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在做什么好吃的?”木头神出鬼没地从门外探出头。
平安将蒜粒拍扁,笑着应道:“就是些粗茶淡饭,也不知道你。”
“哎。”木头上前走近,亲昵地蹭了蹭她胳膊,“只要娘子做的,我都爱吃。”
“嘴贫。”平安转头看了眼灶台上的菜,木头瞬间领悟,识趣将它们端到堂屋。
处理好的蒜苗须白皙脆嫩,自带一股浓烈的辛香。
平安将蒜须、蒜末、芫荽叶倒入碗中,入酱汁、香醋翻拌均匀。
这样做出的凉拌蒜须,辛香鲜辣,只需夹上少许便香得让人津液横生。
平安将最后这盆菜端上,又提上一壶紫苏酸梅饮,一家人便坐在桌前用起了午食。
“下午我也去帮帮忙。”平安将筷子递给爷爷。
“你别去。”木头与爷爷异口同声应道。
他们俩相视一笑,木头这才挨着平安解释:“早上咱们割了一亩多了,下午很快就干完。”
知晓争下去他们也不会应,平安只得转移话题:“来,先喝点汤润润嗓。”
今日这醉鱼汤,汤色虽照样奶白醇厚,可风味却与以往的鲜鱼汤迥然不同。
鲜鱼熬制所产生的鱼鲜味与腌鱼独有的窖香、酒香在奶白的鱼汤中交织融合,再辅之以鲜嫩爽口的菌菇,一口下去,简直鲜掉人的眉毛。
素烧鹅虽为素菜,但若蘸上甘美味绝的糟油,便如品尝甘旨肥浓的鹅肉般,多汁又肥嫩,细细咀嚼之下,唇齿间充斥着香浓的油脂,回味间还带有淡淡的清冽桂花余香。
若是觉得腻,喝上一口酸甜可口的紫苏饮子换口正好。
下饭时,再夹上少许辛辣的蒜须来刺激味蕾,胃口更是大开。一时间,三人不由加快扒饭的速度,桌边只余筷盘相击的清脆声响。
待酒足饭饱,爷爷和木头提着草帽与镰刀就往田里赶。
平安寻来几块砖石,压好晒谷竹席的四角。
她将装谷子的麻袋拆开,一手提着袋口,一手抄起袋底,弯腰朝竹席倾倒里面的稻谷。
随着沙沙的摩挲声响,金黄的稻粒伴随着尘黄色的谷灰缓缓落地。
不多时,竹席上已堆出数个尖尖的谷堆。
趁着这会还有太阳,平安拿出木晒耙迅速将谷堆摊平晾晒。
等忙完这些,一旁的狗子早已忍耐不住饥饿,嘤嘤往她身上扑。
看着空荡荡的狗盆,平安这才惊觉自己没有给它们喂食。
她弯腰摸了摸狗头,心虚安抚:“呀,就来就来。”
等忙完家里的琐事,平安也戴上斗笠便锁上院门出了门。
午后的时光,溪边难得地吹来两缕凉风,只是枝头的蝉鸣声与草丛里的促织鸣叫此起彼伏,无端让人觉得燥热难安。
踏过树下斑驳的光影,平安轻快地走到田间,眼前未收割的稻子没比上午少上多少。
她就知道,以木头那拖拉的速度,怎么可能半日就割上一亩多。
爷爷这会正在车谷,面前的谷桶早已积满一大堆稻谷,可身侧的谷堆却所剩无几。
平安见状,拿起镰刀就往木头身边走。
“安安,快回去啊。”胡水生连忙出声劝退。
“爷爷,不打紧,咱们早点收完早点晒谷。”一边说,平安一边往稻田走。
“你这孩子!”胡水生重重叹了口气。
木头本欲劝说,可看着自家娘子一手提着稻穗,一手利落下刀,他酝酿半晌的话瞬间被憋在喉间,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为着省功,两人割完的稻子便整齐摞在身后,只待返程一起抱走。
割着割着,两人的动作就慢了起来。
实在是骄阳似火,酷暑难耐。
入目是一片金黄的稻田,抬首亦是金灿灿的阳光,低头低得久了,再回神,所有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都朝大脑涌去,直冲得人头昏眼花,神思迷离。
空气中除了淡淡的青草香外,还充斥着燥热的气息与飞扬的尘土,一向多话的的木头在此刻都不由闭口止言。
皮肤上的炽痛不提,不消片刻,那滚烫的汗水便连连从额间鬓角,前胸后背汹涌渗出。
豆大的汗滴猝不及防地从眼角滑落至眼眶,眼睛被汗水灼得刺痛,眼前视线霎时变得模糊。平安抬臂擦了擦汗,余光却瞥见数颗晶莹的汗珠分别从木头的额角、鼻梁划过,他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睛,随即又低头认真干活。
平安惊觉,她沉寂许久的心在这一刻蓦地一颤。
两人视线倏地对上,木头咧嘴轻笑:“娘子你看我作甚?”
