但陈煜寒还是觉得不太好受，他咬着唇腔中脸颊的嫩肉，看着贺衍冷脸的样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就这么对视了半晌，贺衍突然低头，说：“对不起，刚刚语气不太好。”
陈煜寒的心一瞬间又被揪起，电脑上的人物已经死得彻底，红色的失败两个字显眼极了，“没事。”
他笑着补充开口，怕贺衍真以为自己生气了，“我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真没生气。”
然后他转身戴上耳机继续开启下一把游戏。
这次要好好打了。
贺衍坐在旁边，对周围环境不熟悉，也不想回陈煜寒的家里面对长辈，低头玩起了手机。
没有喜欢玩的游戏，上一次下载的已经被卸载了，所以自己只能看着屏幕里找的网课，伴随着网吧里输了游戏不爽的咒骂声，还有吸泡面的咕噜声，就这样开始学习起来。
“嘿，我说这是谁啊。”黄信忠原本跟家里闹别扭出来透口气，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陈煜寒。
陈煜寒带着耳机沉浸在游戏里，没有听到声音，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眼珠子转个不停，绷着嘴角认真完成任务。
看起来熟练度挺高。
贺衍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没打算叫陈煜寒。
来人以为陈煜寒故意不搭理他，面子上挂不住，随即上手一把扯下陈煜寒的耳机。
“都说了等我过过瘾。”陈煜寒以为是贺衍催他回家，没想到转头看到了黄信忠的脸，看了一眼后又戴上耳机继续打着游戏。
贺衍看着两人的操作没有说话，除陈煜寒之外谁都不认识，此时此刻也没有参与的必要。
“没看见老子站在这儿吗！”黄信忠看陈煜寒不搭理人，伸手准备教训这小子。
有必要了，贺衍想，是这个人先动的手。
拳头挥起时，贺衍眼疾手快地一脚踢在桌上，带着轮子的椅子借力往后使劲一撞——黄信忠捂着肚子闷哼一声，然后对着贺衍一脚踢出去，被抱着脚腕往后一拉，直接栽倒在地上。
他身后跟来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挥拳出击，贺衍抬脚猛踹过去，椅子往后退到桌前，被踹的人躺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怎么回事？”一个寸头小哥听到声音走过来，看到地上歪七扭八躺着的两个人，瞪着眼睛，目标明确地走向戴着耳机的陈煜寒，捏紧拳头一拳砸下去——
陈煜寒听到动静准备回头，看到贺衍一手包住对方的拳头，反手一扭，将整个人推了出去，绊住椅子又跌到地上，捂住手臂大口喘气。
“……”陈煜寒看着几人狼狈的样子，下意识咽口水，手上一热，就看到贺衍面无表情地拉着他往前走。
“没事吧。”后面陆续有人跟着走进来，连忙将地上的人扶起。黄信忠站起身来，牵扯着身上引发撕心裂肺的疼。
“你谁啊？”其中一个穿黑色T恤的人堵住他们，指着站起来的贺衍吼道，“再动手老子宰了你！”
贺衍面不改色，一句话也不说。
周围因为刚刚的动静迅速吸引了很多人，全都抱手插兜准备看一出好戏，无人关心会不会有人受伤。
陈煜寒隔着人群看到从对面走来的林凯，对贺衍说：“我们走吧。”说完反拉起贺衍的手腕就准备朝外走。
“你.......”那个黑T恤小子还没有说完话，就被黄信忠拦了下来。
“等等。”他咽不下这个哑巴亏，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说，“伤了我们几个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吧。”
陈煜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事是他们先挑起的，先动手的也是他们，现在却大言不惭的说出这句话，搞得像他们才是受害者一样。
不是受伤了，才叫做受害者。
“那你想怎样。”贺衍忽视黄信忠刚刚的那句话，不耐烦地说道。
他不想和这种人多接触，只想赶紧解决完离开。
姓黄的勾起嘴角，“简单，我们几个哪里受伤了，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就好。”
“有病。”陈煜寒把贺衍拉到身后，自己一个人站在前面。
