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斯复这里的公寓比洋房的一层空间小很多。
玄关一侧打了很多柜子用来收纳,但隔板里除了钥匙,旁的格栅里都空荡荡的,显然一个单身男人没那么多东西填满这些储物空间。
右手边是洗手间,池宛棠推门把猫包放在里面,拉开拉链。
越过两个高脚凳和餐边桌,她来到宽敞的室内,落地窗旁是一张双人大床,床尾正对电视和边柜,角落的桌子放着主机和几块屏幕大小不同的显示器,正亮着。
池宛棠赤脚踩在床边的黑白地毯上,看着他的背影。
何斯复一直在闷声咳嗽,努力压制到浑身颤抖,她站在房内回身,看到了紧挨餐边桌的玻璃推拉门。
她快步走进门内的厨房,用电水壶烧水,琉璃台边静静等水开,池宛棠又转头去看依旧面对窗户坐着不动的何斯复。
厨房调料齐全,用具也都很新,主人似乎鲜少在这里做饭,没什么生活的气息。
池宛棠找不到杯子,便用碗兑了些温水,端着走出厨房,踌躇着迈步,缓缓来到窗边,站在何斯复的身前。
他手里有杯子,却不见热气,池宛棠轻轻碰了碰,冰得刺骨,皱眉一把抢下,将碗送至他手边,“还喝冰水?不要命了?”
何斯复双手垂在两腿间,没接,像个赌气的孩子。
池宛棠便将碗放在床头,探身凑近看清他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伸手去触他的额头,何斯复偏过脸躲开了。
手就悬在他们之间,池宛棠没有收回,不顾他侧身又躲,用力抓住他的衣领,摸上了滚烫的额头,“这么烫!你烧多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池宛棠的手微微凉,手背又去蹭他的侧脸,何斯复不自觉地贴近,手抬起想要握住不让那凉意消失,反应过来后他又急忙打住,撑在床沿,别开脸,嘴硬地回呛,“不用你担心。”
她四下望着简约到可以称得上简陋的房间,“药箱都没有吗?”
“没有。”
她去扯男人的胳膊,“那就跟我去医院。”
饶是他生病高烧,池宛棠也拽不动他半点,何斯复撒开她的手,哑声道:“不去。”
池宛棠无奈地看着他,“何斯复,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哼笑了声,反问:“你把自己搞到昏迷住进急诊的时候,怎么不说别拿身体开玩笑?”
“我那是——行,不去就不去。”
说罢,池宛棠揣起手机,几步就走到玄关处,摔门离开。
何斯复猛地转身,扁嘴盯着紧闭的房门,好半天,不见她回来,他失望又委屈地回身垂头,目光投向床边柜上的白瓷碗,眨眨眼,端过来喝了口温水。
身体实在痛得受不了了,何斯复躺进被窝,侧身面对透亮的落地窗,却依旧看着绘了海棠花的那只碗。
迷迷糊糊地不知过去多久,他听见了房门解锁的声音,还有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转身躺平,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池宛棠。
她将冰凉的退热贴贴在他的额头上,体温计一把塞进他的衣领间,“夹好。”
拿来沙发上的靠枕垫在他身后,弯身扶他时,何斯复闻到了她发间熟悉的香气,他不着痕迹地深嗅着,没再抗拒,顺了她的意,靠坐在床头。
池宛棠折身去提另一个袋子,取出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她端着粥坐在床沿,舀出一勺,轻轻吹凉,喂到他的唇边。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药。”
何斯复没张嘴,只定定地看着池宛棠,默默地看了很久,才哑声缓缓道:“你做这些,也只是看我可怜,对不对?”
池宛棠将那口凉了的粥塞进自己嘴里,重新舀一勺热的,刮着碗沿,“犯病时候讲的话,做不得数,你不用再拿那些话堵我……”
“做不得数?池宛棠,我记了五年,字字句句像刀子一样剜在心里。”
她看着碗里颗颗饱满炸开了花的米粒,低语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你原谅,但我想要尽我所能来弥补,你现在高烧,我来照顾你,如果你厌烦,那等你病好了,我走就是。”
他仍旧抿着唇,倔驴似的又问:“你以什么身份照顾我?”
