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握瑜笑道:“得亏长辈们都知道你们爱红,送的都是以红色为主调的饰品,否则花花绿绿的,还要有趣呢。”
娉姐儿闻言,面上一红,有些赧然地看了身边一直微笑不语的婷姐儿一眼。
红色是娉姐儿所爱的,但几乎所有与姊妹二人相熟或是亲近之人都以为姐妹俩都对红色情有独钟,婷姐儿也一直默许着这样的误会,并未作出纠正。实则娉姐儿与婷姐儿朝夕相伴,心里知道她更中意蓝色、紫色这样温柔安静的颜色。
娉姐儿很感激婷姐儿的迁就,不过婷姐儿说过,她对颜色并没有强烈的偏好或者厌恶,觉得红色也很漂亮,与姐姐一起穿红也没有为难之处。
婷姐儿接触到姐姐的目光,冲她微微一笑。
今日来了这样多的宾客,里面不乏身份贵重之人,婷姐儿不爱交际,心中隐隐有些紧张,本就不是话多的性子,此时更是寡言少语了。即使在熟悉的谢握瑜面前,她也没有多说,只微笑着听娉姐儿同她说话。
三人寒暄了几句,谢握瑜便主动向她们引见一部分宾客。谢握瑜比姊妹二人年长一岁,一年前已经在人前亮过相,只是与她交好的多是密云人士,京中所熟知的也不是很多。好在还有安成公主,身为京中名媛圈子的中心人物,有她的提点和介绍,娉姐儿与婷姐儿很快地融入了进去。
在场的诸如颖国公府、黔国公府、吉安侯府、济宁侯府、徽先伯府等世家,均没有与娉姐儿、婷姐儿年纪仿佛的闺秀,故而到场的多是夫人、太太们,至于韩国公府、永定侯府、忠勤伯府等,皆有娇客在场,几位小娘子家世相当,又都已经开始学着交际,自不愁没有话讲。
正说得热闹,忽闻锣鼓喧天,中间高台上几位名角粉墨登场,水袖一甩,便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
原来,霞影楼乃是西府看戏、设宴所用,中间搭起一座高而宽阔的戏台,三面则是三座飞楼,视野绝佳。平日里若有小规模的家宴,只须得开中间的主楼。似今日这般的大宴,则将三座楼的锁钥一并开了,东面的飞楼安置官客,西面的飞楼安置堂客,主家及通家之好则安置在中间的主楼。
此时娉姐儿与婷姐儿为了陪伴新识得的女伴,便都在西楼盘桓,娉姐儿凝神听了两句,便笑道:“这是关汉卿的《拜月亭》,想必是祖母点的戏。”花老太太感情丰沛,又喜欢热闹团圆的场面,故而最喜这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文。
婷姐儿趴在栏杆上看了一阵,指了场上的旦角道:“这几位瞧着眼生,似乎不是常来咱们家的梨霜班。”忠勤伯府的嫡长女汪苙辨认了一番,笑道:“这戏班子我识得,是新冒出来的春雨班,靠着一个能翻十七八个筋斗的武生和台上这位旦角儿,虽是后起之秀,在京中的风头也能和梨霜班相提并论了。”
说话间姚氏身边的青山走了过来,向娉姐儿与婷姐儿笑道:“姑娘们原来在这儿,叫奴婢好找,”说着奉上来一个戏折子,“太太请姑娘们点戏。”
娉姐儿与新认识的小娘子说得正投机,便摆手道:“我不耐烦听这些,你请三姑娘点便好了。”婷姐儿冲青山点头道:“有劳姐姐特意来寻我们了,松云替她抓一把糖食。”青山得了赏,面上笑意更甜,一面将那些松子糖琥珀糖拢进荷包里,一面将折子递过来,口中还在道谢。
婷姐儿却没有马上接过,而是笑道:“祖母、伯母和母亲可曾点过了?”青山答道:“都点过了,连同熙惠太子妃娘娘、安成公主等贵眷也都点过了,太太叮嘱了,姑娘们今日是寿星,请姑娘们不必拘束。”婷姐儿这才接过折子,略看了看,便笑道:“那就接着祖母点的戏再往下唱一段罢。”青山脆生生应了一声,婷姐儿又道:“烦请姐姐替我们向长辈们带句话,就说我们姊妹要招呼西楼的贵客,不能在长辈跟前侍奉了,还请长辈们莫嗔莫怪。”
婷姐儿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细心、守礼,娉姐儿也不逊色,她善于交际,同几位娇客处得极好。先接过汪苙的话头说了几句戏曲的趣致,见边上永定侯府的小娘子意兴阑珊,便又笑着同她答话:“张家姐姐似是不喜听戏?不知姐姐可喜欢听书?过会子有女先儿上台,是大名鼎鼎的笙娘子。姐姐喜欢热闹有趣的?那我们可不点《目连救母》那种苦情戏了,姐姐喜欢甚?我吩咐她们预备着。”安抚了张家娘子,又去兜搭王家娘子:“王家妹妹,我听说尊兄上月院试大展奇才,金榜题名?真真年少有为,难怪我见妹妹通身的书卷气,可见书香门第名不虚传……”
