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看到何春水如此难过,心里也是一片凄楚,她不知道何春水经历了什么,但她听见了“杀人”“复仇”的字眼,想到肯定是因为老爷给小姐定的婚事,才让小姐心怀怨恨,离开家在道观里生活了六年。
“小姐,如果回何家让你这么痛苦,那就不要回去了吧。”苏云说。
“没事的,如今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何春水了,他们让我痛苦,我也要让他们痛苦。”何春水擦去脸上的泪水,眼中多了一些狠戾和决绝。
“小姐,我跟你一起回去。”苏云说。
“不必了,现在你有了自己的家庭,没有必要跟我去趟何家的浑水。”何春水说。
苏云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只是为了小姐,我是很担心小姐的安危,但我要跟着小姐一起走,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我虽然成家了,处境却并不好,我无父无母,只能依附于男人,哪怕他打骂我,天天拿我挣的钱去吃酒,我都只能由着他,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我想回到小姐身边,小姐从不当我是仆人,待着那个男人身边,我连仆人都不如,小姐,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你一起走吧。”
见苏云言辞恳切,何春水也不再拒绝,“行,既然你坚持,那就跟我一起走吧,只是,我这次回去,为的是复仇,并不一定能给你安稳的生活,如果何家出了什么事,你就自己离开吧。”
“小姐放心,我不会拖累小姐的。”苏云说。
“你我之间,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早点休息吧。”何春水说。
听何春水这么说,苏云越觉得愧疚,“小姐,六年前,我在你最痛苦的时候逃走了,没能留在你身边陪你,对不起。”
“我的痛苦跟你没关系,你不必介怀。”何春水说。
“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护着小姐的,不会让小姐再落入孤身一人的境地。”苏云说。
何春水听了,没再说什么,安顿苏云在榻上歇了。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色刚明,何春水换了身衣服,收拾了东西,两人去租了辆马车,往庆源镇去了。
路过品茗楼时,苏云下了马车,敲开品茗楼的后门,告诉华江蓠自己以后就不来了,华江蓠担心地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要拿工钱给她,苏云说没出什么事,她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交给华江蓠,告诉她,连同自己存在她那里的一贯钱,还有最近的工钱,都留给醉月阁的金紫菀,不用送过去,等金紫菀自己来取就行。华江蓠看苏云的状态也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放下心来,答应了苏云的嘱托。
苏云向华江蓠告了别,回到马车里,和何春水一起回到庆源镇,来到了何家门口。
何春水从马车上下来,站在正午的阳光下,看着何家的大门,感到有些陌生,高耸的破败墙体重新修缮了,散发着陈旧气息的大门也换了新的,何家大宅一扫之前的衰败,恢复了生机。
看来何春山的生意做得确实不错,让整个宅院都改头换面了,何春水走上台阶,门丁看见何春水,有些恍惚,这女子看着很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他微笑着迎上来,“姑娘找谁?”
苏云笑着跟门丁打招呼,“王大哥,你莫不是岁数大了,连小姐都认不出来了。”
门丁恍然大悟,“阿云?小姐?真是,我可真是岁数大了,小姐回来了,这是大好事啊,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去。”
“不必了,我自己去见他就好。”何春水说。
看着何春水和苏云进了门,门丁心生疑虑,小姐和阿云、阿月都消失六年了,老爷从不许任何人提起,如今她们二人突然现身,也不知老爷会作何感想,时过境迁,只怕是再难像往日那般和睦了。
何岳此时正在宴客厅里陪客人吃饭,程忠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何岳身边耳语了几句,何岳的脸色一滞,“往这里来了?”
“是。”程忠低头答道。
司徒正看了看何岳的脸色,放下了酒杯,“何兄有事的话,小弟可以先回避。”
“贤弟说得哪里话,没什么可回避的,只是些家事罢了。”何岳勉强微笑道,“程忠,你去让她在外厅等我,我一会儿过去。”
程忠领了命正要往外走,何春水和苏云已经走了进来,何春水来到餐桌边,颔首行了一礼,“见过爹爹,司徒叔叔。”
何岳吃惊地看着何春水,没有应答。
司徒正站起身,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多年未见,春水也长成大姑娘了,来,这边坐。”
“多谢司徒叔叔。”何春水走到餐桌旁,在何岳对面的位置坐下,苏云拎着包袱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何兄,看来是小弟弄错了,令爱既然在家,你昨天怎么不直说呢。”司徒正说。
何岳尴尬地笑了笑,“是,小女一直在家,我昨天不跟你说了吗?你说的事,绝对不可能。”
“是是是,都怪我太鲁莽,跑过来胡言乱语,我自罚一杯。”司徒正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春水,你一个女儿家的,不方便见外客,程忠,你去叫厨房把饭菜送到小姐房间里吃去。”何岳说。
“是。”程忠站在门边答应着。
“不必了,我的房间想必还没有收拾好,去那里吃饭不太方便,还是请人先打扫一番吧。”何春水说。
司徒正看了看何岳,又看了看何春水,“嗯,那就在这里吃吧,我跟何兄这么熟,也算不上是外人,何兄你说是不是?”
