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的瞬间，石佳蓦然睁大眼，那星醉的眼睛都短暂地恢复清明。
觉得有些耳熟，更多的还是惊艳。
连带着这点微熟感都被“好听的声音都相似”填充完。
“你的声音...”由衷感慨说：“好好听。”
她听到那边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也是。”她说。
她的声音很温柔，万分贴切石佳对她的想象，不，与想象中的又有些不一样。
比想象中还要更好一些。
好什么呢，明明也没见过，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与想象中相似的地方，是她传递出来的温柔与她文字中表现的一样。
那满满值得信赖，让人想要倾诉，知道倾诉之后会得到回应的感觉，牵引着石佳。
“她觉得我做得好是理所当然，所以对我从来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但她不知道为了让她夸一下我我做了多少努力。好像在她眼里，我是优秀的不让她省心的最好不过，没那么优秀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她对石砚就不会这样。”
一阵凉风刮过来，石佳体热，感觉不到寒冷，但身体比感官知道现在的状况，她鼻子有些湿，说话带着淡淡鼻音。脑袋也被微醺醉意盘绕着，声音有些飘扬，很难不让人察觉出此刻的状态。
“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里的声音问。
石佳扫了眼周边，阳台顶的灯光照得人睁不开眼，远方还有更远的地方霓虹闪烁，它被所有灯光针对了，啊，头好晕。
“在朋友家里。”石佳扶了扶头，呢喃道。
“佳佳你还不进来，降温了外面好冷的。”赵芷芃的声音从室内传来，透明窗户投射来一道越来越清晰的影子，她正往这边走过来。
是有一点冷。
“不好意思，跟你吐槽了这些。”石佳说：“我朋友来喊我了。”
“嗯，早点休息。”coke说。
她换气的声音自听筒清晰地传出，“明天是一个晴天，晚安。”
石佳心里暖暖的。
翌日。
石佳从床上醒来，像是从混沌中初具意识，记忆白茫茫一片，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自己怎么在芃芃家，为了想起这些事都偏头痛了。
现在是上午九点。
喝多了被芃芃从KTV带回家，借宿一晚穿的是芃芃的睡衣，也不知道芃芃现在去干嘛了，到处没找到人。
还想起件要命的事情，昨天头脑一热，同意妈妈的要求打钱回去。
她承认清醒之后是有些后悔的，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虽说她有自己的一些来钱渠道，但每一笔都付出了时间劳动，才眼看着自己的小金库日日充盈起来。用来补贴家用也不是不行，可这是她为自己攒下来的积蓄。
一时之间石佳陷入沉思，深深地吐了一口胸中积攒的郁气。
蓦然抬起头，阳光透过窗户闯入她的视线。
在首都，十月底的太阳不会光是在室内看着就让人联想到可怕，它高悬天空，给人的感觉是温暖，也会让人的心情如积雪消融。
生活莫名其妙美好起来。
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遇到的问题算什么问题，面对就完事了，解决就完事了。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退一步海阔天空，妈不爱她，她也可以自己爱自己，反正都这么过来了，翅膀早就硬了。
恰是这时，门口传来动静。
赵芷芃开门进来，看到坐起的石佳，笑道：“醒了？给你带了早餐，是热的，快起来吃。”
宿醉后其实石佳没怎么感到饿，她没喝得习惯酒，感觉胃里还是装不下东西，勉强一下也能塞。
“谢谢。”石佳从床上下来，走去洗漱，走路有些不稳，身体硬件无法控制，倒是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赵芷芃也跟着笑了笑。
石佳洗漱出来，赵芷芃也在一旁分小笼包。
“你还没吃呀？”石佳问道。
“嗯呐，给老王送个东西。”赵芷芃说。
石佳张开口，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了罢。
饭后，两人闲聊。
“昨天你妈妈向你借钱？”赵芷芃问道。
“嗯。”石佳抬头看向她，有些诧异，想了想昨天自己醉了酒，很容易跟人说实话。
“那你借吗？”赵芷芃续问。
石佳短暂犹豫一秒，其实她已经决定好了，这会儿被芃芃问到坚定下来，“嗯。”
“你，”赵芷芃道：“你自己都舍不得花，这还有的还嘛。”
“有吧。”石佳苦笑道：“其实我妈也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昨天，她就是看我忤逆她，她这人吃软不吃硬，好好说话她会理解我的。”
到底是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女，她妈妈什么性子，早在这些年患得患失的相处中摸清楚。
或许对她的关照的确不及石砚丰富，但对她的底色终归还是有爱的，只是人在被对比的情况下，心里有些不平衡。
“你要想清楚，可别是为了讨好她。”赵芷芃说。
“不会。”石佳说：“不是讨好，她毕竟是我妈，也是养了我二十多年的家。”
“但这也是最后一次，就当是我还了她的养育之恩。”