西楼上夫人太太们与姑娘小姐虽不在一层楼上,但楼上楼下声气儿相通,娉姐儿、婷姐儿等人说的话也飘到了夫人们耳中,听见娉姐儿、婷姐儿说话做事这样得体,便有一位夫人开口称赞道:“这殷家的两位姑娘,一位活泼热情,一位娴静周到,都是教养得极好的。”旁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等戏唱过三折,便有仆妇拿簸箩装了铜钱,上台散与戏班打赏,又在戏台后头预备了席面让戏班子暂歇,便轮到女先儿上台,说了一段詹在泮的《说书随笔》,一段说完便有那女先儿的徒弟拿着盘子在楼内走了一圈请求打赏。这原是出来听戏常有的,夫人们都心照不宣,拣了手上头上不值钱的细巧首饰,或是戒指,或是镯子,褪一两个下来,往那盘中一抛。
原本一段说完,便该退场,换春雨班再上台,把前头点的戏唱完,谁料这女先儿收过赏,借着到主楼谢过主家的功夫,向花老太太笑道:“殷老夫人,上回您六十大寿同您说起家师擅长扶乩,您颇有兴趣,只可惜家师云游萍踪不定,不得一见。近日可巧家师暂归,您可愿一见?”
若换作别人如此说,众人定然当她们师徒二人是一对招摇撞骗打秋风的骗子,趁着高门大户有喜庆事,说几句滑不留手的奉承话,借此讨一笔丰厚的赏赐。
可说书的笙娘子在京中小有名气,自然也不缺黄白之物。笙娘子生就一张利口,声如落玉,娓娓而谈,不仅说书功夫了得,还会相面的功夫,想必她的师父也是得道高人。
花老太太闻言,自然赏脸,忙命“快请”。笙娘子便命小徒回去请师公出山。等戏又唱了两折,才见一仙风道骨的道人飘然而至,须发皆白,面貌清癯,手里一柄麈尾拂尘,确实是一副得道高人的形象。
不过众人见了,却是一愣,原以为笙娘子的师父也是一名女子,这才将其请入后宅相见,谁料是一位乾道,好在今日宁国公殷苈沅与殷萓沅都在,便由他们出面,在东楼边上的堂屋之中接待。
宁国公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语,错非体贴母亲心意,早就想将这道人礼貌请离,故而说话也不甚友善:“高人在何处仙山修道?这般神仙人物,今日怎生光降这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
那道人闻言,拈须微笑不答。在一旁的殷萓沅深知这种看起来仙风道骨之人都有些傲气,生怕兄长说话冲撞,引得道人不快,搅扰了女儿的生辰宴,忙寒暄道:“道长请座,不知道长饮酒还是饮茶?寒舍有汾酒、露酒,茶有铁观音与六安茶,不知能入口否?”
那道人颜色稍霁,顺着殷萓沅的手势坐下了,微微颔首道:“多谢款待,贫道客随主便,无根水也饮得,杯中物也饮得。”
殷萓沅便示意小厮替他斟了茶,又笑着问道:“道长如何称呼?”那道人答道:“贫道俗家姓虞,小字清风。”殷萓沅道:“原来是清风道长。听说道长擅长扶乩,不知能否烦请道长为家慈算上一卦?”
清风道人微微一笑,先是颔首,复又摇头。殷苈沅与殷萓沅不解其意,前者轻声冷哼,后者则直言相问:“不知道长是何意啊?”
清风道人便指了殷苈沅道:“先前国公爷问贫道因何而来,贫道本是闲云野鹤之人,绝少踏足红尘,本是故地重游,却见贵宅红云冲天,宅中似有鸾命之人,可巧小徒有请,说是贵府传召,这才亲至,愿为这鸾命之人算上一卦。”语毕又看向殷萓沅:“方才居士问贫道能否为令堂算卦,贫道愿意算卦,故而颔首;但掐指一算令堂并非鸾命之人,因而摇头。”
殷苈沅闻言,眼神更加轻鄙。殷萓沅忙道:“道长真乃神人也,想必道长有所耳闻,家姊乃是先帝原配正妻,如今正居于昭懿皇太后尊位,道长所云‘鸾命’之人,料想是家姊无疑。”
清风道人摇头道:“太后之尊,乃当世真凤,岂能与鸾鸟混为一谈?贫道所云之人,并非令姊,而是另有其人。”
乾道:与“坤道”分别为对男女道士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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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霞影楼宴客博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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