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身体都不舒服,又要照看火堆,接下来其实都睡不着了,不过闭目养神而已,天亮后阳气上升,症状倒是减轻了些。
秀秀再次撸了榆钱回来两人充饥。吃了之后她就开始拽崖壁上爬得虬结交错的藤蔓,那些爬藤刚开始返青,秀秀试了试柔韧度还不错,满意地卷成一团丢在地下。刘非走近去看,见那藤条上还坠着些去年结的果实,红彤彤的酸枣样大小,经历一冬风吹,已经变得干瘪了。他目光一闪,蹲下去摘下几个细看。正好秀秀又扯下一大片的藤条丢过来,见刘非托着一把小红果出神,道:“哎,那个吃不得的!”
刘非抬头:“哦?你认识这个?”
“我不认识啊,不过你看那它颜色这么鲜艳,却没有鸟雀来啄,就说明它不能吃,很可能有毒!”
刘非微笑着不说话。
秀秀:“哎你干嘛笑得那么奇怪?难道你认得?”
刘非掂了掂手里的那几个果子,道:“我凑巧还真认得,这个嘛,叫还原果。”
秀秀瞪大眼睛:“还阳果?!意思是死人吃了它还能活过来?有没有这么神奇?!”
刘非一咂嘴,“行,行!什么还阳果!还——原——是说各种草药接触到它都容易失去药性,还原为零。所以应该特别注意,别给它混进药材里去了,否则药白熬了事小,耽误了病情可是要命。不过它只长在悬崖峭壁上,没什么用,没人冒险采摘它,所以,认识它的人也没几个。”
“噢,你又说没人认识,你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有一个从小对什么东西都好奇,什么都想试试的大哥。”
刘是——刘非昨天提起过他。秀秀对他这位“神捕”大哥抱有警惕,不愿多谈,低头整理那些藤条。
刘非把手里的果实放在一旁,问:“你弄这些干嘛?”
“这座山如此陡峭,连砍柴人也不肯上来,再心存侥幸等人救命那是痴心妄想啦,我们得想办法自救。”
“你不是说上不去吗?”
“咱们头顶有这块巨石挡着是上不去,不过那边可以,你看”秀秀拉着刘非指给他看,“那边的岩壁上有条裂缝,用刀插着缝隙能慢慢爬上去。问题是怎么过去,现在就缺条绳子。”秀秀晃了晃手里的藤条。
刘非看着那片光秃秃的石壁跟下面看不见底的悬崖就心慌腿软,把秀秀往里面拉,“不行,不能冒这个险,也不需要冒这个险。我可没想着听天由命碰运气,咱们等的人一定会来,他不是过路樵夫,而是——哈哈儿。”
“我表哥?哈,别想了! ”秀秀把手一挥并不认同 ,“昨晚咱们烧了半夜的柴火,他都没出现,八成是这里太背他发现不了,要么就是以为我被你拐走,追下山去了,总之指望不上。”
刘非一笑:“他没出现,是因为他还没回来。”
“哦?你怎么知道?”
“我能掐会算啊。”见秀秀不信服地看他,刘非笑着解释道:“真是我算的。你想,我给他的是二百两一张的银票,在这荒僻之地是花不出去的,至少也得去几十里之外的沙坪镇才能兑换成银子。几十里,还都是山路,就算你们练武之人行动比一般人快捷,一天是少说的。再有他是被通缉之人,绝不敢大白天的招摇过市,必须得躲避官兵,前后踩点,这都快不了。你再想想我给他列的那一大张清单,他要采办齐全,又得花多长时间?所以说,他今晚要是能回来,那就算快的。”
“哦——原来你早有算计!刘非,你真狡猾!”秀秀恍然大悟,用手指点点他。
是,他早就计算好了。原以为两天时间,怎么也够他说动秀秀,两人转移去一个安全的所在了,谁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意外,现在倒盼着哈哈儿早些出现,真是造化弄人!