老实说，她决定好好沟通，但并没抱着要还回来的期待。正如她所说的，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亲情自不会刻意去破坏，只是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赵芷芃点点头，“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放心吧。”石佳安抚地笑道。
“你啊，”赵芷芃道：“就是一个人呆久了，当然会把亲情视作生活的全部，找个男朋友偏移下重心就不会这样了。”
“我就不能搞事业吗？”石佳笑问。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情绪，讲感情。”赵芷芃化身哲学家：“你总会有情感需要表达的时候，这时候你要对着实验室的数据唱爱情买卖吗。”
石佳被逗笑，某些时候觉得芃芃还挺幽默。
“是，你说的竟然有道理。”她故作沉思道：“可是要找谁谈呢，没感觉啊。”
“感觉是可以培养的。”赵芷芃说，“首先你得清楚自己想通过对方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石佳凝眉重复。
“对。”赵芷芃道：“你想收获情绪价值，还是金钱地位。其实这两者也不冲突，一般都会综合考虑。”
“我一直没跟你说，就是怕你觉得不合适。其实我觉得那个沈心诚还不错，就是你说你那邻居奶奶介绍的，隔壁首理的，学历也匹配，家世也不错，父母都在首都有自己的事业，重点是他看你也来电。”
“有吗？”石佳有些怀疑。
说起那个沈心诚，其实只有一面之缘，就是那个养狗狗的奶奶说什么也要介绍给她认识的，她的好姨大孙，那会儿在云市省亲。
也是实在拗不过去了，石佳就拉着芃芃随他一块儿吃了顿饭。
吃完即躺列。
后面沈心诚又找她聊了几次，石佳本就是出于应付，若是平时可能会出于礼仪回复下，偏巧那段时间忙的很，消息都忘了回。
沈心诚发了句“你真高冷”，于是就没了下文。
“看来你是根本没用正眼瞧过他。”赵芷芃笑了笑，想着这可怜的boy。
“那也没有，他除了嘴欠欠的，还有我不太感冒之外，其他都挺好的。”石佳笑着点点头，非常认可芃芃的话，人家家世确实不错，可跟她又没关系。
“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他。”赵芷芃说道：“以我看人的经验，他蛮靠谱的。我指的考虑，也不是说让你拍板决定，可以纳入交往名单中，觉得不错的话再长期发展。正好，他妈妈也是搞生物的，市中心有房，有他家的帮助，你往后的路都会好走很多。”
“可我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要靠一个男的？”石佳问。
这番话在石佳的脑海中荡漾过很多次终于还是被她说了出来。
此前与芃芃的交谈中，也或多或少地说过类似的话，大多发生在与王总交往之后。
赵芷芃没想到她会反问回来，略微一愣，才道：“是，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不靠任何人也可以走到最后。但是，如果可以走捷劲，为什么非要在一条狭窄小道上跟一群人争得头破血流。”
“代价就是委屈求全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吗？”石佳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赵芷芃笑了笑，道：“感情可以培养的，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
“那你喜欢王建川吗？”石佳看着她的眼睛。
她维持了这么久的宁静，还是问出来了。
赵芷芃僵着笑容，微愣片刻，道：“当然喜欢，不然我和他在一起干嘛。”
“真的？”石佳不相信。
“我有这个必要骗你吗。”赵芷芃笑道：“王建川有修养，又细心，我的心事不需要我去说，他都知道。重点是，他有钱，光靠我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积累到他的程度。”
“那你这不是还是......”石佳深吸口气，道：“你快乐吗？”
“当然。”赵芷芃说。
石佳张了又张，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了。毕竟芃芃都说喜欢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大指着人家说你骗人吗。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石佳索性把之前没敢说的全部抛出：“他都这个年纪了，想必认识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你确定他是真心待你的吗。说不定，他这边跟你交往，那边又跟别人交往着。”
“不会，这点我信任他。”赵芷芃说。
石佳彻底没话了。
此刻气氛有些尴尬，谁也没再提起刚才的事情。
下午，石佳回到宿舍。
历经刚才的事情，她还是没从上午的情绪中走出来。
坐在椅子上，便不由自主地找coke聊天。
【会飞的石头】：戳戳
coke几乎秒回复了她。
【coke】：怎么了？
【会飞的石头】：烦。
【会飞的石头】：无聊猫猫.jpg
【coke】：还没醒酒？
石佳蹭地一下弹起来。
都快把这事忘了！