老板见情况不对赶紧出来，他这虽然是正经网吧，但万一闹大了惊动警察就不好了。
主要是麻烦。
他拿着手机走进矛盾中心，打开摄像怼着闹事的几个人拍，“干什么干什么，要打出去打，再继续把你们闹事的视频发给你们学校，我看你们还能不能继续上学！”
“我们可没想闹事。”陈煜寒看向黄信忠，“但是他们不一定。”
黄信忠没料到陈煜寒会这样说，攥紧双手，却又顾及老板手上的手机，迟迟没见下一步动作。
他们的动静吸引了更大一部分人，但大多数人都选择冷眼旁观，人们只是单纯的为了消遣时光泡在网吧而已；也有的人喜欢看热闹，一时之间四周的街坊都围了过来，幸灾乐祸地准备看一出好戏。
“陈煜寒。”林凯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对黄信忠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又看向他，说：“快走吧。”
陈煜寒看着林凯不出声，想说的话赌在心里，犹豫了一会儿就拽着贺衍往外走，被拦了下来。
穿黑t的男生说：“这傻b刚刚动手了，不能让他们走。”
“傻b骂谁呢？”贺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傻逼骂你！”
“......”
没等人反应过来，贺衍笑着拍拍陈煜寒的手让他松开，站在前面，“那我们今天不跟傻b打架，免得打赢了别人说我们比傻b还厉害。”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黄信忠和说话那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表情都不好看，黑衣男生气道：“你他妈说什么呢！”
“我说的不对吗？”贺衍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两人，继续悠悠地说：“打赢了别人说我们比傻b还厉害，输了说我们连傻b都不如，要是打了个平手，别人不就会说我们和傻b一样？”
“所以，我们不和你们打。”贺衍把手机塞进口袋，“都高三了还不老实。”
黄信忠笑了，“今天受伤的是我们。”
陈煜寒简直要被气笑了，问：“究竟是谁先动手的？这里面应该有监控吧？”
“你……”黄信忠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林凯打断，让贺衍和陈煜寒先走。
“弱鸡。”贺衍评价。
其他人听后还要发作，被林凯一个眼神压下去，说：“回去吧。”
见没有要打起来的迹象，周围人略表遗憾，“没意思，没意思，散了吧。”
陈煜寒犹豫几秒后，拉着贺衍的手一路走到马路边才放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想到贺衍刚刚说的话，笑道：“没想到你会骂人啊。”
“嗯？”贺衍原本还盯着自己的手，听到声音后抬起头，“实话实说。”
“该说不说，你那套傻b论挺有道理的。”陈煜寒说完看着贺衍，他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没细想，一脸遗憾地说：“可惜了，按你吵架这功力，我们可以回去再跟他们吵个十架八架的，憋屈死他们。”
“那你可以回去再骂几声。”
陈煜寒：“为什么？”
“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狗咬狗。”
陈煜寒一脸震惊，没想到贺衍能够这么损自己，“卧槽，你嘴巴挺毒啊。”
“你第一天认识我？”贺衍淡淡地说。
“没错啊，第一天认识，小时候你都不这样的，而且小时候咋俩也不熟啊。”
“不熟？不熟小时候就让我认你当大哥？”贺衍看着陈煜寒说。
陈煜寒愣了愣，想起小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认我当大哥也不亏吧。”
这么多年了，想当大哥的毛病一点也没变。
“不必。”贺衍回答完后先走一步，在红绿灯前停住，双手插兜盯着前方显示的倒计时。
陈煜寒走过去，看着他两手插兜的样子，也朝裤兜插去。
没想到他今天身上这条裤子压根没兜！
“……”他手无措地在裤缝边磨蹭几下，嘀咕道：“装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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