刘非道:“所以秀秀,你先稍安勿躁,我算着到了明天,必有结果。”
秀秀摇头,“刘非,并非我不信你,只是我能再等,你等得了吗?”
此话一出,刘非顿时呆了,秀秀情愿冒着危险攀崖而上,竟是为了他!——这算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吗?他心中雀跃,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秀秀白他一眼:“笑得那么谄媚!”
“有么?”刘非摸摸脸,收敛了些笑容。他看着秀秀挑拣着藤条把它们拧成一股,觉得还是得打消她这个念头,“我现在感觉还好,没什么大事儿,你看,”他攥着拳展开双臂亮给秀秀,“再撑个两三天也不成问题。”
的确,现在除了偶尔咳嗽,呼吸间胸口起伏明显外也看不出什么,可是那毕竟是中毒,而且秀秀讨厌昨夜眼看他毒发自己却束手无策的感觉。“嗯——事有万一,你呀,还是不要拿身体来逞强。”她把打量他的目光收回,继续忙于手头活计,任凭刘非不断在耳边絮叨。过了不久,长藤拧好,秀秀一脚踩着,弓在背上用力拉扯几下,觉得强度也很理想。接着她把一头栓在大榆树凸出来的树根上,另一头在左手上缠绕几圈握紧。
刘非此时觉得不妙,伸手要拦,“秀秀……”,可是还没碰到她,秀秀却冲他扬眉一笑,一句话没说拉着长藤就跳下去了。
刘非吓得差点心跳骤停,他扑过去拽住长藤与树根的连接之处,紧张地盯着下面的秀秀。只见秀秀单手吊着藤索,足蹬岩壁,身体斜横都快与山体垂直了,她踏着岩壁快跑几步,接着双腿一蹬,人就荡了出去,待向前的势头用尽,飘然而返,第二次又借前一轮的力量冲到更高的地方。几次之后,秀秀已悠荡得高高的,身姿轻巧,裙袂飘飘,如同精灵仙子般,在刀削斧凿般的绝壁前划出优美的弧度。不过藤索还是短了一截,始终没到她所说的岩缝处。秀秀也只是小试牛刀,慢慢地收了力道,仍顺着藤索爬上来。
刘非把她拉上来后手就不撒了,大声责怪:“哎你怎么能这样呢?还没商量好呢你怎么就自作主张擅自行动?你这样鲁莽,不是冒险是送命,一举送掉两条人命!你知不知道!”
刚才行动合乎预期,秀秀信心更足,心情极佳,不在乎刘非板脸,笑道:“我身轻如燕,又有一身好功夫,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安啦~”
“我知道你有本事,可这底下就是万丈悬崖,万一失手就是粉身碎骨。”说着刘非把藤索解下来仔细检查,“你看,这已经有磨损了,多危险!得了!这方案作废,另想办法!”
“哦,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就一个字——”
“等”字还没出口,秀秀把手一摆,态度坚决,“等不了!我已经决定了。刘非,你若同意,可以来帮帮忙;若不同意,就请在一旁瞧着,不要再危言耸听,动摇我的信心士气。”
刘非无奈,深吸了口气,语调和缓下来,掰着手指头跟秀秀细讲:“你若执意如此,也不能草率行事。首先这藤索不行,太细了,必须要加粗;再者你早上就吃了那么点——草!能有力气爬上去吗?还得像昨天那样打只鸟吃点肉,吃饱才行。还有…”刘非看着她眼睛下面淡淡的青痕,“昨晚没休息好吧?头还疼不疼?一会儿你要再睡一觉,养足精神,才可以行动。这些若做不到,说什么我也不能放你去。”
秀秀见他肯妥协,也痛快退让一步:“好啦好啦,都听你的还不行嘛?诶你这人真啰嗦哎。”
刘非摇摇头无奈地笑,唉——他俩好像真回到了从前,巡按府的人都知道:大事由大人定夺,细节听师爷安排。
意见达成一致,两人分头准备。刘非拆开先前的藤索,又加进一股,重新编结。秀秀则捡了一把石子,欲再猎鸟雀。可惜这时并非倦鸟归巢的时候,秀秀上了榆树蹲守半晌,只打到了几只麻雀。她用细软的树枝把麻雀串成一串,提着回来,悄悄走到刘非背后弯下腰看他手里的活计。刘非感觉到了,把手中编结着的藤索抬高了给她看:“喏,怎么样?”