池宛棠迅速看他一眼,嘴唇嗫嚅,她在思考可以说得出口的身份。
何斯复目光紧锁着她的面庞,自然看得出她的不确定和没底气,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张口将凉了的粥吞下,再次送至他唇边的仍是温热的。
跟池宛棠在一起,何斯复从没胜过,也永远都不会赢,他对她向来是狠不下心的。
他没再问,顺从地喝下那口粥,她继续一勺勺地喂,相对无言间,一碗毫无滋味儿的白粥见了底。
池宛棠将垃圾收拾干净,抽空去看了眼被关在洗手间的双双,小猫很乖,不叫不闹,也没有随地大小便,它蹲在洗手台边,正好奇地扒拉何斯复的剃须刀。
静等了半小时,他服下退烧药,昏昏沉沉地睡去,再醒来时,已经月上中天。
窗帘没有拉严实,留了条缝,望得到黑沉的夜幕。
他缓缓坐起,赤身**的,脖间黏腻得很,应该是出了很多汗,身上原本穿着的家居服被脱了扔在床角,烧也已经退了。
房间大灯没开,只有墙上的电视亮着,播的是近期很火的综艺,音量调到近乎静音,画面转换,光投向睡在沙发的池宛棠身上。
他转头去看,茶几上堆着快餐的外卖纸袋,还有没喝完的可乐。
玄关处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小猫在挠门。
何斯复掀被下床,没穿鞋,赤脚轻慢地走在地板上,没有发出声响,他找来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打开卫生间的门,一股臭粑粑味儿扑面而来,洗澡间角落里有一坨可疑的黄黑色。
他垂眼去看那只翘高尾巴蹭裤脚的罪魁祸首,伸手将它抱起,撩起它的尾巴检查一番,毛发上没有沾到,顺手打开排气扇,点点猫的脑袋,小声地自言自语:“你叫双双啊?”
猫在他怀里打呼噜,何斯复松开它去清理臭味来源,一人一猫窝在厕所,他注意到了洗手台下的铃铛,上面还是那根粉蓝色缎带。
他勾出来,笑着逗弄小猫,“不愧是我的崽,记你头功。”
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找来两只干净的小碗装水和粮,拿上根往常就泡面吃的香肠,又返回洗手间,“你可以吃火腿肠吗?目前只有这个,将就吃吧,明天给你带罐头。”
喂饱双双,何斯复起身洗手出门,还是暂时将小猫关在了卫生间,“乖,不闹,妈妈睡着了。”
他从柜里取出一床薄薄的毯子,返回沙发和大床相接的那侧,慢慢蹲下,静静望着她可爱的睡颜。
老天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三十年来,何斯复只爱过池宛棠一个人。
所以,是没什么经验的他太笨了吗?为什么总也留不下她。
他神伤失望地从枰良回来,徘徊在想要放弃的边缘,她却又不依不饶地追来宁江。
所以阿棠,你也不想错过的,是吗?
我们之间,主动权一直在你,我绝不会强求,你的任何选择,我都完全尊重,如果我们注定是拆不散的天作之合,那可不可以,真的勇敢一次给我看?
何斯复将毯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偷偷吻了她的手背。
/
池宛棠是被双双舔醒的,清晨七点。
她打了个哈欠,缓了缓神,猛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她忙挣扎着起身,回头去看安睡着的何斯复,他侧身躺在床沿,面朝她的方向。
探身凑近,手抚上他的额头,退热了。
宛棠伸个懒腰,活动活动酸疼的肩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穿上鞋悄悄摸摸地开门。
身后突然传来问话,“去哪?”
何斯复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正站在床尾喝水,池宛棠被吓得一哆嗦,手指指楼下,“买,买早餐。”
“不用了,你休息吧,我一会儿要出门,路上吃。”
“啊,好吧,那这个药你带上,治咳嗽很灵的,还有这个感冒冲剂,饭后——”
何斯复看着如今也学会照顾人的池宛棠,内心复杂,出言打断她的碎碎念,“你现在住哪?还是酒店吗?”
“嗯,对。”
他来到电脑前,戴上眼镜查看软件跑测试的结果,没再看她,“松间区的那套房子,你可以去住,瑾澜不在国内,没人会去打扰你。”
池宛棠抱起双双,斟酌回道:“别墅我去看过了,翻修得很漂亮,海棠和蔷薇也开得极美。”
划动鼠标的手一顿,他没答话,她继续道:“我还是先住酒店吧。”
“随你。”
“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何斯复转脸看她,闷咳两声,池宛棠不等他问,直言道:“可不可以让双双暂住你这里?酒店我打过电话了,人家不让带宠物,昨天跟着我跑了一天,社会化再好的猫,我也怕它受不了……”
池宛棠低头亲亲怀里的双双,何斯复望着她,目光深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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