何岳僵硬地咧嘴一笑,“是,贤弟自然不是外人,春水,你好好吃饭就是,不要乱说话,让你司徒叔叔听了笑话。”
“何兄你这话说得就多余了,春水端庄娴静,不知道令多少人家的公子倾慕,哪里是会乱说话的人。”司徒正说。
“贤弟你就不要抬举她了,这孩子常年在家,没见过什么世面,说些不着调的话也是有的,你可万万不要当真。”何岳说。
“何兄你也不要太严厉,倒让春水不敢说话了,这么多年没见,我还想跟春水多说几句呢,春水,别听你爹的,来,先吃饭,程忠,去多加一副碗筷来。”司徒正说。
“是。”程忠领命出去了。
何春水转头面向一旁的司徒正,轻轻一笑,“司徒叔叔,我们前天不是已经说了许多话了吗?”
“我们,前天?”司徒正一愣,转动眼珠去看何岳,“没有吧,春水你不是一直在家里吗?我可是昨天才来的。”
“我也是刚从泰安县回来的,司徒叔叔,你忘了?前天我们刚在泰安县里见过的。”何春水说。
见何岳脸色阴沉,何春水却面色和悦,司徒正拿不准何家父女之间是出了什么事,本想帮何春水隐瞒过去,谁知她自己偏要提起,“哦,对,是见过。”
“司徒叔叔还跟我说了很多爹爹年轻时候的事呢。”何春水说。
“闲聊嘛,何兄年轻的时候跟现在也差不多,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司徒正微笑着说。
“爹爹和司徒叔叔是朋友,想必年轻的时候也会一起去秦楼楚馆吧。”何春水说。
司徒正看何岳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何春水却毫不在意,猜测何春水是在故意惹她父亲生气,为避免两人发生冲突,他小心地回应着,“没有,何兄可是正人君子,从不曾去什么秦楼楚馆。”
“难道的司徒叔叔不是正人君子?”何春水说。
司徒正呵呵一笑,“我?我可算不上,年轻的时候,何兄都不屑于跟我们鬼混的。”
“看来司徒叔叔到这个岁数还在鬼混呢,要不怎么会在醉月阁遇到我?”何春水说。
“你在醉月阁做什么?”何岳冷冷地问道。
“原来爹爹也知道醉月阁。”何春水抬起右臂撑在桌上,手指轻托着下巴,看向司徒正,“我到醉月阁,自然是去给男人睡的,说来也真巧,买了我第一夜的,正是司徒叔叔。”
司徒正刚想辩解,何岳却已经气血上涌,猛地一拍桌子,“混账!你顶着我女儿的名号去做伎女?”
苏云和刚拿了碗筷进来的程忠都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何岳和何春水。
司徒正也赶忙说和,“何兄,你先别生气,也许春水是有什么隐情呢,我虽然在醉月阁点了春水,却只是说说话听听曲而已,春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去青楼当伎女还不够出格吗!?”何岳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我何家世世代代清白的家风,就要毁在她手里了!”
“司徒叔叔,这其中没有什么隐情,我的事,爹爹最清楚了。”何春水招招手,让程忠把碗筷拿过来,她拿过桌上的酒壶,倒了半碗酒,一口喝下,“现在何家可算不上是什么官宦世家了,我想去哪就去哪,谁管什么家风不家风的。”
何岳站起身,手指着何春水,“程忠!快叫人来,把这个妖孽连同那个丫鬟一起,给我赶出何家去!”
何春水缓缓抬头,看着何岳,“爹爹,家里人做不了官,你可怨不得我,为什么要冲着我撒气?”
“我不是你爹爹!”何春水阴狠的眼神让何岳很害怕,他不能把眼前这个妖孽留在何家,“程忠!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是。”程忠答应着,正要出去叫人。
“等等!”司徒正站起身,挥手拦住了程忠,“何兄,没这么有严重吧,这肯定有什么误会,既然春水已经回来了,大家就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吧。”
“我跟这个妖孽没什么可谈的。”何岳说。
“爹爹,你不肯承认我这个女儿了?”何春水坐在椅子上,一脸哀怨。
“别跟我装模作样,你根本不是我女儿!”何岳瞪着何春水,仿佛在看一个人形的怪物。
“何兄,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说这种话啊。”司徒正说。
“我说的不是气话,我女儿何春水早在六年前就死了。”何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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