昨天，昨天，她给coke打了电话。
没错！聊天记录中还有通话记录，五分多钟。
天呐，五分多钟啊，说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了，怎么会有五分多钟呢，她跟coke能聊什么聊五分钟。
随着石佳一激动，死去的回忆开始攀上脑海，太阳穴附近忽然一阵钝痛，意识也渐渐清晰了不少。
好像，是在吐槽她妈妈...？
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石佳竟不知道对自个儿妈有这么多意见，还是在coke面前，她不会觉得她是个叛逆不道的人吧...？
不知为什么，石佳面对coke想着是网友的身份所以说话从不收敛，明明总是在做真实的自己，可反倒，她在coke面前恰恰是最有包袱的，对别人她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啊，可她这时候却很怕被coke误会，一点点损害自己名誉的可能都不乐意见到。
【会飞的石头】：挠头.jpg
【会飞的石头】：醒了，早醒了。
【会飞的石头】：我昨天是不是跟你吐槽了很多呀？
【coke】：（笑）倒也没有。
【coke】：你都不记得了吗。
【会飞的石头】：嗯。
【会飞的石头】：（委屈）（委屈）
【会飞的石头】：好像还记得你的声音（偷窥）（偷窥）（偷窥）
【coke】：忘了它。
【会飞的石头】：为什么？
【会飞的石头】：......好吧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了。
【coke】：（笑）
【会飞的石头】：我必须在此澄清一下。
【coke】：嗯？
【会飞的石头】：其实我妈对我也没有那么坏，因为我有个弟弟，所以免不了做参照。但是凭心而论，单说她对我个人，我永远记得在我八岁的时候，发高烧，她抱着我去医院，出门的时候连鞋都忘了穿。
【coke】：怎么会突然想到为你妈妈澄清。
【会飞的石头】：因为你又不认识她，对她的印象肯定都是出自于我的评价。我把她说的一文不值，对她不好，对我也不好，估计你要以为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我没那么惨haha。
【coke】：你很有心。
【coke】：我了解了。
石佳支支吾吾地打字，又准备向她的coke倒苦水了。
【会飞的石头】：我跟我朋友又起争执了。
【coke】：（笑哭）
【coke】：你最近水逆吗？
石佳本来还没这么觉得，经coke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不正经版会飞的石头回复：嚎啕大哭.jpg
正经版会飞的石头又回复：...可能是酒壮怂人胆，酒没完全醒，以前还能装傻充楞，今早直接扒开天窗问了亮话。
【coke】：那你说说。
石佳犹豫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说。
对芃芃的名誉可能不太好，可能本来是件中立的事情，被她一通描述，变成完全负面性的了。
但是，coke跟芃芃这辈子估计也没可能认识，就当讲个故事吧。
【会飞的石头】：我朋友，跟她没那么喜欢的人交往了，那个人很有钱就是年纪稍微有点大，十来岁的样子，我今天直接问了我朋友对那个人的态度。
天啊，石佳甚至不敢回忆上午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
芃芃是那么骄傲的人啊。
【会飞的石头】：她说她喜欢，她快乐（不是阴阳怪气哈，是非常正经的。
【coke】：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郁闷呢。
【会飞的石头】：我觉得是因为一些利益影响了她的判断。
【coke】：那就说明这些利益足够影响她的选择，她觉得值得。
【会飞的石头】：那这些利益并不长久呢。
【coke】：这是她该考虑的，她考虑的总比你多。
【会飞的石头】：噢。
石佳若有所思，确实，芃芃身为当事人，肯定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为什么人家自己都觉得没问题，偏偏她这个妖魔鬼怪出来说三道四，估计除了她，不会有人舞到芃芃面前来说这些事。
【会飞的石头】：可能是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
【coke】：嗯？
【会飞的石头】：我变得像个老妈子。
【会飞的石头】：郁闷.jpg
【coke】：摸摸.jpg
【coke】：你的关心是很正常的。
【会飞的石头】：但是我的关心会成为负担吗？除了我应该没人会当面跟她这么说。
【coke】：（笑）那你问问她？
【coke】：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不会成为负担。
石佳终于笑了，真心的。
【会飞的石头】：你不会那她也不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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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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