平安不察他竟如此警觉,她扯了扯干枯的嘴角,讷讷转移话题:“擦擦汗。”
“嘿嘿。”木头睨了她一眼,小声笑道,“我就知道娘子在看我,不必羞怯。”
这人还是这样自我感觉良好,平安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干活速度虽快了很多,可眼见着申时已过,日渐西斜,他们还有大几分地没有收完。
爷爷那边照样抽不出闲,这打谷子也不是个轻省活,一来要小心别将谷子洒漏,二来还得认真检查稻杆上是否有残存的谷粒,做起来难免束手束脚,动作便慢了下来。
眼看着日落前收完无望,爷爷拍板先将割完的稻谷打下,运回家摊晾再说。
等到次日,家中这两亩稻子这才紧赶慢赶收完。
平安回到家,爷爷与木头还在田间忙碌。
看着院中空地已铺满谷子,想来已平晒半天。
伴随着谷粒与竹席摩擦的娑娑声响,平铺的谷子很快被平安推成数条长达一米宽约一尺的细垄,只待将菜备好再推平。
往年他们晒谷子就是这样,隔三岔五便需将谷子来回推垄、铺平,爷爷说这样有利于挥发水汽,谷子干得也快。再加上不时驱赶捣蛋的鸟雀与猫狗,留心那偷窃的小贼,这晒谷需得一个人一直照料,半晌也偷不得闲。
许是因着收谷时节,档口今日生意不错,带去的鱼虾都卖得飞快,只是平安一人收拾打扫,又去市集买菜,拖延下来回来得就晚了。
她今日买了两个海边贩来的干墨鱼,打算用它来熬一锅墨鱼汤。
做这个汤光靠墨鱼便少了些滋味,平安又去砍了一小刀肉回家。
买来的墨鱼不能直接吃,需用钳子夹好放在火上炙熟才可入菜。
干干的墨鱼与明火接触的刹那,空气中便瞬间弥漫一股鸡毛燃烧的怪味。
待墨鱼表皮微焦,边缘出现蜷曲,平安便迅速翻面,将两面交替炙烤。
烤好的墨鱼剖掉里面扁平光滑的鱼骨,便只剩薄薄一层柔韧有弹性的蜜色鱼肉。
将墨鱼表面的灰污与内里的黑色黏膜洗净,切成细条与姜片、黄酒在水中浸泡备用。
平安淘净一竹升大米,加水放锅中开焖。这会灶房的火无需人照看,她快步赶到菜园,将今日新生的长豆角摘下。
摘来的豆角新鲜脆嫩,一掰就断,平安快速将豆角抽筋,折断,剔除虫眼的部分后放入水中洗净。
最近菜园里的豆角青瓜疯长,一家人就算顿顿吃都难以吃完,往常吃水煮、清炒吃得腻了,她今日打算做豆角焖饭来消耗掉一些。
锅中放油,加入豆角开始煸炒。
新鲜的豆角十分水嫩,遇热油后迅速噼里啪啦飞溅出细密的油珠。
平安淡定地执起锅铲翻拌,待锅中油水变稀,豆角受热均匀,则可加入少许清水开始焖煮。
这豆角若是半生不熟,轻则吃坏肚子,重则见了阎王,做这道菜,时间上可急不来。
忙完这些,平安赶了赶啄食的鸟雀,慢慢将垄好的谷子耙平。
焖熟的豆角放入少许盐调味,便可连汤带菜盖在米饭上继续焖煮。
这会墨鱼也泡得差不多,平安将墨鱼、肉片加水一起入砂锅炖煮,最后再撒上入少许姜片去腥,如此,这道墨鱼瘦肉汤便已备好,只需等待文火慢慢析出它们本身的鲜香。
做这墨鱼汤切不可提前放盐,这墨鱼本身产自海中,又用了厚盐腌制,肉中自带浓郁的咸味。若是最后汤水过咸,费盐不说,这道菜的风味都得破坏大半。
只需最后出锅时试味,再凭口感决定是否增添,如此做出来方咸淡适宜。
剩下一道菜,是油炸小鲫鱼。