刘非这条藤索编得细密紧致,比她刚才那条可用心多了。秀秀伸出大拇指压低嗓音夸赞:“嗯,很好。刘师爷,你真是办事得力。”
刘非听秀秀开玩笑打官腔,顺着她的意思答话,倨傲地一点头,“嗯,大人夸赞,卑职就谬领了。”
秀秀左手搭在刘非肩膀上问:“诶,我们以前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当然不是。”刘非回答得干脆利落。
秀秀笑起来。
刘非回头看见秀秀提着的麻雀,道:“放那吧,等这个编好了我来处理,你现在去睡一觉。”
这是最节省时间的方案,秀秀依言把一切交给刘非,挑了个宽敞的地方躺下。夜里寒冷,又怕睡熟了会滚落山崖,两人只敢坐着休息,现在有一个人守着,秀秀就能躺下睡得舒适点。正午强烈的阳光直射在身上,也不觉得冷,秀秀轻轻合上眼。
忽然一双手覆上她的头,拇指按在她太阳穴上。刘非!秀秀一惊,睁眼就想起身。
“别动”,头顶后方传来刘非沉稳的声音:“睡吧。这样你会舒服点。”
秀秀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刘非的手不轻不重地依次在她额前脑后各个穴位上按揉起来。他掌宽指长,指腹有肉,力道使得又恰到好处,按摩起来相当舒服。肌肤相接,温暖的指尖传递抚慰,头疼也似被驱走三分。秀秀渐渐放松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梦乡舒适又温暖,还有食物诱人的香气,咦?是肉香?秀秀睁眼就看见刘非一张笑脸,举着那几只穿了签子烤熟了的麻雀在她口鼻前晃,“哎,起来尝尝我的手艺。”
秀秀揉着眼睛坐起来,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一看是刘非的外衣。原来她睡着后,刘非又把衣服给她当被子盖了。
秀秀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接过了刘非递上的考麻雀,尝了一口,不得不承认,确实比自己烤得好吃多了。她招呼刘非一起吃,这次刘非却一口也不肯动。秀秀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跟他谦让,细细地把麻雀全部吃下,只剩啃得干干净净的几根骨头。
一切准备就绪后,便要正式行动了。秀秀把头发盘得利利落落,鞋子重新系紧,最后把刘非重新编得更粗更长的藤索缠在腕间,将要下去时又回了头,直视刘非的眼睛坚定地道:“等我,今晚之前,我一定回来。”
刘非微笑颔首:“好。你要千万小心。”他现在也不像秀秀头次下去时那么紧张了,不管秀秀此去结果如何,他与她生死与共就是。
两人告了暂别,秀秀提了一口气,正要下去时,刘非忽然一伸胳膊又把她拦腰抄回来了。秀秀莫名其妙地问:“喂!你干嘛?刀已出鞘箭已上弦,你不是又要反悔吧?”
刘非手搭在她腰上姿势没变,眼睛瞧向上方的岩石,表情凝滞:“你看,那是什么?”
秀秀朝他说的方向看去,只见上方岩石外竟垂下了一小截麻绳,接着越来越长!秀秀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兴奋道:“一定是表哥!他来救我们了!”
上头巨石横断视线,瞧不到崖顶的情况,秀秀甩掉手上藤索,三两步蹿上榆树,踩着树枝拢着口朝上面大声喊:“表哥!表哥!是你吗?”
崖顶果然有个人探出头,因为距离远,一张圆脸看起来都秀气多了,正是哈哈儿。哈哈儿冲秀秀挥手:“妹子,我来了!一会儿你把绳子栓好了拽三下,我就拉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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