这是昨日用地笼从溪边捕上来的,这会还活蹦乱跳。毫不夸张地说,这鲫鱼她远远闻着便有一股幽幽的清甜香气。
即使将这些鲫鱼掐鳃去胆,也无甚刺鼻的鱼腥味,这样的鲫鱼新鲜不说,肉质的清甜那也是江宁府的独一份。
平安把这些指长的鲫鱼冲洗干净后抹上细盐便开炸。
新鲜的小鲫鱼颜色银白,在文火与热油的烹炸下,银白的鳞片慢慢变得金黄发酥。
待一面定型,平安用筷子小心夹起鲫鱼翻面。
炸好的鲫鱼个头完整,皮不粘锅,肉不散碎。
但光是表皮定型这道菜还只算半成,将所有鲫鱼仔炸至定型后,平安加大火力,继续翻拌慢炸。
只有这样,锅中的热气才可穿透鳞片,慢慢渗入鱼肉与细刺中。
鲫鱼味虽鲜美,可与鲥鱼一般,都过多细刺,稍不注意,便得卡喉。
只有将它炸得皮酥骨烂,入口酥脆香甜,吃起来才酥香又放心。
炸鱼的间隙,外间传来木头与爷爷的谈话声。
他们这是将剩下的谷子都带回来了?
平安朝外看了一眼,将米饭的锅掀开,这会豆角的汤汁已慢慢渗入米饭之中,但底下的米饭却依旧欠缺味道。
她用锅铲将米饭与豆角翻拌混匀,便继续盖盖焖煮。
这样做出的焖饭,豆角会被铁锅的温度慢慢炙烤出一股淡淡的焦香,豆角的香味也能充分与米饭融合。
平安小心将鲫鱼夹出沥油,耳边便已回响起木头欢快的声音:“娘子,饭做好了?”
“快了。”平安笑应。
她将鲫鱼盆递给木头,自己出门看了眼院中情况,院中的空地已被稻子占满,墙角堆了几袋谷子没地方安置。
她家每年的收成都大差不离,自家院中地小,往往都需往亲戚邻居家借地,若是没多出这几袋谷子她才要担忧。
那些伯爷家中有的还没收谷,借谁家的坪地用两天应该也差不多。
思绪一转,看爷爷还在不停忙活,平安忙出声唤道:“爷爷,休息会吃饭吧。”
一家人围坐桌前,桌上摆上三俩饭菜,底下还围趴两只嘴馋垂涎的狗子,看着身边的爷爷与便宜夫君,一股久违的心安之感涌上平安心头。
在轻声细语的交谈过后,舀上碗香喷喷、微甘甜的豆角焖饭,配几只外酥里嫩,肉质清甜的酥炸小鲫鱼,再喝碗咸鲜馥郁的墨鱼汤溜溜缝,半日的积劳慢慢被这顿饱饭抚平。
谷虽收了,可接下来还有得忙活。
真不好意思,之前没改好就点了上传,在线窘迫修改了[爆哭][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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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鼓励,我尽量快点调整好状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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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杀鱼的第五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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